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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依雁 第六章

  蒲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手长脚长的书僮装扮男子。  

  「快,将夫人的房间清理好。那秋花呢?快打洗脸水来。英儿去端坑上炖着的百合  桂圆莲子汤来服侍夫人。阿宗你别干杵在那里,快把夫人的斗篷拿到后头洗洗。哟哟哟  ,你们这群稻草麦杆扎的纸人啊!怎的啥个事都非要我出主意不可呢?  

  这也难怪爷要少不了我哩!」  

  像陀螺般的团团转,众人手忙脚乱地依着他的指令行事。那个瘦削、棱角分明的年  轻人,这才好整以暇地拍拍根本投沾惹任何尘埃的手,堆满笑意地踱向蒲烟,「夫人,  这些下人就是驽钝些,不过我已经将他们调教得有模有样了。」双手往前打着揖。  

  他头虽低垂,但脸却并没有应如其分的朝下;相反的,他那微微往上斜吊的嘴角,  隐约中似乎带着丝冷酷的笑意。  

  「呃……你……」面对这种从没经历过的阵仗,蒲烟着着实实的愣在那里。  

  突来一阵剧烈咳嗽声,里头缓缓走出了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在见到被众人簇拥  的蒲烟时,他吃力地拍捶着自己胸脯,一面朝蒲烟折腰行揖礼。「夫人,老朽是跟随少  爷一家两代的老仆。夫人远从江南来,老朽因病未到城外远迎,还请夫人恕罪。」说着  就撩起裙脚要行跪拜礼,吓得蒲烟赶紧伸手去阻止他。  

  「使不得,老人家,我蒲烟何德何能受你老人家如此大礼。」尴尬地再三搀扶,加  以身旁其它人的协助,这才使蒲烟感到稍微好过些。  

  老者踉踉跄跄地坐在蒲烟坚持要他坐下的椅子,在见到一旁无聊地玩弄自己手指的  年轻男子时,皱紧了眉头。  

  「巴罗,你见过夫人了吗?」  

  听到老者的话,年轻人满脸不耐的迤迤走到蒲烟面前,拽出张臭脸地低语一句,「  巴罗见过夫人。」但他的嘴皮子根本就像是没有打开过般的,只是嘟哝不已。  

  老者闻言更加不悦,霍然站了起来,朝巴罗投以严厉的一瞥,「巴罗,半个月前你  因伤而来投靠少爷,我念在你聪明伶俐,故让你留在我逸心侯府养伤。现我逸心侯府被  抄家,少爷亡命到北地来,你伤且已痊愈,可以离去了。我已经吩咐帐房,送你一百两  银子,你走吧!」  

  盯着老者半晌,那巴罗脸上神情是时而青白、时而殷红地伏流转变着。在老者又一  阵几乎要喘不过气的咳嗽之后,他一个箭步来到老者身旁,关切地拍打着他的背。「通  伯,你看看,你病得这么重,我怎好生在这时候走入呢?再说这国师府上上下下百来口  ,没个人拿主意怎么成?郡主是金枝玉弃之身、龙胎凤种之贵,咱们总不好请郡主去搭  理这凡尘琐事。眼下通伯你病体未愈,少爷又新领国师封号,这国师府可千万不能没有  人打理。何况,我也帮通伯你管事了半个来月,可丁点儿纰漏也没出过哪。」  

  冷眼地盯着他在那里自吹自擂,通伯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一把推开。「着,你的意  思是……」  

  「我是这么打算着的,既然通伯你年迈多病,这府中事情既多且杂,也不能任它放  着、拖着,恰巧我呢,也管闲事管出趣味来啦!我看这么着,不如我就留下来替你通伯  分忧,少爷只要供我住宿,外加一年一百两银子即可。」在通伯面前晃来晃去的说着话  ,这个叫巴罗的男子却是连看都不看蒲烟一眼。  

  经过夜以继日的在马背上奔波,蒲烟早已疲惫得要坐不住了,是以在对他们的对话  实在提不起兴趣的情况下,她坐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这……你要的薪津倒是不过分,只是这府里丁员奴婢的进用,依例是要少爷做主  ,现在少爷尚在王宫忙……」  

