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家传人各自学成下山后,两家都想争得九岭剑派首席弟子的位置,于是订了一个办法:每两年,两家各自推派出代表,比试剑法,胜了的人便可以得到“九岭剑谱”,便算是九岭剑派的正宗。
历经两代十数回的比试下来,两家各有优劣。
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能领悟九岭剑谱的精妙,以至两家的剑法到达某个高点后,便无法再突破。到后来,有心研究剑谱的人便愈来愈少。
尽管如此,每回的比试仍是有优劣之分,近十年来,石家几乎是独占鳖头的领先卢家,这让卢家人不得不想其他办法夺回剑谱。
卢家大院里,卢剑一已经练了整个早上的剑,虽然汗流泱背,但他似乎没有一点疲累的模样,劲道一出,整个庭院四周的树叶震动.随着剑式的舞动,落叶不断飘下。
卢涛在一旁观看,片刻后满意的抚掌而笑。
“剑儿,这套‘九岭飘云’,你已经将它的威力练到十足。很好、很好。”
卢剑一将剑招收势,而后将剑收到身后。
“爹。”
“嗯。”卢涛走近儿子。“比试之期就快到了,你很努力。”
“是呀,爹。”卢剑一答道。“我们已经连续输给石家许多年,我希望今年可以将属于我们的荣耀赢回来。”
卢涛默点头。“剑儿,你放心,今年石家绝赢不了我们。”
“爹,距离比试之日只剩下七天了,您想云流宫真的会答应我们的要求,派人来帮我们吗?”
“一定会。”卢涛很有把握。“虽然我们与云流宫素无往来,但凭着那块玉牌,他们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要求。云流宫虽然神秘,但一向言出必行。剑儿,你放心,九岭剑谱一定会属于我们。”
“真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卢剑一真心期望。
对于自家剑法屡次受挫于石家,卢剑一心里始终不能平衡。最近两次的比试,都是由他与现今石家的当家门主石钧比试,没想到石钧虽然年纪比他轻,但剑法却一点也不含糊,剑招上更是比他纯熟许多,让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其实,若不是有些剑招爹不许他使用,他也不会连输石钧两次。他一直不懂,为什么爹不许他使出真正高深的剑法,但爹的话他又不能不从,只好饮恨的将剑谱平白的让给石钧。
“你放心,爹一定会想办法将九岭剑谱拿回来的。”卢涛明白自己儿子的愿望,连他也不愿意让卢家的名声一直屈居于石家之下。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计量,眼前的亏他必须忍耐。
“不,这应该是孩儿为爹做的。”卢剑一惭愧的低下头。“是孩儿的剑艺不如人,才会连累了爹与卢家的声誉。”
卢涛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半晌。
“剑儿,你真的想为爹争一口气吗?”
“当然想。’卢剑一连忙点头。
“那么就把这本书的剑法悟透。”卢涛自怀中拿出一本剑谱。
卢剑一伸手接过一看,不禁瞪大双眼,这是原本爹不许他使用的剑法---
“爹,这……”
卢涛打断他的话。“剑儿,一切心中有数就好。现在别再想比试的事,你只要将这本书的招式尽快学会,爹就很满足了。”
“是。”卢剑一紧握着那本书,神情虽然仍是惊疑,但眼神已经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输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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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的官道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缓步行着,前头那个娇小身影还牵着一匹马。
自从答应让石无过和她一起走之后,雷玦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连走了几天路,不管她的速度是快是慢,石无过始终默默跟着,连一句抱怨也没有。
雷玦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但她是真的希望石无过会因为受不住她的态度而主动离开,结果--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失望。
“娘子。”
听到石无过的呼唤,雷玦块假装没这件事。摆脱不掉他,那仅装他不存在总可以吧?
“娘子。”得不到回应,石无过继续喊:“娘子、娘子^ ·”
终于,雷玦听不下去了。
“别叫我‘娘子’。”
“雷玦娘子。”
“叫我‘雷玦’!”
