她站在暌违已久的家乡,望着面目全非的家园,她只能默默的望着丑陋的水泥洋房,看不到过往美丽的屋舍。
这些年拼命赚来的钱,全拿来从祖父的手里间接的买回族人的土地。
为了怕族人又把土地卖还给祖父,她将所有的土地放在自己名下,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给族人。但是不见得所有的族人都领情,她在聚落里也一直毁誉参半。
打电话给她的是重修旧好的姊姊,至于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原谅过她。
“这次又怎么了?”看姊姊紧张的样子不比往常,她也觉得有点忧心,“为什么又要征收?这山上的地又有什么好征收的?”
“就是……阿火啊,公所那儿说,这边要盖水坝,但是我们的果园都在湖边哩。如果盖了水坝,我们的果园怎么办?通通要沈到水里去溜!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姊姊温柔却紧张的将她往家里拉,“住几天啦,帮我们想个办法,要不然,阿爸的土地真的又会被你阿公抢走……”
“阿水!你在干什么?!”哥哥跑了过来,粗鲁的把罗莉一推,“你回来干嘛?这里不是你的家啦!不要以为买了土地租给我们就是恩人啦,汉狗就是汉狗!滚啦,快点滚啦!”
“哥哥!”罗莉眼睛里蓄满眼泪,“我不是……”
“我不要听啦。”哥哥蛮横的抓住她的手,“赶快走啦!福仔!你要下山咻?赶紧把这个女人赶下山去啦!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过你的。阿爸死了以后,我们就已经‘田无交水无流’,没有任何瓜葛了!阿爸的土地我们自己会守啦!干!快滚!”
“阿兄!”姊姊一把抱住哥哥的手,“阿火不能走啦,她走的话就糟糕了……”
“阿水呀!”哥哥粗暴的甩着姊姊,“你卡有骨气好不?卡怎样讲,你也不能这么做!你忘记阿爸说什么了?”他凶恶却焦急的赶,“紧走啦!我不要在看到你啦!快呀!”
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赶我?以前他不都装看不到我吗?
“罗莉小姐,好久不见。”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村后的宾士里走出来,推了推眼镜,“罗老已经等你很久了。”身后照例跟了一群护卫。
祖父的秘书杨至远?
哥哥猛然往前一拦,顺手抄起锄头,“安怎?想对我们家阿火做啥?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啦!”他气得青筋直冒,“阿水啊!几块银就糊了你的眼睛?阿爸是怎么交代的?阿火敢不是我们的姊妹?自己姊妹也卖,这种钱你也敢赚?!”
“阿不然你要我怎样?我儿要看医生要吃药要吃饭,我老公又死了!你叫我怎么办?”姊姊泪如雨下,“那是她的阿公又不是坏人!”
哥哥的眼眶红了,沙哑着声音,“阿你还愣在那儿干嘛?紧走啦!阿火啊,人家来抓你啦,紧走啦!”
这场景似曾相识……
刚刚被祖父带回去没多久,她忍耐不住众多家规和亲戚间的争权夺利与冷嘲热讽,只身从台北逃回台东。当时就是杨秘书把她抓回去的。
当时哥哥也像这样拿着锄头捍卫她。
虽然还是被抓回去,她大哭大叫着哥哥和姊姊,敲打着车窗,哥哥不甘愿和愤怒的神情,以及他脸上的血……她一直没有忘记。
只是她没想到,哥哥也没忘记。
我不走不行。我不走,祖父大约会降各式各样的灾难到这个小小的部落。
她一直隐匿着踪迹,小心翼翼的光复着这片山和家园。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在祖父注意到之前,她期望能够将养父的土地守下来。
只是,她忘了,祖父在台湾横跨政坛与黑社会的影响力。
“杨秘书,我跟你走。”她走上前,挡在哥哥的前面,“没必要在这里引起什么流血冲突吧?你若敢让这里少了颗沙子,”她的眼光变得异样凌厉,“拆毁你乃至于整个罗家,我也在所不惜。”
杨秘书让她的眼光逼得一凛。当年那个哭叫着的山地小女孩,现在却全身冒着异样的杀气。罗老对这个逸出掌握的孙女异常头痛,却也折服于她那股不屈的霸气。
“我的一切,只有罗莉能够继承。”罗老冷眼望着安逸骄奢的子孙,“其他的都是废物。”
罗老的眼光的确独到。但是要驾驭这条狂龙,不知道要用什么人什么手段。
“罗莉小姐,我不会这么做。罗老也只想见到您。若是您愿意去探望他,这水坝也不是非盖不可的。”
“阿妹啊!”哥哥拽住她,“不想回去就不要去啦……这种黑心肝的人……”他几乎语塞,那么疼爱的幼妹,连大声都舍不得大声,逃回家的时候,一身的鞭伤啊……“留下啦!阿爸要我们不能怪你,要好好待你的……”
“哥……”罗莉的表情温柔起来,杀气消逝于无形,“你第二个女儿也叫阿火对不对?”她笑起来,“哥哥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她满足的拥抱哥哥,这宽大的胸怀像是养父一样……没有血缘却更亲密的家人哪……
“我一定会回来的,有这么一天啦。要好好守着阿爸的山哪。”她含泪的微笑,“我去跟那个人说清楚,别担心。”
“阿妹!”