  通伯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窝在大大太师椅上,频频  点头像是随时都会自椅上滑下的蒲烟--他们的主母。  

  巴罗一使眼色,位于蒲烟身畔的丫鬟立即轻轻地拍拍蒲烟的手,将她由沉睡中唤醒  。  

  巴罗凑近了睡眼惺松的蒲烟,「夫人,请移驾到房里歇息。」说完,往那些婢女们  一瞪,在通伯尚来不及反对的情况下,巴罗轻而易举地便取得了蒲烟的许可。  

  实际上,根本已经陷入昏睡状态的蒲烟,压根儿对他们彼此争权的明争暗斗没有概  念;却不料因此而使自己几番陷入险境,成为她始料未及的祸因。  

  望着铺满洋洋喜气锦红缎面、绣满鸳鸯及游龙戏风的被褥,蒲烟这才深感大事不妙  。领着她来到这间挂有万福喜幛、重悬贴绣不少吉祥语句的绛红纱鳗房间的婢女们,在  见到蒲烟那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时,全都偷偷地掩面而笑,而后手脚俐落地抖开被褥,  准备服侍蒲烟上床休息。  

  「啊……妳……你们要干什么?」紧紧地护住自己,蒲烟远远地缩到墙角去,戒慎  恐惧地盯着她们。  

  「咦,夫人,我们要服侍夫人更衣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会脱衣物……妳们先出去吧!」  

  讶异地互相交换奇怪的眼神,其中看起来较年长的那个婢女,仍不死心地朝蒲烟走  近一步,但蒲烟的反应却是更加的紧贴着墙壁。  

  「夫人……」在与蒲烟僵持了几分钟之后,那婢女这才耸耸肩,将预备给蒲烟换上  的衣物全都堆放在床上,和同伴念念有辞地走了出去。  

  她们才刚走出房门,蒲烟立即将门给关上。想想似乎不够牢靠,便又搬了几张圆板  凳堆堵在门口,这才坐在床沿上,越想越伤心地暗自淌着泪。  

  怎么办?这里可是凶残暴虐的金族人所建的都城,我蒲烟再怎么说总是大宋子民,  现在竟沦入这敌军之手。重重地叹口气,原先浓郁得令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的睡意,此刻  倏然全都消失了。时而坐在那里扭绞着衣角,或是绕着桌椅踱着力步,她的思绪已经紊  乱得如被风雨摧残的蛛网,全然没有了章法。  

  双手无意识地在凉凉软软的缎被上滑过,那天晚上的回忆又不请自来地跃上心头。  记忆里猛然又浮现眼前的,是充满异性体味和汗珠的黑夜喘息声,在惊心的刺痛后,那  种飘浮不定,令人几乎要以为腾云驾雾,又似在水中载浮载沉的脱轨……想到这里,她  陡然地站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臊红脸颊,低着头地在房内踱步。  

  我……我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原以为就如姨婆般的,将青春和一生耗在御膳房,  没料到因着皇上伯父春祭的上吐下泻,使我在金銮殿上冲撞圣驾,结果竟被指婚给全京  师最放荡不羁、脂粉堆里封状元的逸心侯。  

  在绕了那么大的一圈之后,却胡里胡涂的被带到这天广地阔的北国,当他什么国师  的夫人。不成,这可是欺祖叛国之罪,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的当成了个叛国贼。伯父  是怎么说来着--好生规劝那逸心侯,勿为他族所重用而反害大宋--我得磨计琢计,  眼前那赵新雨初来乍到,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况且在南地又因罪而被抄家,于情于理,  他在此贡献长才无可厚非……那……我呢?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滞留于此?  

  这个念头令蒲烟为之悚然大惊。不成,我得逃出去!姨婆说得对,我是御赐的郡主  ,即便是他番邦的人,又敢拿我奈何?  

