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鲜少人知的山路途中停顿,沙穆示意她下车。
“哇!好美。”谷绝音被这一片灯海眩惑了眼,满眼尽是星罗棋布的灯光,数目比天上看到的星星还多,整片亮晃晃的,好漂亮!
沙穆下了车,将出门时准备好的外套顺道带下车,走到她身边替她披上。“山上风大。”
“谢谢。”谷绝音感激他的体贴。
沙穆不接话,静静待在她身边望着眼下的一片灯景。山风吹来,拂过他一头黑发,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惆悦。
放眼看去,夜晚城市的景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被他的侧面所取代,谷绝音忍不住暗叹:沙大哥真的很好看,她好羡慕他的女朋友,唉!“怎么了?”听见叹气的声音,沙穆撇过脸,正面看向她。“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你别太紧张了。沙大哥,难得上山看看风景,不要板着一张脸,应该开心点才对。”她注意到他的脸色隐隐约约有点凝重。
“我是很开心啊!”那是在还没遇上那个谷拓仁之前。
“可是——”
“不说了。”他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起了另一个话头:“怎么样,这里的风景很好吧?”
“嗯。”谷绝音配合地点头,“我还没吹过山风呢!”
“那就尽情吹个够本!”沙穆眨眨眼,轻轻揽过她,拉近彼此的距离。“难得来一趟就好好事受一下。”好香!那股香皂味在经过一整天在城市之行后还是乖乖地留在她身上,淡淡地发出清香,虽混杂着药味,但就是这一股味道让他深受吸引。香皂的味道点出她的清纯,药味衬出她的辱弱,两者都深深吸引着他。
“当然。”这一趟出游的机会这么珍贵,她怎么能不好好享受一下。
“我好早好早就想看看这种景色了,不瞒你说,好久好久以前在梦里,我曾经梦到自己在一片灯海上空飞着,低头一直看着那片灯海,想要看清楚灯光下面是什么东西,很幼稚,对不对?
但是我觉得那时候好快乐好快乐,没有病痛也没有寂寞的感觉,身边四周有风儿绕着打转,虽然是梦,但是我却觉得心里头快乐极了,没有负担的感觉真的很棒。那时候我正在加护病房里靠着人工呼吸器维持生命,梦醒之后人虽变得健康了一点,但是为了养病,出院后就跟着福伯来到淡水住,没想到一住就是九年……”拉了拉衣领,她舍去美景看向他。
沙穆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答腔。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定下来了,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而且竟是以那种方式……当时真的是吓坏我了;不过幸好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我当真会一辈子出不了那个海湾。”顿了下,她又说:“那个海湾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嗯。”沙穆点点头,那里的确漂亮,但却比不上此刻正在说话的她漂亮,她一双眼闪着熠熠的光芒,耀眼极了。
“我也觉得那里好漂亮,福伯很用心在维护那里的环境,你知道的,福伯年轻的时候是个船员,他爱极了海,可是——”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待在那里九年的我,一直看的都是海,陪着我的除了福伯就是吉利,感觉上就是孤单了些,虽然说是为了养病,但是……实在是好孤单喔。”
沙穆了解地点点头,伸手抚摸她的后脑勺。“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子成长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是太委屈了,但是福伯有他的苦衷,这怪不得他。“福伯有他的理由,不要怪他。”
“我怎么会怪他呢?我只是怪自己,福伯被我连累了,花那么长的时间照顾的病人,尤其又是女孩子,那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困难。”
“我能体会。”福怕的难处他可以了解,黑街人人见了又爱又怕的千烨丫头不也让他们这群太保们大伤脑筋。“但是这并非你的错,先天性的疾病并不是自己找来的,你也用不着自责。”
“不,我并不是自责。”谷绝音苍白的病容有不可忽视的坚毅,“只是对于让别人因为我而受累这件事我觉得懊恼,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自己照顾自己。”
“福伯要是听见了,只怕他会以为你不喜欢他来照顾你。”那老小子的脑筋大概只能想到这个程度。“到时候他可又有一大堆话要训你了。”轻敲她一记爆栗,沙穆心里却很高兴她没有福伯想像的那般软弱,对她的欣赏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是呀。”想到每次福伯对自己的训话,她忍不住笑起来,“福伯是个好人。”
“对。”这点他不否认,“不过你忘了加上一点,他是个顽固的老好人。”
谷绝音卟哧一笑。“这话可别在福伯面前说,不然你就糟糕了。”
沙穆皮皮地吐了舌。“幸好他不在这里。”若他真的在这里,可真是杀风景兼破坏气氛。“这种浪漫的地方不是老头子该来的地方。”
浪漫的地方……“是呀,这应该是年轻情侣们来的地方。”
“是啊。”沙穆环住她的肩,低头贴在她耳边轻语:“像我们这样是不?”
