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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呛巫女 第六章

  “到了。”

  跟着鹰一阶阶走上白塔,虽不至于耗费他太多的体力,然而这样的祭塔仪式却也令他忍不住心烦气躁,因为他的一颗心,全系在她的身上。

  若不是要跟着鹰祭塔,这时刻,说不定他已经找着她了。

  踏上白塔的最后一个石阶,白塔的大门应声而开。

  嗯?宇文竣和拓拔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甚至连门都还没敲,里头的人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该不会,这是白塔巫女的灵力使然?

  带着怀疑,他们同时走进了白塔。

  明亮的阳光透过屋顶直射人塔中的祭坛。许是太接近太阳,光线亮得有些刺眼,令人看不清站在祭坛前背对着他们的瘦小身影。

  宇文竣扬了扬眉。

  看来,隐居的岁月是会让人显得年轻。自这巫女的背影看来,实在不像是个将近四十的女人。

  雪白的丝衣自她的发际一路下滑至地面。纵然完全见不着她的脸孔,却仍可隐约感觉到她玲现的身段及一种无法言喻的圣洁与光华。纯白的丝衣上,缠绕的是血红纱缎,看似庄严,却又充满了一种诡谲的神秘。

  神秘。或许,这就是巫女之所以为巫女的原因吧!

  “白巫女,我,鲜卑王拓拔鹰,与本国的护国将军宇文竣前来祭塔,希望透过你的灵力,向神祈福,估我鲜卑国祥不衰。”

  拓拔鹰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却同时令白塔巫女起了奇怪的反应。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整个身子一震。

  宇文竣与拓拔鹰再度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

  他们两人的名字,有这么吓人吗?

  “两位请上前来。”面对祭坛,巫女的声音竟有些发颤,听得出像是极力在维持镇定。

  宇文竣微微扬眉。这声音——

  拓拔鹰上前一步,却忍不住开口。“你——是我见过的白巫女吗?”身形相似,却仍有着不同,他不确定今日与上回,是不是同一个巫女。

  该死!鹰这样的问话让他想起白塔里不只一个女人,而他竟完全忘了这事。该不会——他不敢再往下猜测。

  只见白塔巫女微微移动了身子,却未曾回头,“我不是你所见过的巫女。白巫女已经完成她的使命,回到神的国度去了。”她缓缓开口,此时,声音已恢复了平静。“自今日起,十八年内,白塔巫女的职责,都将由我来执行。”

  十八年的修习、十八年的传达神谕。一个巫女,不过短短三十六年的生命,最后连尸身也消失在空气之中。

  她是眼看着白姨的尸首化成泡沫,消散在初升的阳光中。

  她终于知道,十八年后她也将经历同样的宿命,这就是白塔巫女的一生。只是,她的世界里,比预期的又多出了一点光彩……不!不只一点。

  然而这样的一点光彩,却也令她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的同时,他竟又出现了。

  她抬头,仰望苍天。

  这也是神的旨意吗?

  “我明白了。”拓拔鹰点头。

  据他所知,白塔巫女的传承与继任,是项神秘而重大的仪式,向来只在白塔里默默地进行。

  没有人知道中间的过程如何,更没有人知道前任、或前前任巫女的尸身都是如何处理的。而历届鲜卑王唯一要做的展是在巫女寻找下一任继任者时,提供必要的协助。“那么你是——”

  “我是新继任的巫女——”她深吸口气,缓缓转身。该来的,总要面对。“百合,元百合。你可以称我为——百合巫女。”

  ※

  ※

  ※

  宇文竣如遭雷殛。

  百合!

  他的百合,竟是白塔巫女!

  “竣,你怎么了?”察觉好友神色有异,拓拔鹰忍不住开口。

  “我……我没事。”宇文竣立时收敛神色。“只是这新任的白塔巫女太过年轻貌美,令我——太震惊了。”

  不能乱。他告诉自己。

  不能让鹰发现他与百合之间的一切,否则,将会危及百合的性命。

  只是他无法置信。昨夜,他看到的巫女分明不是她,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她?望着她绝美却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痛窜过他的胸口。

  该死的、愚蠢的他!为何昨夜没能不顾一切去查看另一间房内是否是她?甚至,昨夜他只需要等她打开房门,就可以明白一切,但他却急着想证实她不是白塔巫女,而为此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判断。

  但是……他突然整个岑寂下来。

  就算他在昨夜找到了她、发现了她,又能如何?

  带她走?

  还是与她一块儿留在白塔?

  无论哪一种方法,都无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这倒是。”拓拔鹰低语。连他都不觉有些吃惊,更用不着提向来喜爱女人的宇文竣了。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还有一个准备继任的巫女住在塔内,却从未见过,更不知她竟会是如此的——绝色。

  可惜。

  这样的人间绝色,却是一个巫女。

  “时辰到了,祭塔仪式即刻开始。”她下令。声音虽柔,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无心、无情,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女。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白姨所说的话。

  如果不能无心无情,此刻,她或许早已承受不住失去白姨的痛苦,和再次见他的心痛。她知道,他不会说出与她之间的一切。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当听见他名字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整个紧缩了起来。

  他与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护国将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他真正的身份。在这些日子里,她根本被感情冲昏了头,从未曾想过他是谁?从何而来?她甚至在完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将自己给了他——

  可她真的完全不了解他吗?