罗莉只是开朗的笑了笑,在车窗里挥挥手。
比起金枝玉叶的罗家千金,她更希望能够自由的留在山上,当她布农族的好猎人。
只不过……她也不过是株浮萍。没有自己可以深扎的土地。只有梦里可以魂萦梦牵。
※ ※ ※
一路上她非常安静。抵达花莲时,她终于开口,“请在美仑路那儿停一停。”
杨秘书终于松了口气。一路上凝重带杀气的沈默,即使他这样的老手,还是有些受不了。
“罗老要我们直接上飞机。”
“怕什么?怕我逃了?”罗莉冷冷的一笑,“我早料到了。若我真要逃,这些人拦得住我吗?”
她语气这么平常,杨秘书却觉得汗毛直竖。
“我只是去打个招呼。难得回台湾,连见个老朋友都行不得?我只是关心一下他们小孩多大了。”
杨秘书示意将车停靠在咖啡馆,典雅的店招上面写着:“曙光女神”。
她推门走进去,带着太阳眼镜的老板非常讶异,“罗莉?”
“嗨,深雪。静在不在?”她微笑。
老板皱着眉看着跟着进来的黑衣人,“我跟那种世界没关系了。”
“我知道。这是我祖父的秘书。”她指指身后的人,“你不晓得吧?我祖父是罗朝风。”
老板只僵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要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好了。你们孩子多大了?静呢?”罗莉撑着下巴。
两个人开始闲话家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临走前,深雪不太高兴,“不要带奇怪的人来我家。”
“你是开店做生意的人,能够选客人么?”她穿上皮外套,“我更糟糕,血缘也没得选呢。”她微笑着走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坐在向阳桌上的女人抱着小孩站了起来,“罗莉认不得我?”
“罗莉不要把你卷进来。”深雪收起咖啡杯,杯底黏着小小的纸片。
上面有一行行动电话号码和公司电话。
所以说,人情债最难还。当初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日本偷渡到台湾来,还是靠罗莉的神通广大。
“她不是去见祖父?干嘛弄得如临大敌?”看着纸片,有些不解。
“如果她的祖父是罗朝风,这我就了解了。”深雪不安的望着外面,“听说UB和黑手党头子都争着要拉拢罗朝风。这个‘亚洲台风眼’动向还不明……加上美国的汉克家族……这个平静的小岛,恐怕要刮起飓风了。”
静淡淡的笑,“别闹了。台湾只是个妾身不明的蕞尔小岛,罗朝风不过是个过气政客……”
“静,你不了解。罗家不仅仅是政治世家,他还几乎掌控了东南亚大半的政经实力和黑道。就像是想要颠覆世界金融非得找犹太组织不可,搞恐怖活动就得与阿拉伯半岛联手,想要东南亚的政治实力和经济,得要罗家出面才行。这个蕞尔小岛,却是个枢纽。掌握这个枢纽的,不是台面上的任何政客或台面下的任何夸饰人物,而是他,罗朝风。”深雪头痛起来,“早知道当初付费给罗莉就好了,现在这个麻烦怎么办呢?”