“沙大哥。”他怎么开起她的玩笑来了。“不要开这种玩笑。”这种开玩笑开多了可不好玩。
“我哪是在开玩笑。”他觉得冤枉。“我是再认真也不过了。”
“是是是。”谷绝音跟着附和,平日被开的玩笑大多,她老早就学会配合他,让他因为没意思而放弃逗她的兴致。“你是再认真也不过了。”不过,要是被他的女朋友听见,看他怎么解释。
“你的表情是不相信我?”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刁钻?
“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到时候你就吃不完兜着走。”她要当个好妹妹,让他对她有好印象。
说完她笑着转过身望向夜景,悄悄藏起自己的心,和为了说刚才那一句活必须承担的痛楚,当她再回过头时,却落人一堵肉墙中,耳边充斥着隐约的心跳声。
“就说你一定会想歪,真是受不了。”他自头至尾说的就是她,怎么她还真的不知道。天!这丫头真的太纯真了,纯得让他又气又想笑。“从头到尾,我说的女朋友就是眼前的你啊。”
什……他说什么?
“不相信吧?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信,明明知道你还小,但是一颗心就这样掉了下去,爬不起来了,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你却这么地懵懂。这么地迟钝,钝得不知道我这么努力让你开心是为了什么。你发病的时候我有多紧张,你知道吗?我急得差点把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何医生抓来!结果你竟然不了解我的心。”他故作伤心状。
“沙大哥——”这……这是梦吧!他喜欢的人是她?“你别逗我了……”她的气息有些不稳。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他正经的时候竟被人当作在玩,他以往的作为是不是真的应了巽凯说的,太吊儿郎当了。沙穆不禁在心中反省起自己过去的行事作风。“你再这样喘下去,我们约会的地方得改成医院了。”他担心她的病又会复发。
“我……你……”呼、呼呼——冷静点、冷静点!
“你想说什么?”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喘得跟什么似的,什么时候他的话成了武器?“是不是还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得到的回应是她的头不停的点着。
“这样你总信了吧。”头一底,他的唇神准地覆住她苍白干涩的唇。
双唇相接,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唇大得夸张,而她的唇小得可怜——又干又不丰润,间或还带着苦药味,但无瑕的自然更凌驾于任何感觉之上。是了,他并不要她的唇如何的红艳丰润,也不要吻起来像舔着棉花糖那样,他只要最自然单纯的她就好,其他的皆不重要。
咦?什么时候自己竟变成了感情至上、欲望可有可无的家伙了?这种转变恐怕他自己是最吃惊的人了。但保护谷绝音的念头比起拥有她的冲动还强烈,甚至只要这么个双唇相贴就能满足他的心灵,这么个拥抱就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男人。
沙穆不敢进一步的进占她的口舌,怕骇着她,也怕克制不住自己爆发的情感。
他移开唇,入眼的是紧闭双眼的俏佳人。“绝音”轻拍她脸颊,却没有任何反应。
“绝音?”再一次试探性呼唤,还是一样的结果。
想起她的体弱多病,他心惊胆战地伸出食指探向她的鼻息——还有气!
那么是……天!她竟然昏倒了。
沙穆又好气又好笑地俯看倒在他怀中的人,老天!谁来告诉他要怎么故才能让她不会昏倒,而他又能倾注所有热情吻她个尽兴,这下可麻烦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沙大哥说他把池当作女朋友看待。
在那个梦里——沙大哥吻了她!那个吻好甜好甜,沙大哥的嘴唇好热好热!当他的唇碰上她的时候,她看见好多七彩的颜色,好漂亮!她也闻到淡淡的香味,混着青草和阳光,还有风的香味,让她开心得想笑、想大呼万岁!
但是,梦是会醒的,醒来以后她就只能是个乖巧的小妹妹而已。她不想张开眼睛,但是不睁开眼睛就见不到沙大哥了,所以……
“唔……”嘤咛了声,她强迫自己离开难得的绮梦世界,张开眼睛好一阵子才让眼睛适应了光线。“沙大哥。”惊呼一声,出现在床边的人教她不敢置信。
他竟握住她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她捏捏自己的腿——会痛,不是幻觉!