  她记得他的一切。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的笑、他的怒、他的温柔和他的坏脾气……

  “百合巫女,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拓拔鹰问。为着巫女短暂的失神而有些惊异。

  是因为初继任巫女不甚熟悉情况?还是,这个百合巫女的灵力,更甚前任,所以她已经开始与神沟通了?!

  “拿着这个。”她回过神来,递给他一个尖塔形的香柱,一切自然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诚心地祈求神的指引。”

  “只要诚心祈求,神会应允我所有的请求?”宇文竣接过她递来的香柱,突然开口。一双黑眸紧盯住她,声音低沉而暗哑。

  这么说来,她口中的白夷其实是——白姨?那个前任的巫女?而她竟该死的对他隐瞒这一切!

  她的心震动。“这要看……是不是该做的事。”她垂下眼睫,不愿、也无法正视他。

  光是他的眼神、他的话语就足以轻易动摇她。她害怕自己会再次失控,而她不能让自己这么做。她力持镇定,但身子却不住地轻颤。

  “该做的事,又该由谁决定?神吗?”他的眼神不放过她。“许多明知不该做的事,往往是人们无法抗拒……却又渴望的事。”

  “竣?你在说些什么?”拓拔鹰疑惑。竣向来不是会去探讨人生哲理或种道之类事情的人,怎么一到了这儿,却变得不一样了?

  该不会,他是看上了这百合巫女?

  思及这样的可能,他不禁皱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竣平日喜好在女人堆之间流连,他自不会有意见,可这回竣也太……他该不会忘了,百合“巫女”的身份了吧?

  “我的话,是说给听得懂的人听。”回答这话时,宇文竣的双眼不是看着拓拔鹰的。

  她怎可以如此无情?!

  自她略显苍白而冰冷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若要说有,也不过是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她真以为,他们之间可以就这样——一笔勾销?

  “请你们在神坛前跪下。”她指挥着。“当我在进行仪式时,诚心祈求神的指引和祝福。当接到神谕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知道。”

  事实上,在说这话时,她是有着极大的担心的。

  在这之前,她并未正式主持过这样的祭典。而就算曾有过不寻常的情况发生在她身上,也仅止于一些不清楚的画面和声响。如果……无心无情才能做好一个巫女的话。恐怕,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无法胜……

  但她必须!

  深吸口气,她低喃着再熟悉不过的咒语。

  几乎是在同时,一幕幕影像旋即出现在她脑海,即便是闭上眼,她仍可以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一切。

  两匹马。

  两匹朝着神秘国度前进的马。马上坐着的是……心念一动,画面随即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是他们——拓拔鹰与宇文竣。

  “你们必须离开鲜卑,到另一个神秘的国度去。”她解读着神的旨意。

  离开。这是不是代表,他与她,永远不会再见?突如其来的纷乱和心痛扰乱了她接收的讯息,画面顿时变得模糊而遥远。

  不,这样不行。

  她收摄心神,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离开?为了什么原因?”拓拔鹰开口。“你所说的……我的意思是,神所指示的神秘国度又是哪里?它要我们到那儿去做什么?何时才是离开的恰当时机?”

  虽然,他并不相信所谓的巫术和神迹,但数次入塔,他的确亲身经历了一些不同于寻常的情况。所以,若是对鲜卑有益的事,他并不反对去做,这是他身为一国之主的责任。

  大唐。

  再清楚不过的大字印在脑中。

  “大唐。”她回答。

  跟着出现的,是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有些丰腴,却又像是风情万种。她试图要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大唐?”拓拔鹰与宇文竣面面相觑。

  鲜卑与大唐,相距何止千里。而神谕却告诉他们,要往大唐而去!一个是鲜卑之王,一个是护国将军,两个在国内举足轻重的人都同时离开,国内岂不是太过危险。

  “是的。神的指示,是要你们到人唐去找一个女人。”继续着。

  “女人?”宇文竣皱眉。若是在以前,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他必定忙不迭地接下这样的任务。

  但现在,他想找的、想要的,只有一个女人。

  “为了延续鲜卑良好的血脉,鲜卑王必须到大唐去,找到被神祝福的女子……”她继续解读着看到的画面。“护国将军,则有负责协助鲜卑王的神圣使命。”

  拓拔鹰不以为然地眯起眼。“原来是要我去找一个能生下拓拔子嗣的女人。不过,我找我的女人,又何必要竣这家伙来凑上一脚?”

  “帮个忙,”宇文竣环起双臂。“你以为我喜欢吗?”大老远跑到大唐帮鹰找老婆,那么他自己的老婆又该怎么办?

  老婆?

  惊觉到这样的想法,他不觉有些吃惊。向来游戏人间的他,从未想过要安定下来。婚姻对他来说,不啻是无形的枷锁。然而,遇上她之后,他的想法却一点一滴地转变了。

  娶她?