“好,雷玦,我的娘子--”
“石无过!”她终于忍受不了的气呼呼转身。“我叫‘雷玦’,没有任何其他称呼。”
“但你是我的娘子。”他好委屈地道。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如果你还想跟我一起走,就不许再一直叫我、叫我……‘娘子’。”
“可是我喜欢叫你‘娘子’,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
对着一张十足无辜,又含带柔情的脸,雷玦就算是有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
她深吸口气。“叫我雷玦。”
“雷玦。”他妥协的乖乖叫了。好吧,没关系,反正她是他的娘子,就算不叫,她还是他的娘子。
他总算听话了,雷玦这才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娘子,我们要去哪里?”
才说了一句话,雷玦马上转过身瞪他,凶猛气愤的表情让石无过暗吞了下口水,立刻更改台词。
“雷玦,我们要去哪里?”
任何人怒火冲冲的瞪着另一个人时,都是很可怕的,就算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一样。石无过暗想。
听到他改口,雷玦这才举步继续走。“江西。”
“江西?”
“那是我的目的地,你如果不想去,随时可以不跟。”
“我当然会跟你一起去。”他大踏步向前与她并行。“我说过,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去。”
接收到他眼神的热力,雷玦只好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奇怪,为什么她会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雷玦。”这次石无过没叫错。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去江西?”
雷玦停顿了一下。“我有事要办。”
“很重要吗?”
“很重要。”她不假思索的点头。宫主交代的事,当然重要。
“可以告诉我要办什么事吗?”石无过的追问引来雷玦块注视的一瞥。
她考虑了一会儿才回答:“去比剑。”
“比剑?和谁比?”
“你问题很多耶。”她皱眉。
“你是我娘子啊,我当然要问清楚。”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是别人,他才懒得理呢。
“我们又要讨论‘娘子’这个问题了吗?”雷玦的语气透露着危险。
但石无过可一点也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脸笑嘻嘻的。
“你只要赶快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们就不必讨论那个问题了嘛!”
真是……标准的无赖说法!雷玦差点翻白眼。
“我的剑法要赢过江西石家的人,这就是我去江西的目的。”她回答.然后又说道:“你别再问了,很吵。”
“很吵!?”他一副大受污辱的表情。“我是怕你太闷才和你说话耶,怎么你一点都不能体会我的用心?”
“这叫用心?那我还真是不能体会。”雷玦一点都不感动。
拜托,他一路上就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她还很奇怪怎么他都不会累咧!
“呜,你伤了我的心。”石无过硬是作出一副捧心状,逗笑了雷玦。
“天哪!”雷玦笑不可抑。
一个大男人作出这种动作,绝对比东施效颦还要像东施,而且是爆笑版的。
“哇,你笑了。”石无过比她更惊奇,这一个笑,扫去了他们一路来的冷淡与雷玦刻意营造的疏离。
石无过悄悄握住她的手。他和她,又更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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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玦从来没有接触过云流官里以外的男人,所以她也弄不懂石无过的心思。
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快就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吗?说要认娘子,就这么认了,也不理会她到底答不答应,完全不懂得“拒绝”为何物。
不过,雷玦很快就发现,她确实“很讨厌”石无过,讨厌到再也不想理他了!
这一天,时近正午,他们刚好进了城,雷玦心想该找一家客栈用膳,才转人热闹的大街,就看见一块非常特别的招牌--风来客栈。
一般客栈不都是什么如意呀、悦来呀、迎宾什么之类的名称,怎么会叫“风来”呢?好奇之余,雷玦就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这家客栈的生意居然好的不得了,几乎坐无虚席,一、二楼的座位看来都满了。
“女客倌请进,用膳吗?”
就在雷玦考虑要不要换家客栈的时候,店小二忽然跑出来招待,而且,店小二居然是个女孩!?
雷玦块有点反应不过来。
“女客倌?”店小王笑意盈盈的再次问道。
“哦,是的。”
店小二看向她身后的石无过。“两位是一道来的吗?”