“沙大哥,你真的对我太好了。”好到让她感动得想流泪,好到让她……来不及和他保持距离。“这样子要我怎么把你当大哥看待,我一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爱上你,你这样我……”她不能爱上他的,她一次又一次这么对自己说着:他只是将他当妹妹看,他的女朋友是个再健康也不过的正常人,谷绝音,你不能爱上他的。但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一颗心却不听使唤地奔向他,她该怎么办啊……
盯着他俊逸的侧脸,她舍不得移开目光,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深深地吸引自己呢?她努力想,拼命想,怎么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一旦感情的音律扬起就怎么也收不回。止不住了,好难受!她的心……好痛……
惨白着脸,谷绝音难掩痛楚地抚着心口,像被人紧紧捏住心脏的痛,强烈得教她溢出泪来,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因为怕吵醒沙穆,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一直到疼痛减缓。
就这么一次好不好?她向自己的心灵妥协,就这么一次,让她能亲近他,只要一下下就好,不会太久的。
低下苍白的脸,她让自己的面颊轻轻地滑过沙穆黑亮的发梢,她不贪心,只要这样就可以了。男人的头发真的比女孩子要来得粗硬吗?那他算不算是特例,因为他的头发好柔软,滑过脸颊的感觉好舒服。
闭上眼,她想像着有一天他留长头发的样子,可以的话她好想看哦!
房门晰呀一声的打开,福伯的脸探了进来;谷绝音惊觉地直起身。
“小姐。”看见沙穆还趴在床边睡,福怕好心地降低声音。“你醒了吗?”
谷绝音点了下头,招手示意福伯进来。“帮我把沙大哥扶上床休息好吗?我的床借他睡一下,昨天给他添麻烦了。”她记得自己昨天不知怎的就昏倒了,一定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再一次,她为自己的体弱多病连累别人而懊恼。
福伯粗手粗脚地将沙穆丢上床。自己这么丢他还能睡得这么沉,上辈子一定是猪!
谷绝音被福伯的动作给逗得露出笑容。“让沙大哥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小姐,你直接把他丢在地上就好了,干嘛还让他睡在你的床上,这个……”
“好了啦,福伯,沙大哥昨天带我出去玩也是很辛苦的,你就不要再说了啦。”
谷绝音笑着推福伯出去,自己则跟在他身后。
只是福伯仍不停的嘀咕着。
待他们的声音远去后,沙穆忽而睁开眼,支手撑头侧脸看着门板。
绝音这丫头是在做什么啊?说是想亲近他却又不像,说是不接受他嘛,刚刚又为什么要如此靠近他?这女人心……真是难懂!
***
照片中一对相拥的男女相衬得令人称羡,男的俊逸尔雅、女的柔弱稚气——无一不契合、无一不和谐、无一不显示出这对男女的浓情蜜意,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彼此凝视的服神足以说明一切,仿佛口头上的爱呀情呀是如此地廉价,他们彼此间流露出的那份深情才是最有价值的宝物。
谷拓仁狠狠地将相片撕成两半——对撕,再对撕……直到照片成了碎纸,还不忘用力捏揉在掌心。
该死的沙穆!他对绝音是下了什么蛊,要不怎会让她宁愿不认他这个亲哥哥。投入他的怀抱,反倒躲进他的胸口!
这个沙穆究竟是什么人物?周明花那么多工夫,找了不少门路也查不到他的来历,除了沙穆这个名字以外,一切等于是零!他来自何处、做什么工作,有什么背景——全然一无所知!
“无论如何……”谷拓仁拿起桌上的木制相框,对着照片上的人立誓:“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忽地,内线电话声响起。(谷先生,汉江的汪董正在会客室等您)线上秘书用平稳的声音如是说。
放下照片,谷拓仁立刻整了整衣服朝大门走去。
***
优美的旋律是很动人没错,但是遇上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对音乐没兴趣的人,就算弹的是贝多芬著名的“月光曲”,对这个人来说也比不上弹首民谣还来得亲切,“对牛弹琴”这句成语正好可以用来形容这种人。
沙穆碰巧就是那个没含乐细胞又没兴趣的牛。
“你还要继续弹下去吗?”好不容易等到一直曲子完结,他忍不住问出口。
“弹琴真有这么好玩,让你舍不得休息?”