  是的。如果她可以、也愿意嫁他,他会娶她。然而,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少?

  “算了,随你爱不爱跟。”拓拔鹰不想与他计较,旋即转头对百合巫女道:“既然如此,那女人长得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家住何处?我又该如何才能找到她?”既然有神谕可以让他省事,他绝不会自找麻烦。

  百合点头,搜寻着他所要的答案,却在片刻之后摇头道:“大唐女子。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讯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必须靠真心才能找到你的真爱。”

  拓拔鹰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心?真爱?这算什么万能的神?

  但这话,他却没有说出口。不过是要找个传宗接代的女人,还得要他的真心?

  他对女人的评价向来不高。要他爱上一个女人,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好啦。你这只草原之鹰的诚心祈求得到了回应,那么我的呢?”宇文竣开口,转向百合道:“我的渴求,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他意有所指。

  百合一怔,一时间无法回应。

  他的祈求……

  她的画面里,出现的是他和一个女人的身影。纵然影像仍同样的不清楚,但那个女人,不是她。

  这样的事实令她的心一紧。但她强压下心绪的波动,继续看下去。

  他以无比爱怜的神情,面对着一个女人。那样的眼神,是她与他在……她曾见过的神情。原来对他来说,这样的温柔,除了她之外,还能对另一个女人展现。原来,她终究不是他的唯一,也不会是他的最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伤与痛,在她心中蔓延。

  “百合……巫女,”他勉强加上后面两个字。“你看见了什么?”

  如果,这个神不是无能的话,她应该可以让她知道他的真心。是的,他对她,是真心的。每见她一次,这样的心清就更强烈一分。

  他这个自命风流的浪子,彻底地认栽了。

  “你和……一个女人。”她平静地回答,却是用尽了力气。天知道强压下心绪维持镇定,要耗费她多少心力。

  他温柔地递给那女子一个……馒头?这令她有些讶异。接着,又递过一个……包子?她试图想看清他所爱的女子是谁,但却怎么也无法做到。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晰和令人——心痛。

  “女人?”除了她之外,他不会再有任何女人。“那么你已经知道我的所爱会是谁了,是吗?”

  “你自己一向清楚。”她答,极力不带一丝感情。

  “还有其他的指示吗?”拓拔鹰开口。“我是说,呃……神的旨意。”既然知道该做什么,他并不想在这儿待得太久,再者,他也不以为竣这家伙,应该在这儿继续持下去。

  护国将军引诱白塔巫女……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百合轻轻地摇头。“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拓拔鹰点头。“我明白了。竣,走吧。”他拍拍宇文竣的肩。

  “你先走,我还有事。”他望向神坛,全然不理会拓拔鹰的指示。

  “事?”拓拔鹰不甚赞同地扬眉。“你还会有什么事?”

  宇文竣转头。“你的问题解决了,可似乎……我们的百合巫女对我真诚的祈求,并不怎么尽责。我想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他的眼神虽未直望向她,但他的每一句话,却令她险些停止呼吸。

  “你的未来?”拓拔鹰扬眉。“嗯哼——在今天之前,我倒不知道你是个如此虔诚的信徒?”

  “白塔的神谕,是为护卫鲜卑而存在。”百合冷然道。“个人的私欲,恕我无法帮上忙。”她转身走向门边,拉开塔门。““两位请慢走。”

  她不想与他单独相处。事实上,是害怕。但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样的事。

  宇文竣的神色先是凝重,随后,却耸了耸肩。“好吧。既然百合巫女这么说,我这个‘肩负鲜卑安全的护国将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径自走向塔门。

  再待下去,只怕就没这么容易瞒得过鹰了。

  不过是个白塔,只要他想来,还有什么阻挡得了他。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拓拔鹰朝她点了点头。“关于下一任巫女的人选……”

  “一切都听凭神的旨意。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会让你知道。”百合垂下眼睫。现在的她,才经历过失去白姨的痛苦,根本无心于其他。

  随着宇文竣的步伐,拓拔鹰踏出了白塔。“保重。”

  “嗯。”百合点头。

  当着三人的面,白塔的大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

  “竣,你知道白塔巫女的职责和命运吧?”看着好友明显的失神,拓拔鹰忍不住提醒。

  “当然。”宇文竣点头。“只是鹰,白塔巫女的存在,真有其必要?”他伸出一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别告诉我你相信那些不可知的事。”

  拓拔鹰扬起一道浓眉,直视着好友的眼。“我相信与否并不是重点。就算我认为白塔巫女的存在太过……不尽情理,我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你应该清楚,在鲜卑子民心日中,白塔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即使你我不信,不代表我就可以摧毁这一切。”

  宇文竣沉默不语。

  鹰说得没错。

  三十六个寒暑,是白塔巫女最大的生命年限。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更别提那些如囚犯般被锁在塔中的岁月。是因为知道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漫长的孤寂,所以只允许有短短的三十六年吗?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残酷。

  难道,事情真如此无法挽回?不,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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