  主意既定,她立即将方才千辛万苦搬挪到门口的椅子逐个搬开。才刚拉开一小条门  缝,她立即吓得将门给悄悄关上。外头竟站了一小队卫兵!正操着她不懂的语言,彼此  互相戏谑地打趣推挤着。  

  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碰触到床脚,她颓丧地坐在床沿,焦急万分地想着办法。眼  神在屋里四处溜转,蓦然,她冲到了窗边,轻轻地拉开窗棂,如获至宝般的看着空无一  人的后院。  

  虽然从小就被没入宫中为宫人,但蒲烟可不像其它罪眷般的隐匿自己,做个没有声  音的隐形人。得力于姨母已先入宫、舅爷供应宫中牲畜的关系,蒲烟比起那些毫无背景  、势力可依的小孩们,有着更广阔的天地。这也就是为何她没事要被婚配出嫁的原因之  一。她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个性和想法,直爽且不矫饰的态度,常使她做任何事都不  会想太多,总是先做了再说。比如她撩起裙脚、俐落地爬上窗台这码子事……抱着窗柱  ,蒲烟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那约莫有三丈来高的地面。该死,我怎么没有想  到这屋子周围挖有小护沟?原本从屋里往外瞧,只见一片平坦的!谁知在她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总算爬上窗台正猛然要往下跳之时,才悲苦的发现到问题之所在。  

  咬着下唇的望着那黑黝黝、湍急流动着的水,先前跳下高崖溺水的痛苦记忆又袭上  心头。再往后屋里一瞧--方才蹬得太用力了,那张板凳被顺势踢倒了!蒲烟顿时为之  傻眼的僵在那里。好了,好了,这下子玩完了。如果大声呼救,那有多丢脸啊!可是不  找人来救……难不成就一直「挂」在这上头?  

  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声喊人来救自己之时,门口却传来不小的骚动。听到那个熟  悉低沉的嗓子,蒲烟立即恨不得死了算了。  

  「你们辛苦了。」含笑地将门给关上,新雨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在见到屋里凌乱  的模样,以及抱着窗柱坐在窗台上的蒲烟时,心里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扬起浓粗的剑眉,新雨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地踱到窗前。「唔,晚霞满天,看  起来明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这金辽两国画界比武就在明日,想必会是场精采的龙虎之争  。」看也不看蒲烟一眼,新雨说完后自顾自地坐到桌子旁,为自己斟杯酒,转动着酒杯  地继续说下去,「在这北地,金、汉、辽各族杂处,凭借的便是诚意,倘若没有阔达胸  襟,老以蛮邦番族的眼光去度量他族的话,自取其辱是难免,惹祸贻害子孙也不是不可  能的事。」  

  我全身都僵硬酸痛得半死了.偏偏那家伙还在那边摇头晃脑的,扯什么胸襟、什么  诚意的。蒲烟心中嘟哝着,如果是在宫里,看到我爬上树而下不来,那些公公们老早就  喳呼着去找直梯,或是爬上来搭救了,谁像他净杵在那里扯个没完。  

  小心翼翼、艰困地稍微挪挪身子,蒲烟以期待的眼光瞄了他几眼,巴望他能自动自  发的来救自己脱险。天色越来越晚,在眼前纷飞的蚊蚋也多了起来,草丛中传来杂虫众  鸣,蒲烟担忧地用着一只手紧紧攀着窗柱,另只手则是更使劲儿地抓牢窗柱。  

  「这李太白有诗曰:﹃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想必就是指像今儿个这种皎洁  的月夜……」一手执壶,一手端着酒杯,新雨缓缓来到蒲烟身畔,对着那轮初升新月,  又是抑扬顿挫的吟哦再三。  

  在太阳隐没于地平线之后,夜,像层黑纱迅速地罩在大地万物之上。望着新雨点燃  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蒲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我的天,难道他没见到我被因于这窗  台之上?  

