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微敞的车窗外激进车内,态意窜着,拂乱了叶秋凉的发,凉着她的脸庞手臂。疲惫与伤心,也不过如此,她也懒得关窗。
“失败……失败的蠢蛋!”叶秋凉驾着车,自言自语咒骂。 “Shit!倒楣!”倒楣到人生无望。
心情极度低落!因为她失恋了……
今天——她接到电话,她的男友要求分手!一段恋情在电话中告吹,简简单单画下句点。
为此,心情恶劣到极点的她,还搞砸了今晚的一场婚友联谊,身为主持人,竟对着参加联谊的男女大批爱情不值!联谊成员们莫不错愕,最后扫兴散会。唉……婚友社的社长铁定要数落她好几天了!
她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晴天霹雳吗?不,这稀松平常了!
唉!父母要知道她“又”失恋,肯定揪着她喽唆好大段口子。说她笨、说她无能、说她老不得男人疼爱、嫁不到好老公……
老被父母这样叨念,她也很不愿意呀!只是男人要变心,她拿刀架着他脖子不成?她再怎么不甘愿,还是要认了。
变心的他,说新马子美丽且黏腻可人。叶秋凉不懂,黏腻的人会可爱吗?
他新任女友名唤向盈盈。她对这名号再熟悉不过,就是他的助理嘛!想不到……近水楼台果然容易培养感情。
那位向盈盈小姐,叶秋凉倒见过几次面,印象中,她长得娇小玲珑,讲起话来嗲声嗲气,一双眼睛总不安分似的溜溜打转,老爱捱在男人身边卖弄风骚。总之,秋凉对她印象不好!只是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在短时间内勾走男友的心!
反正,一定是只苍蝇就对了啦!原来他喜欢那种会在耳边嗡嗡嗡的女性,很显然,她叶秋凉不够黏、不够吵。
但他也不需要像孬种似的,不敢当面把话讲清,反而在电话中提分手吧?就是他!害她没有心情主持今晚的餐会联谊。
说啥依然是朋友啦、说啥只是相遇太早!说啥宝贝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说啥来生缘、谢谢你的爱!
她来生——才不要再遇上他!
嗯!总之,见异思迁就对了,何必借口一堆呢?
红灯,秋凉停下车来。她对着路旁的绚丽橱窗发呆,眸光失落、满脑子尽是过往回忆……
夜深,店家都歇业了,但橱窗的照明灯光却仍大亮;像是静驻街角的寂寞女子隐隐啜泣,像一颗颗眼泪,在一片漆黑明灭地发光……
秋凉不懂,既然关上门停止营业,又何必留着这么些灿烂与繁华的痕迹?如同她,该走的,她也留不住,何必在心里头搁着些过去的回忆?
她没哭,觉得心里头还不至于那么悲伤,只是眼眶微微泛红,鼻头有一点点酸呛……
“呼——”重重吁叹一大口气,她把额头重重搁在方向盘上。
好烦,她不想再谈恋爱了!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交往男友共计五任,每一个都不出半年就跟她分手。
在婚友社上班几年,不知撮合多少良缘,偏偏自己的缘分总像是握在手中的流沙般,点滴溜去,留也留不住。
第一任男友,嫌她长得比他高。好吧!她承认两人站在一起不相称。年少时的牵手与分手间,总有些很表面的理由。
后两段恋情分手的原因,就甭去回想或多说了,总之都很奇怪。
说说再之前一任的那位男友好了,分手的理由最让她咬牙切齿。他嫌她“不守妇道”,出门老爱瞟帅哥。
老天!对帅哥多看一两眼,就是不守妇道?这位先生的占有欲显然太恐怖,除此之外,他还对她诸多不满——不满她假日总是不约会。
拜托!假日才是她工作的重头戏啊!婚友社大多要配合会员的时间,自然假日的联谊活动不少。那位先生一定忘了,他们也是在联谊中认识的!
而刚卸任这颗猪头,张小明先生!他说她不够小女人。就这样,多简单的分手理由。
叶秋凉的确不够小女人,只是,她无法想像……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高,高头大马去依偎着与自己一般身高的男人撒娇?画面很不协调好不好!
“啊——啊——”可恨的小明!她越想越气,发泄地暴躁吼了几声。郁卒啦!
好吧!她还承认,除了上述缺点外,她还有一项让每个男人都皱眉的缺点……
她是超小气的铁公鸡,小气到要计算出一盒面纸里面有几张、单价多少。她可以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可是就不准人家动她半点资产。
情人节送给情人最奢侈的礼物是金莎巧克力——三颗装。这可以让她心痛好几天;还有……浪漫情人节,哪个男人不会在花前月下来点情欲念头?可偏偏她光心痛着三颗金莎,哪还容得下男人占她便宜!想吻她都很不容易!