店小二朝石无过默点头,还笑得很热切,雷玦顿时觉得心中有点怪怪的。
“是。”她还是点头回答了。
“那么二楼请。”店小二周到的领着她往二楼走。
雷玦对这家客栈的情况好奇不已。只见在桌与桌之间,两、三名店小二忙着端菜、招呼客人,而且全都是女的。
“两位请坐。”店小二很快安排好他们的座位。“公子、女客倌,你们想用些什么?”
虽然是询问两位客倌,不过店小二的眼神多半是放在石无过身上。
“来三盘小菜,一份汤,三碗饭。”雷玦发觉到店小二的眼神,心里开始觉得不高兴了。
“是,马上来。”店小二应完后,再多看了石无过一眼才走。
雷玦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了?”石无过从刚才就发现雷玦的面色不对劲,因为,从头到尾他只注意她一个人而已。
“没什么。”她闷闷的回答。
“那就好。”其实他才不信真的没什么,但是既然雷玦不说,他多问也没有用。不过,他总会知道原因的。
“女客倌、公子,上才咯。”店小二再度回来,雷玦听到她的称呼,脸色快变成冰了。
店小二很快把菜饭摆上桌,然后看向石无过。
“公子,还需要别的吗?”
石元过看向雷玦。“你还想要什么吗?”
“不用了。”她看都不看他。
“我的娘子说不用了。”石无过这才回答。
“娘子?!”
依雷玦的标准听来,店小二的声音至少提高了八度。
“是的。”石无过点点头。“现在我和我的娘子要用膳,你可以离开了。”
“哦。”店小二终于走了。
店小二一走,石无过的全副精神都摆在雷玦身上。
“娘子,我的表现还可以吗?”石无过直勾勾的看着低着头的雷玦,突然意会到她为什么会闹别扭。
“什么表现?”她抬头拿起筷子,但没看他。
“我对娘子很忠心的,绝对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他像在发誓。
“你胡说什么!”她如以往的反驳,不过脸却背叛她的微微红了,口气也像是娇嗔,一点也没义正辞严的味道。
“我是胡说吗?”他很无辜的反问。
“吃饭啦。”雷玦转开彼此的注意力。
“好吧。”吃饭就吃饭。“ 不过,雷玦娘子应该多吃一些,因为……嗯,她实在太瘦了。
他边吃边瞄她,瞄的次数多得让雷玦觉得不对劲。
“你在看什么?”吃到一半,雷玦终于忍不住问了。
“看你。”
“看我?”
“嗯,你太瘦了。”他很认真的回答,愈看她愈皱眉。
雷玦不意外的又红了脸。“你又在胡说什么?”
这人讲话可不可以有一点规则,明明在吃饭。为什么会说到她的……她的……胖瘦!?
“我没胡说啊,雷玦娘子,你真的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石无过还是一脸认真。“这样我抱你的时候,才不会觉得你轻的像是要飞走似的。”
“你……谁要给你抱!?”
“当然是你呀。而且我只抱你,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绝对不会抱别的女人。”他澄清兼保证道。
“你……”雷玦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么制止他的胡言乱语。“你吃饭啦,饭没吃完前,不许再说任何一句话。”
“哦。”被下命令的石无过也没反驳,很乖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接下来总算可以好好将饭吃完,看着他很快吃完自己的份量,雷玦主动开口:“你有吃饱吗?”
他是男人,食量大些是正常的,就不知道同行了这么多天,他到底习不习惯她的用膳口味--一不过,她干嘛要关心他习不习惯?
“我可以说话了吗?”石无过先是小心的望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生气才敢开口。
“可以呀。”雷玦莫名其妙的回道,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命令。
“我有吃饱。”石无过松了口气,总算又可以说话了。
“那我们走吧。”雷玦块起身才准备要走,一抹香味已经席卷到他们身边。
“两位还满意敝店的膳食吗?”
雷玦抬头一看,好特别的女子。
她并不是很美丽的女人,至少与她的三个姐妹比起来,这个陌生女子不算漂亮。然而她落落大方的姿态,完全似是个江湖女子,但她的气质又太过文雅了些。奇妙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放到她身上,居然一点也不显突兀,反而形成一种令人难忘的内蕴。
“你是?”