  飞来绕去的蚊蚋不但多了起来,而且还成群结队、很不客气地攻击着蒲烟,受困于  不敢完全放开双手,蒲烟只得狼狈地左躲右闪,而新雨却仍像无事人般的在那里吟诗诵  赋。看到他那神清气闲的样子,可真要把蒲烟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哟,我瞧瞧这屋里的蚊虫怎生多了起来。」举着油灯来到窗前。  

  光线引得更多的蚊蚋蛾虫向蒲烟扑过来,惊得她泪水都已在眼眶中打转儿了。  

  将蒲烟的窘态尽收眼底,新雨决定给她的教训已然足够了,但依他这几天的观察来  看,这个倔骡子的任性可不是这么容易磨平的,但,事有轻重缓急……「我听说这北地  有种毒蛇,最爱在月圆之夜出现,而且性喜爬攀窗户,虽设凿沟河,但此种蛇类擅泳,  最爱钻进人的肌肤之内,咬噬而出……」双手环抱胸前靠在窗旁,新雨慢条斯理地说道  。  

  闻言蒲烟全身为之一僵。恰巧此时有道冷风拂过,将她的长发拂凌在她手背上,配  以新雨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吓得蒲烟失声尖叫着的放开了双手,像块石头般地往下掉。  

  轻轻松松地,在她落地之前,新雨将她抱个满怀,望着她惊悸犹存的脸蛋,忍不住  地绽出抹吊儿郎当的笑意。  

  「我说蒲烟,没事妳爬到那窗台上头做什么?」  

  「我……我纳凉。」看到他那洞悉一切却故意揶揄的样子,蒲烟咽不下那口气地顶  回去。  

  闻言停顿了脚步,新雨又抱着她往窗台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扰人雅兴……  」说着他又作势要将蒲烟往那窄小的窗台上放回去。  

  「不!」紧紧地搂住他颈子,蒲烟脸色大变地,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不!我不要  再回……」  

  在新雨突如其来的朗声大笑中,蒲烟发觉自己正很不巧地跨坐在他腿上,和他那对  像是随时可看穿自己心思的眸子相对,而且自己的手还死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尴尬使得蒲烟的脸先是一阵臊红,而后像是全身浸入滚烫水中般的红热起来,约莫  过了几秒钟,她才像被火烧着了般的,急急想到要缩回自己的手。  

  「咦,急什么?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的认识一下彼此,我的娘子?」伸手捏捏蒲烟小  巧的下巴,新雨一面提高警觉地留意屋外的动静。  

  「谁……谁是你的娘子来着!」慌乱地别过头,以避开他差点落在自己唇上的嘴,  蒲烟臊得全身像是滚沸的热壶,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哟,先别提那大宋皇帝将妳赐婚与我之事,妳我早已有肌肤之亲的夫妻之实,妳  就是我的娘子。」亲昵地在她颈项细柔的肌肤上流连再三地吻着,新雨眼里却是充满了  疑惑。  

  门外刺探的会是何方人马?是敌?是友?依据他那上乘的轻功来荆斩,来者的武功  不弱,起码不是一般三脚猫功夫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你……」真格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蒲烟咬着牙,想要推开他那缠绵得令她难以招  架的吻。但在这同时,却有股不知打哪儿来的声音,似乎对她的抗拒很不以为然。两个  声音就在她心里此起彼落地交战,令她为之矛盾不已。  

  双手滑进蒲烟宽大的袖笼之内,迎面扑鼻而来的芳霏,教新雨心头为之一震,几几  乎乎要忘了自己所负的重责大任。他连忙拉回换散的心智,重新将敏锐的注意力放在躲  在屋外潜伏着的人身上。  

  有两道……不,是十道电流,此刻正由他的手指,缓缓的在自己身上拖曳出一条条  带有刺激电流的溪流,慢慢的汇成一束巨大的伏流,在体内窜流着。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声,蒲烟微张着迷蒙双眼,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  

  「现在不是时候,天哪,现在要我就此罢手,真会要了我的命,但不是现在……不  是……不能在现在……」贪恋着在蒲烟赤裸的背上嗅吻着,新雨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难  分难舍地吻着已然没有了主张、只能喘息连连地望着自己的蒲烟。  

  「为什……么?为……」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蒲烟听着这熟又陌生的声音,对  来自体内汹涌的波涛感到非常不解。  

  「我想要带妳共赴云雨游巫山,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天,妳不要  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捧起蒲烟的脸蛋,像是要折磨她更像是要折磨自己似的,新  雨用力地以自己的唇辗吻着蒲烟,就如同要将所有的挫败全都藉由他的吻发泄出来般,  吻得令彼此气喘吁吁。  