好、好、好!她自私自利,她不懂得付出、不懂得爱人,全世界的人都对她吐口水好了!
吐、吐口水?才气急败坏这么想,她马上发现——
“啊……啊……”傻眼。老天爷还真的猛流口水!很不巧地,现在车外真的下起滂沱大雨,倒楣事再添一桩。
一切到达极衰程度,她在滂沱大雨的夜晚孤独驾车,这样的夜、这样的街,她怀疑,她是否应该像电视剧的男女主角一样,失志地借酒浇愁,或是跑到碧潭吊桥上晃来晃去。
在红绿灯下神游太久,她根本忘了绿灯该速速通行,发愣当下……
叽——砰——刺耳的煞车声之后,车屁股遭人一顿撞击,叶秋凉错愕、回神。
“噢……”她呜嚎一声。不会吧!果真倒楣到人生无望?
撞击的力量虽然不大,可是她已经能够预期车屁股八成受伤了。车子是婚友社的公务车,虽然修车费用不需要她负担,但准会被社长念好几天啦!
叶秋凉颓丧大叹口气,随后开了车门,打着伞预备下车瞧瞧车子的状况,也许她还该摩拳擦掌,准备来番台北街头时而可见的事故大对决。
“XX……你是怎么开车的?OXO!”一阵恶声恶气的咒骂夹杂着脏话,撞她的车主也已经下车准备理论。
“耶?”秋凉瞪眼。怎么?想先发制人吗?她都还没发难,对方就声势浩大似的,脏话连篇想恫吓她?
“看什么看!我不会赔偿你的!”男人让雨水淋着,满脸凶恶,口气也恶劣,见弱女子好欺负,只想速速摆脱责任。
秋凉白他一眼,没搭腔。可见这位长得像流氓的恶霸,也懂得大车赔小车、后面赔前面的责任追究。
“你有没有保险?”秋凉在雨中弯下腰,皱眉看着车尾。还好,只是板金凹陷一小块、掉了漆,不算太惨。
“关你屁事!”男人不耐烦地轰她一句。
“喂!先生,你很没有礼貌!”秋凉恼了!心平气和处理不好吗?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种恶霸呢?
深夜的马路并没有壅塞车潮,这儿也不是主要道路,所以经过的车辆并不多,也不致对交通造成什么影响,她尽管可以跟对方耗下去!
“哼,刚刚是绿灯吧?你为什么绿灯不走?存心挡路吗?我可没有错,你别想赖我!”
“就算我挡着你的路,你可以按喇叭提醒我一下,犯不着撞我吧?”秋凉暗忖着,她在绿灯下发呆不超过十秒钟吧?
她相信没有人会存心肇事,对方应该是车速太快,也可能是大雨猝不及防,来不及看清路况。
“小姐——我哪有撞你啊!”恶霸走近,步履有些踉舱。他用甩脸上雨水,睁眼看清了眼前女子堪称秀色可餐,表情于是淫秽了起来。
“嘿!你放尊重一点!”秋凉厉声警告,因为对方说话当下,竟把手臂搭上她的肩。
噫心!秋凉嫌恶皱眉,闪避一大步,摆脱无礼的侵犯。
她闻到阵阵酒臭!原来是酒后驾车,所以急于推卸责任!不过,她心里挂着的不是这问题,而是……酒醉的人可没什么理智!要让这恶霸兽性大发,她的安危堪虑!
“半夜还在外面溜达,是不是太寂寞呀?呵呵,不如我陪你吧!”果然,恶霸口中吐出淫声秽语,秋凉的警觉是正确的!
“赔我?”秋凉故意装傻,不着痕迹四下张望,以确保事态若无法控制,该从哪个方向逃跑。“好啊!你赶紧赔一赔,我们好了事。”
莫名其妙的大雨这时也停了,雨势渐小,秋凉收了伞,紧握在手,当作预备武器,斜风细雨让她微微发寒。心头畏惧益发无助。
“我说的……可不是那个‘赔’唷!”醉汉猥笑,摇晃着手指,又意图搭上秋凉的肩膀。
她俐落闪了身,稽稍吞咽口水,并高举雨伞在面前作势警告。
“你别靠近……”神经绷了紧,她的胃也隐隐痛了起来,今天一整天没吃饭,手软脚软加上胃痛,要是让她再遇上性骚扰,她可能会疯掉!
说话的口气微颤,泄露了她的心慌,这更挑起醉汉的兴致了!