“我喜欢弹琴,可以忘掉很多事。”
“比方说。”
双手离开琴键,谷绝音挪动所坐的位置,转而面向身后的他。“比方说那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自称是我哥哥的人。”她本来是不想提的,但最近几天接二连三地梦见一些不停重复的画面——一层又一层的薄纱。交叠的人体、教人恶心的蠕动,这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腾。和以前不同的是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其中一个人,是上次拦住他们的陌生男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感到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短暂的见面会让她把他和梦里的人结合在一起,当时那个陌生人热切的模样好像他真的认识她……
“哪个男人——”这……她问了个很难的问题,沙穆不知该如何告告诉她。“该怎么说,他是——”
“我的哥哥?”难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不是。”想也不想,沙穆立即否决她的臆测,“相信我,他绝对不是!”这是谎话,但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还一副认识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热切,不像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沙大哥,我想知道事实。”
“绝音……”他也不忍心拒绝她,他认为她有知道的权利,但是福伯那边……当初他要求福伯告诉他的时候,曾经向他保证过,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是绝对不会告诉绝音的。“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不是好时机。”
谷绝音哼了声,他和福伯的说辞完全一模一样。“你和福伯都有事瞒我,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你们总是瞒着我好多事?”多日来的郁闷搞得她几近崩溃,找不到地方发泄,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没有办法让他们安心,没有能力让他们不要因为她的孱弱而隐瞒她的事!
“绝音。”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抓狂?
“沙大哥。”她再不说就会被他的眼神打败,再也说不出任何严厉的话,她知道自己不想说的,但她无法克制自己勃发的怒意。
“我真的就这么虚弱吗,非得要你们放在瓶子里小心翼翼地呵护,宝贝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折了枝,断了叶吗?我是个人啊!我有感觉的,你们对我再好,我的病也不会有任何起色,不要再这么对我了!你们再怎么呵护我,我的病还是不可能会好的!你们的好对我而言会是多么大的负荷你知道吗?我好怕好怕,却不是怕死,而是怕我的死对你们造痛苦、怕我的死辜负了你们苦心的照顾,我怕的是你们对我好只是徒劳无功啊。”
“绝音。”沙穆紧紧的将她纳入怀中。
“小姐。”听见房里谷绝音大吼大叫的福伯,连忙打开门探头进来。“小子,你——”
“福伯。”沙穆打断他的话,以眼神请求着。“让我跟她说。”
“不准欺负她。”福伯以唇形告诫。
揽在谷绝音背后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房内再度只剩他们两人。沙穆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那副伪装的皮相就让外人去看,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她看清他的内在,他真正不做作的一面。
“正因为知道敌不过死神,所以才拼了命地珍惜看见你开心的每一天,我相信福伯和我想的绝对一样。”这头长发恐怕是她全身上下最看得比生命光泽的地方,永远是这么的乌黑柔亮,具备了丝绸般的触感,教人爱不释手。
“你会死,这我和福伯都知道,但是在这世界上哪个人不会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你担心我们会因为你的死难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会活得更好,因为我会带着和你有过的记忆话下去,这些回忆足够陪我度过来来的日子,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身体不动,心脏不跳,就伤心难过得活不下去;相信我,我不会!更何况,你还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又哭又笑的,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也许我比你早离开这个世界也说不定。”以他的工作性质来说这也不无可能。他将垂到她耳际的长发拢至耳后,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坚定。
“沙……”
“用不着担心这么多?”压下头,他的唇贴在她的唇角,细细低吟:“把握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开心点,我只要看见你笑就很快乐了,嗯?”
抬起泪湿的脸,她泪汪汪的眼对上他的。“沙大哥,我……”她刚才的无理取闹,他为什么不骂她呢?千万个抱歉,硬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笑一个。”他双手拇指滑过她眼下,轻轻拭去两滴清泪,唉,她身体已经够瘦弱的了还这么爱哭,真是伤脑筋。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爱哭,至少他之前并没有看见她那哭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想……是今天早上吧,她贴在他头顶上不出声只流眼泪。
“现在笑……有点难看。”突然要她把悲伤难过的情绪收起来,换上开心的表情;这好难,她做不来。
“等一下再笑好吗?”
“也好。”他回答得很干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想这需要你来帮帮我。”笑可以等一下再说,可这问题愈早解决愈好。
帮他?谷绝音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需要她的帮忙?“什么问题?”她询问的声音无可抑制地带着些许的激动。
眨眨眼,沙穆一脸正经地告诉她:“想想看,要怎样才能在我吻你的时候不至于让你昏倒?”