  根本已经迷失了自己,蒲烟只能紧紧地攀住他,即使身上的衣物都已然被褪脱得落  满一地,她依旧是没有察觉地依偎在新雨怀里,听着他激烈如战鼓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在她眼前现出了一点淡淡,约莫小指尖大小的红点,她诧异地以手指去碰触  它,结果竟惹得她的小指尖顶亦染有那种艳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殷红。  

  方才想询问他这抹殷红的缘故,门外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而后是人声鼎沸般的朝  这个方向而来。在蒲烟尚未回过神来之前,新雨已然以脚勾起满地的衣物,匆匆地将蒲  烟裹住,将她抱起安置在床上的幔帐之内。  

  「这……」狼狈地拉紧衣物,对从激情状态中陡然降进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蒲烟怯  生生地拉住了新雨的衣袖,试图想要问个分明。  

  门碎然一声地被从外踹开。虽已过了端午,但在北地仍是早晚风急,寒意依然沁人  骨牌。蒲烟被风袭得几乎要睁不开眼……在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之后,蒲烟的手僵在那里  ,芳唇半启而说不出话来。  

  啊!他--呃,不!是她……披头散发,一脸苍白,浑身破碎衣物沾染不少血迹的  往屋里直扑,在她身后则是大队拿枪执棒的官兵。他们冲进门后,立即将女子和新雨给  包围起来,也有几个人将亮晃晃的枪尖定向她。  

  随后走进位贵妇人。顶着花株冠,在青罗的表面上,青绢衬金罗托为里,九龙、四  凤,前有大龙衔红穗球一枚,前后花株各十二朵,孔雀云鹤图案加铺翠滴粉缕金装珍珠  ,那位虽已有年岁的女人,在浑身珍贵珠宝的掩映,加以缀玉钿、垂挂红黄带团服襜裙  衬托之下,更显得尊贵威仪几分。  

  「大胆菟祯,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笔直地往那个躲在新雨怀里的女子走过去,那  名贵妇怒目瞠视着新雨,「国师,这是我金国要清理门户,请国师莫要插手多管闲事。  来啊,将这刁逆的菟祯给我拿下。」  

  将怀内的女子推到床上,使她和蒲烟一起挤在床褥间。新雨转而面对那盛气凌人的  中年妇人,缓缓地问道:「皇后,菟祯格格何罪之有?」  

  「哼,菟祯身为我金国苏拉赫族的公主,又受皇上赐封为格格,自当尽力为我金国  祭求天地山川诸神,祷求国泰民安,这是她的天职。」大剌剌地将裙摆一甩,那位盛装  妇人冷眼瞟向衣衫不整的蒲烟,眼神中尽是冰冷的恨意。  

  「皇后陆下,菟祯格格自受皇上封敕为和硕格格之后,即全心于祭祀之事,在我看  来,她倒是未曾有亏于她的天职哩!」将那些往菟祯格格和蒲烟一再逼近的枪矛隔开,  新雨冷冷地平视着气得头顶上的花株冠不停晃动着的皇后。  

  「是嘛,这祭司本就当全心只为国祈福,可这骚蹄子却是不守本分的勾引皇上,让  皇上封她为格格,将皇上的心全都给蒙蔽了。」皇后破口大骂的几番欲走近菟祯,但在  新雨的一再阻拦之下,她只得恨恨地怒视菟祯,却是半点也近不了她的身。  

  「皇后陆下,这皇上策封菟祯为和硕格格,主要是看重菟祯的指挥军事长才,这回  我们连下江东三关,全都仗着格格的神谋善略,才能在最少损失的情况之下,自辽手中  夺得这土沃民富的丰饶之地……」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有位满头白发苍苍的大臣  ,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跪在皇后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怒气冲霄的皇后。  

  「哼,军事长才?我看这狐媚子根本就是个祸害,从皇上到苏拉赫族领地打猎见到  她那刻起,皇上的魂儿就没了,这小妖女八成使了什么邪术,将皇上迷得团团转。」  

  「皇后,妳贵为母仪天下之尊,何需跟这菟祯格格计较,况且明日菟祯格格即要与  那辽太子比武画界……」  

  「哼,就是为着这件事,哀家倒要问清楚,是哪个拿的主意,让这小妖女代表咱金  国去与那辽太子比武?倘若输了,岂不是要自白将这肥沃的江东三关送给辽国了?」  

  「皇后,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努西达,亏你还是我金国累代重臣,明知皇上近来为头眩的毛病折  腾得无心国事,怎可任他做出这等胡涂事?」  