静半闭着眼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轻拍着熟睡的孩子,“我们讬罗莉的福,终于也过了几年安稳生活。”美丽的眼睛闪了闪,“再说,你不也跃跃欲试?这些年过分的安逸,也闷坏了你。”
深雪无奈的笑笑,不知不觉挺了挺胸膛。
※ ※ ※
她安静的回到台北,阴霾的天空不断的飘着冰冷的雨。她一直不喜欢台北,即使在这里住过几年,游子归乡,她也不认为台北是故乡。
雨无声的飘落着。泥地里一洼洼的水渍。
沈默的走进罗宅,并没有外人想像的豪华和气派。罗朝风一向低调,这栋座落在天母的两层别墅,并没有夸张的庭园造景和辉煌的装潢,一味的朴实低调。只有行家才看得出墙上不多的字画皆是真迹,宋朝的瓷器真的拿来插花,喝茶的碗是真正的古董青花。
她静静的走上阶梯,罗老正在楼上的小会客室等她。
“罗莉?”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惊讶的回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只在回忆里出现的人儿,居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是他?他怎么会……
出乎李维的意料,罗莉视若无睹的往楼梯上疾走,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在侍卫阻挡之前,李维已经出手拦住她,却让她疾迅如闪电的手术刀逼得一退。
“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的去路?”罗莉和李维一路攻防,双方的侍卫看得眼花撩乱,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枪。
“罗莉!再怎么装都没有用的!”李维的愤怒几乎到达顶点,“不要告诉我你忘记鲛岛的一切!”
太久没有回到罗家,她已经忘记罗家的诸多格局,以至于错算了距离,一脚踩空阶梯,趁隙李维一把拉住她,双臂搭在墙上,将她困在两臂中间,“为什么要装着不认识我?”
“亚得斯先生,看起来跟我唯一的孙女是旧识呀?”罗朝风的声音稳定而沧桑,他对外总是温和的好好先生,即使在家,他和善的面具也不曾轻易放下,“罗莉,你怎么没跟爷爷说,你认识教父呢?”
原本总是微笑着的罗莉,脸孔板得一点表情也没有,要跟她靠这么近,才知道她微微的颤抖。不只是她,连李维都觉得有强烈的压迫感,像是被猛兽钉上的讨厌感觉,不知不觉松开了罗莉。
背对着猛兽,实在太不智了。
“罗莉,你怎么不回答爷爷的话?”罗朝风的声音这样慈祥,像是心神都要被说服一样……
“没什么好说的。”罗莉冷冷的声音解除了他语意的蛊惑,“刚刚我没认出来,他是我在生命救援会的客户,黑手党教父安东尼.奥.亚得斯。”罗莉伸出手,“好久不见,亚得斯先生,近来可好?”
两个人眼神交会,李维不再莽撞,强自沈着的握了握她的手,“刚刚我见到罗莉小姐太高兴了,请原谅我的无状。”
罗朝风锐利的眼神闪了闪。虽然罗莉刻意装作认不出来,之后教父也如此有默契的不再追究,可见他们在鲛岛与UB生死过招的传闻是真的。
如果他妥善运用,说不定能让罗莉屈服,抓紧她的另一个弱点。或者,转过头来让黑手党为己所用。在群雄割据,UB半分天下威胁旧秩序的此时此刻,任何可以使用的资源,都不应该放过。
即使是自己的孙女。
“既然是旧相识,那就太好了。”罗朝风微笑,“罗莉将来是继承罗家的人,罗家和亚得斯家现在与未来都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两个年轻领导能和睦相处,是最重要的。”
罗莉只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直到剩下她和罗朝风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冷冷的眼睛才逼视着他。
“我不会继承罗家的。”罗莉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非继承不可。”罗朝风沈下脸,“这几年已经让你浪荡太久了。”
“你的子孙还不嫌多?多的是会感激涕零的继承罗家的人吧?我根本不希罕这一切!”她将手叉起来,不悦的转头。
“你会希罕的。”罗朝风笑笑,“罗莉,论斗智斗力,你小小年纪就可以跟众组织周旋,我不得不夸奖你。你到生命救援会去做什么特别导游,我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是继承家业前的修炼。但是你却有好几个重大弱点,如果被知道了……”
“罗朝风!”罗莉发怒起来,两眼像是要喷火了。
“叫爷爷。让人抓到弱点只有死路一条!要不你就杀了那一家山地人,要不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不顺我的意……”罗朝风一拍掌,桌子薄薄的陷了一个手掌印,“不要说那家人,我要整个布农族都在这个地球上消失!”