“怎么?你不想我‘陪’你吗?”他摆明了不正经。
“走开!”酒气冲天袭向她,秋凉捏着鼻子,皱眉退步。
她想转身钻回车内,又怕男人动作比她还快。她迟疑着拿不定主意……如果瞬间激怒对方,恐怕不妥?!
“先生,半夜在太马路上调戏女孩子,是很下流的事情。”低沉醇厚的嗓音清晰响起,在安静的夜里显得铿锵有力。
在场对峙的两人,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右侧路肩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声音落毕几秒后,轿车的车门敞开,随着一双长腿落地,步出一名修长男子。
耶?绝处逢生、贵人相助?秋凉觉得这黑夜仿佛绽放一丝光明。
帅!很帅的男人。这是她对贵人的第一个印象!
男人一身灰,由车内踏出后,高大的身影旋即让人眼睛一亮。在灰色的身影与黑色发亮的车身后,是那扇镶着绚丽灯光的橱窗。跑马灯无声进行,灯球熄灭、乍亮、散开、围绕,仿佛一朵朵进射的烟火……
他在璀璨闪烁的光采包围中,在像极了耶诞夜的缤纷中,出现在她眼前。
这样的夜晚,凉风与细雨浙淅飒飒,他的出现,让空气稀薄了起来。夜色中的男人,有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不过……休想!休想她的视线再因任何男人牵动。
她可是刚失恋的沦落人哪!她失意、她落魄,她的情绪可是非常不稳定的,该对男人这种易伤人的雄性动物保持戒备才对!
男人立定,朝她看了眼,剑眉下的黑眸似扫描机,精光一闪,将她的脸孔存入记忆体。
冷静、透澈的眼神,令秋凉不禁倒抽口气。
“你撞了这位小姐,应该赔偿她!”男人转移视线,徐缓开口。
“我撞她?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满脸横肉的恶霸咆哮回话,好事者插手,让他更不爽极了!
“我的车子停在那里十几分钟了,前因后果我可是很清楚。”男人沉稳说道。
秋凉真感谢他!这年头见义勇为的人不多!
“我警告你——少管闲事!”恶人被他的仗义执言堵得辞穷,索性蛮横起来。
“哦?显然你想欺负弱女子,不如通知警察来处理吧!”贵人帅哥笑了笑,风度翩翩,十分迷人。“不知道台湾现行法令,酒后驾车是罚钱多少?”
“你——管太多!”
被激怒的恶霸扑过去,出手就是一记野蛮拳头——
出面帮助秋凉的男人,大概也没想到会遭此暴行,来不及防备的他,硬生生给揍了一记。闷哼一声,随即他的嘴角渗出血丝。
“喂!”秋凉瞪圆了眼大喝。“你怎么打人哪?!”
她愤咒恶霸,也忙将歉意及关心的视线往贵人帅哥投去。“先生……真是很抱歉……”
男人不语,仅是以食指抹去唇边血迹,薄薄的唇办抿了抿,血液的味道让他变得阴沉,冷峻的眼神直勾勾对着那人。
倏地,男人神速出手,回报恶霸一记毫不留情的铁拳。
“呜……”恶霸先是呜嚎,随即恼怒地向他扑去!
男人脸色更加阴狠,出手万分剽悍,拳拳都重击对方要害。
场面顿时陷入火爆,两人蛮横互殴,秋凉只见乱拳舞动,当下心悸又紧张,但却只能慌得尖声大喊。
“别打了!啊——别打了!”暴力让她心慌意乱,她完全控制不住这激烈火爆的互殴场面!
一紧张,她胃痛得更难受了!
痛楚让她秀眉紧蹙,她手掌压按着胃部,那阵阵绞痛,让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随着武打现场愈演愈烈……远远,警车的车灯闪烁,两名男人却未因此罢手,醉汉更是全身挂彩。
秋凉苦着脸盯着他们,再瞧瞧往这方向而来的警车……
在混乱中,她心中一番挣扎考虑——然后她移步,忍着阵阵胃痛,钻回自己的小车,然后踩下油门。
并不是存心逃匿,她理直气壮,自认没有过失,只是她的胃疼痛到急需马上吞下几颗胃药,她已经没有体力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何况都已经这么晚了,药房都休息了,铁定买不到任何止痛药,她必须回家,才能吃药并舒缓她的不适。
而眼下状况这么糟,可以想见警察来后,八成要把所有人全带进警局,做些麻烦的笔录,也许事情结束,都已经天亮了也说不定。熬到天亮,她的胃可能已经受不了……
好吧!算她不够意思。如果老天爷要再对她吐口水,她没意见。
至于贵人……改天再厚礼答谢吧!如果遇得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