“我是风来客栈的女掌柜。”她自我介绍。
“女掌柜?”’雷玦的狐疑更深了。
“是--”她依然笑意盈盈。“好久不见了,‘石大哥’,我听说你来了,而且,还带了‘娘子’,好奇之余一定要来看看。”
“呃---”石无过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回到雷玦身上。
雷玦的脸起码黑了一半。
“你怎么了?”见石无过没有反应,女掌柜关心的将手放到石无过额上。“咦,没生病呀。”
他怎么一脸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石、无、过。”雷玦一个字一个字很轻地叫着。
“雷玦……”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
“石大哥,”女掌柜挤进他身旁的位置,偎在他肩上。“你真的娶妻了,那我怎么办?”
女掌柜看也没看雷玦块,只专心的朝着石无过撒娇。
雷玦努力地深呼吸,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石无过要和什么人“伤风败俗”都不关她的事,他跟她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雷玦,别生气。”石无过赶紧起身坐到雷玦旁边。“我跟女掌柜是旧识,只是朋友。”
“不必跟我解释,你爱跟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雷玦别开脸不理他。
“无过,”见石无过一直不理她,女掌柜干脆改了称呼。“她真的是你的娘子吗?你有了别人。就不理我了吗?呜……枉费……枉费我守着这家客栈,痴痴的等你……”
说着,女掌柜居然当下以纱巾掩面啜泣了起来,十足像个被抛弃的女人。
“你别闹了。”他在心里哀嚎不已。
看到雷玦气怒的脸色,石无过就知道惨了,他好不容易让雷玦接受他的存在,这下全毁了。
“闹?人家哪有闹。”捱近石无过后,她嗔怨着道:“无过,你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要训我吗?”
石无过还来不及说什么,雷玦块却已经转回头。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她对着女掌柜问。
“关系呀--”女掌柜美目眨了眨。“他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
雷玦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愤怒的站起来。
“石无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雷玦拿起剑就冲了出去,也不管自己失控的大吼到底惹来多少注目。
她只知道一件事--石无过骗了她。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她跨上马便奔离街道。
她讨厌他,他居然骗她,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可是,在生气的同时,她也发现,脸上居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两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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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玦!”
石无过就要追出去,女掌柜却拉住了他。
“石大哥”
“月风,你别闹了。”石无过难得没了笑容。
女掌柜轻笑了出来。
“难得会看见你除了嬉笑以外的表情,尤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着急;我当然好奇的想多看几眼嘛。”她娇媚地道。
“所以,你故意气走雷玦。”石无过无奈的看着她。
“你很在意她?”
“我说她是我娘子,你说呢?”
“男人对于自己的妻子,未必重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月风……”石无过定住追去的心思,转回身正视着她。
“我没事。”她摇摇头,重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那位姑娘?”
“她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心动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想跟她在一起,永远。
她点点头。“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你动心;因为这里有那么多姑娘在等你,你却一个也不理。”
“月风,你……唉。”石无过只能叹息。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还能怎么办?幸好他知道雷玦块的目的地,否则这下他要追回娘子就困难了。
见石无过脸上始终不悦的表情,月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石大哥,我闹的太过份了吗?”她有些愧疚地问。那名女子一身英气,有着不让须眉之姿,想必不是个普通女子。
“没关系,反正她都已经走了,我努力再把她追回来就是。”石无过乐观地道。
也许,这也是个好机会,免得到了江西,他还得想个理由不随她进卢府。
“追!?”她瞪大眼。“你们不是两情相悦?”
“不是。”他一脸遗憾的摇摇头。“事实上,是我一路巴着她不放。”石无过哀怨的说着。
如果是两情相悦,他就不必追的那么辛苦了。
“啊?”范月风瞪大眼。
“很遗憾的,雷玦一点都不在乎我,最我硬要跟着她,她是甩不掉我,才勉为其难的让我跟着。”石无过一脸叹息的继续补充。
女掌柜呆住了。
不会吧,石无过一向很受女人欢迎的耶;还是,这里的女人跟别的地方的女人喜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