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若说UB引起她强烈的恐惧,罗朝风给她的就是愤怒。居然拿养父母那边的家人和族人威胁她。
她粗重的呼吸了一会儿,“爷爷。”完全的镇定下来。
罗朝风恢复和蔼的样子,“这样就对了。罗莉,你是最像我的孙女。其他那群废物蠹虫,没有半个比得上你。”他温柔的拍拍她,“现在你会恨我的强迫,等你了解权力顶端的滋味,就知道‘权力’宛如无害的毒品,让你亢奋并且无所不能。”
向她伸出手,“你不是想要力量吗?只要你继承了罗家,就可以拥有无敌的力量,不管你要守护或毁灭,这世界将因为你个人的意志改变……”
没有毒品是无害的。罗莉垂下了眼睛。权力将使人腐败,绝对的权力让人绝对的腐败。UB如此,祖父更是如此。
不管他勾勒的远景多么诱人,态度多么慈祥,都是魔鬼的诱惑。
“我明白了。”罗莉回答。
“你也累了吧?”罗朝风温柔的笑笑,“你先回房休息。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学习有关罗家的种种。”
罗莉告退以后,杨秘书担心的看看她的背影,“小姐不可能这样就就范。”
“我知道。”罗朝风晃晃酒杯,“所以,先抓住她的弱点将她留下来。她的个性太软弱,自以为正义。让她尝到权力能为她的‘正义’无所不能时,她的‘正义’会渐渐扭曲变形……到了那一天,无须抓紧她的弱点,光是权力欲就能够让她欲罢不能。”他讽刺的笑笑,“她再聪明睿智,也不过是个凡人。而且,她身体里留着我的血。对权力的欲望只是被压抑,绝对不可能无欲无求。”
他走近书房的正中间,用投影灯照射着的巨型地球仪。“杨,遗传真是件神奇的事情,对吧?你还记得罗威吧?罗莉的父亲。他在出社会前还是充满理想的学运份子呢。”
“若不是空难,罗先生一直是你有力的左右手。”杨秘书很恭敬的回答。
“不,杨。他会是我最满意的接班人。我们罗家的左右手,只会是你杨家的人。”他微笑,“从你家族里选择下一代的辅佐吧。我没有自大到以为区区罗家就能掌控这一切。若没有杨家的辅佐……罗家没有今天的局面。”
杨秘书恭谨的低头,“这是我们杨家的本分。”
罗朝风望着地球仪,缓缓自转的地球仪,各大洲在眼前掠过。
“我该仔细想想,旧秩序破坏之前,罗家应该站在什么位置上最有利。”
※ ※ ※
罗莉突然一阵毛骨悚然。
这样静谧的夜里,她刚沐浴过,正在保养随身的手术刀。惊觉自己的不足,复建痊愈以后,她开始勤练枪法,有阵子还到中东参与特训。
生命救援会在各国有种奇特的地位。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永保安泰,绝对不会动用到生命救援会的力量。而政界与黑道颇为相似,即使最承平的国家,也充满了暗杀与阴谋。
只要报酬合理,让查理点头,即使客户是混世魔王,以“太平洋旅游开发”为掩护的“生命救援会”就会派出高手,让客户平安的抵达他要的目的地。
只是查理要的“报酬”往往不只是金钱,他往往异想天开的要求一些特别的条件。就像是让中东头号世界公敌逃脱A国追缉的报酬除了惊人的天价,还加上“二十年内禁止民航机人肉炸弹”的但书。
若是违约,生命救援会将不再拯救任何相关组织人员。
虽然是极恶道里的恐怖份子,仍然会信守与“生命救援会”的约定。
毕竟“生命救援会”宛如最后的救生圈。
在这种背景下,罗莉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前往恐怖份子所在的特训营,补强自己的训练。
她的感官被磨练的更锋利,枪法也更好。各式各样的炸弹安装与拆解,当然也更得心应手。
但是,她还是信任自己的刀。毕竟,她是最好的猎人,而不是佣兵。
为了怕“弹药不继”这样的惨况发生,她又定做了特别的交叉背带,整整齐齐的带满了手术刀。特训营打造兵器的师父相当欣赏她,与她共同开发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手术刀变形武器,代替钩爪的附丝线手术刀也是当中的一种。
她握着手术刀,在万籁俱静中提高警觉。
猛然的感觉到有人接近时,她惊讶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侵入自己的领域,射出手术刀的同时,来人闪过了她的暗器,出声:“罗莉!是我!”
她将手势一收,李维狼狈的滚开来,抚着脖子上的血痕,“你的招呼也太热情了吧?”