霎时,她的一张俏脸涨得飞红。原来,他真的吻了她!
***
由于涨潮的缘故,今夜的浪很是汹涌,一起一伏都带着声响,前个浪一撤,后个浪就跟上交接,连个空隙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这般的浪潮像是杀气腾腾的两军对阵厮杀,让谷绝音一夜无眠。
而另一个让她失眠的原因,是在她二楼的演奏室里呼呼大睡的沙穆。
那个梦是真的!他下午的话印证了这个事实。
怎么办?她的双手贴在心口,这么快的心跳频率可以吗?不会千万危险吗?但是,她她真的好高兴!高兴的同时却又矛盾地感到一丝难过。她能够陪他很久很久吗?不会先他而去吗?他一直是自由的,她这样会不会拖累了他?
喀的一声,门板那头传来奇怪的声响。
半卧在床上的谷绝音收回望向窗边的视线,盯着门板,感受门即将被开启。她等着看进来的大会是谁,心里一直没有任何紧张的感受,好像早知道进来的人不会对她怎样似的。
“沙大哥,这么晚还没睡啊!”
灯一亮,眼前果然是挂着笑容的沙穆。
“你还没睡啊。”啧,夜袭失败。
“你进来我房间做什么?”为了防范她的病有什么突发状况,她的房门向来是不上锁的。
“没事、没事。”搔搔后脑勺,他大刺刺地坐到她床上去。“只不过夜袭失败而已。”
“夜袭失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要多想了。”唉,女孩子家自己身上香喷喷就算了,怎么连这房间也能弄得香喷喷的。简直就是存心忧乱他的心绪嘛!
谷绝音屈起双腿,让他能舒服的躺在她床上。她侧着脸看他,“沙大哥,你下午说的话是真的吗?”由正卧改成侧躺的姿势,沙穆笑说:“我很少说假话。”
“那就是偶尔会说罗。”
“你这丫头。”他怎么样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沙穆直起上半身与她平视;倏地,他拉过她,嘴唇刷过她的唇,怕她又昏倒所以不敢再深入。“真是服了你,哪来的疑心病啊。”
“开玩笑的嘛。”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做个这样幸福的美梦,已经够了。“这么晚还没睡,不累吗?今天下午被福伯拉去劳动不辛苦啊?”
“谁说不辛苦的!”又是搬木板又是敲敲打打的。是人都会累,而且这整个工作几乎都是他在做,那老头只是在一旁动嘴巴而已。“我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模替真的像是有这回事似的,让她同情心大起。“是手臂酸吗?”说话时,她两手已经在他右臂上捏揉。“这样可以吗?”
沙穆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幸福的男人大概就像他这样了!“啊……对!就是那里,用力点,很好。”闭上眼,他静静享受着被心爱的人服侍的感觉,内心觉得再充实也不过了。
屋外海潮的声音一波波袭来,屋里时有时无的谈笑声,交织出温馨的景象,这般的浪漫,这般的温暖、这般的——
喀嚓!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进沙穆耳里。
“怎么了?”见他突然皱起眉头,谷绝音关心的问道:“我弄痛你了吗?”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声。他确定自己听见了,这一段日子以来他总以为是自己多心才会听见一些有的没有的杂音,但是这一次——屋外的海浪声就已经够吵的了,他还听得见这不寻常的声音,这证明不是他多心;再加上遇到谷拓仁……明明福伯告诉他说有九年的时间没让谷拓仁和绝音见面,那他又如何认得出她呢?莫非……
“沙大哥?”
“没事。”他扬起手,要她放低声音,自己则起身朝回廊的落地窗移动。
“往哪里躲。”他大喝一声,而几乎是同时,落地窗门一开,他伸手向暗处一抓,一团黑影影滚进谷绝音房里。
“啊。”谷绝音吓得惊叫一声。
“说。”连喘气的时间也不给,沙穆一出手便紧紧掐往来者的咽喉。“是谁派你来的?”他敢说谷拓二是唯一人选。
“沙大哥。”对于黑影的出现,谷绝音吓傻了眼。“他是……”
“绝音,先到我的房间去。”他不要让她知道太多,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记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听话。”
“是。”不得已,她只好离开,在出房门之前仍不忘叮咛:“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他勉强露出一笑,该小心的是这个侵入者。
等谷绝音退出房门后,沙穆才露出真正残酷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