“你……”这屋子有监视器和窃听,她眼睛瞟向几个可能的方向。
“别担心,我的人已经遥控了这屋子的监视系统。你坐在窗边沈思的影像会循环播放,罗家不会发现的。”李维将她拉进怀里,“我好想你。”
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用力回抱李维,享受时时紧绷的神经难得的舒缓。
“你不该冒险来这里!”罗莉沈醉在安全舒适的怀抱一会儿,猛然想起,“你怎好与虎谋皮?罗朝风他……”
“他不怀好意?我当然知道。但是他若让UB拉拢了,情形会更糟。这个险,我非冒一冒不可。”他坐在床沿,将娇小的罗莉抱在怀里,“我真想……嗐,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罗莉,罗朝风想把你嫁给我或UB!他要拿你和罗家当赌注!”
罗莉惊骇的望着他,“什么?!”声音紧张的拔尖。
“我很乐意娶你,但是,不愿意在他的掌控之下。”李维皱紧了眉,“他提议将你嫁给我,却不让你跟我回义大利。”
“因为我是未来罗家的继承人。”罗莉咬牙切齿,她大约了解罗朝风准备做些什么,“他要和下一任的霸主均分天下!不管是你或UB都可以,他一定又要求了些什么吧?”
“……南美洲的控制权。”李维沈默了一会儿才说,“至于他与UB的条件,我不知道。”
东南亚……南美洲……罗朝风和大陆的政商关系不错,等于半个世界在罗家掌控中。
“我不答应。”罗莉凝重的回答,“你或UB,我都不答应。”
李维面露不豫,罗莉连忙说服他,“你看不出来吗?这个联姻充满了阴谋!娶一个无法和你共同生活的新娘,损失半壁江山。罗家什么也不用付出,只是选边站,一滴血也不用流,就可以坐享其成!你身为黑手党的领袖,你应该……”
“我想与你共度余生。”李维捧着她细致的脸蛋,“不是什么战争症候群,这一年多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为什么不回信给我?因为你是罗朝风的孙女?还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
“罗朝风的控制下,我只能跟罗家共度余生!”罗莉急了,“听我的话……赶紧回去吧!”
他只是满眼占有的望着罗莉,一言不发。
“李维!”罗莉摇着他。
他的眼神柔和起来,温柔的轻抚她柔软如花瓣的嘴唇,“再叫我一次。”
“什么?”罗莉反应不过来。
“再叫我一次。这个名字属于你。”他将脸埋在罗莉的颈窝,“叫我。让我暂时忘记我的责任。我只想当你的李维。”
我们……像是困在以责任为名的蛛网里,连挣扎也不能的蝴蝶。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李维。”总是冷静自持的罗莉声音有些异样,像是哽咽,“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你是我最后一个女人。不会再有了。因为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罗莉。”李维没有抬头,只想深深的抱住她,让她的气息满盈自己。
“……我许你。除了你,我不会嫁给任何人,虽然我也不能嫁给你。”
她甩甩头,不让软弱的情绪吞噬理性,“你快走。你在罗朝风的手里拿不到任何好处。若是反过头来让他控制了你,黑手党整个都完了。”
“不,我会继续留下来。我和罗朝风的会谈还没结束。”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罗莉,“为了你,我要断绝他和UB的协议。这不是为了你而已,也为了黑手党的存续。”他揉了揉罗莉的头发,“不要恨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恨我。”
“毁了罗家?还是杀了罗朝风?”罗莉悲感的笑笑,“我只是个猎人。我并不喜欢战争。”她吻了李维,像是要把不敢显现的激情全在吻里表达,“走。快!在他发现之前。”
李维的无线耳机也传来部属越来越急的催促。“让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中像是有火焰般燃烧,“愿不愿意跟我走?”
私奔?逃开罗朝风的掌控?
罗莉原本惊讶的神情变得温柔而感伤,他想要拯救自己呢。没人想过要保护我。
“就像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不,不是罗家。”罗莉沈默了一会儿,“你会眼睁睁看着普罗望斯消失吗?我不能看着养父的族人因我消失。”
彼此互望着,李维了解她的固执。爱她这么深,不也是因为她的这份莫名的责任感与正义感?
紧拥她一下,一咬牙,他放开了罗莉,从浴室的通风口离开。
※ ※ ※
杨秘书霍然开门,在窗边沈思的罗莉皱眉,“杨秘书,你不知道要敲门?”
她还真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四下望望,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侍卫说,您的房间里有异状。基于安全的理由,只好冒昧了。”
“我在罗家也得时时戒备?是不是我枕头下最好摆只枪?”罗莉冷笑。
“您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杨秘书微微躬身,“还有,这里是您的家,不只是罗家而已。”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她站起来,“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睡了。”
虽然没有任何异状,杨秘书还是觉得有股不寻常。或许应该更戒备一点。在得到天下前……
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