  「皇后陆下,皇上虽有小疾,但还不至于无法决断政事……」  

  「哼,那立旨要封这小妖女为妃之事又怎么说?适才若非小兴子来报,哀家可要一  直被蒙在鼓里哩!好生个小妖女,将皇上迷得昏头转向,哀家身为大金国皇后,得时刻  记住祖宗家法,匡正皇上的昧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皇后五官为之狰狞纠皱一团,  她怒目转身朝后边的太监们跺着脚,「你们还不快给我拿下,看我怎生治这小骚货。」  

  在她的怒斥声中,那些太监官兵们全都进退维谷地杵在那里。眼前一位是有权可治  自己生死的正主子皇后;但另一位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菟祯格格,动了她惹恼了皇上  ,到时候不也是死路一条!  

  是以那些太监官兵们全都像泥塑土雕般的杵着,任谁也不敢有啥行动,但也不能干  愣着没动静的惹火皇后娘娘……这么大队人马全都垂着头,连气也不敢哼一声。  

  眼见这大票人马全像着了定身术般,没有依旨行事,皇后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面  对那个挡碍到她路的小太监,伸手就连掴了几个耳刮子。  

  「咄,我打死你们这班没有用的奴才,还不快给我去找人来拿人?」推踹那小太监  ,皇后气得破口大骂。  

  「皇后娘娘息怒,这菟祯格格明儿个一早即要与那辽国太子比武,倘若今儿个拿了  她,明儿个的比武……」惶跪在地,小太监们拚命磕头叫嚷着。  

  从鼻孔喷出长长的冷哼声,皇后以她尖锐的指甲戳向靠她最近的一位小太监的眼睛  。她那长得渲出抹诡异的指甲,在小太监的凄厉叫声中,直勾勾地插进小太监眼中。  

  菟祯突然由床上一跃而起,飞奔至皇后面前,跪在她跟前,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  「皇后,请妳不要如此迁怒于小公公,如果皇后真要菟祯的性命,菟祯只求皇后等明日  的比武过后……」  

  「哼,妳这狐媚子倒有脸跟我讨价还价哩,妳苏拉赫族向来就是桀骜不驯的一支野  族,今天妳既然落入我手里,我就得好好的把妳这支野族整顿整顿,免得他朝又出个狐  媚子来魅惑皇上。来啊,派兵出苏拉赫族领地,将这狐媚子的九族全都诛杀,绝不可放  过任何活口。」伸手在菟祯脸上剐出几道鲜艳指痕,皇后仍是意犹未尽的大喝着下懿旨  。  

  菟祯霎时委顿倒地,脸色死白一片。「妳……妳好狠的心肠,我族人与我何干?」  

  「哼,妳给我住口,来人啊,还不快将这妖女押进大牢,听候我的处分。」伸腿即  将菟祯踹倒在地。皇后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的杀猪尖叫起来,「哼,哀家的指甲竟然断  了,小山子,快把哀家的蔻丹拿来。」  

  在皇后三番两次的嚷嚷中,小太监们只得硬着头皮去搀扶已气得浑身发抖的菟祯格  格。对这皇后的行为,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善妒使得皇后不得宠于大金国的皇上。当初  就是为了两族结盟而结合的这对怨偶,在新婚兴头过去之后,皇上即将所有心力全用在  往南扩充领土的征伐之上,而闺怨深寂的皇后,则是费尽心思的排除异己,以期巩固自  己的皇后之位。  

  而说起这菟祯格格,所有人都要怜惜得大叹一声红颜薄命。菟祯是出自苏拉赫族的  绝色美女,自古即传说这苏拉赫族是由天而降的天仙所传之旅,他们封塞而出世,默默  的遵守族规市避世。在封闭的族规限制下,苏拉赫族的男子不可和他族的人有任何生计  外的接触。男子都已如此深受限制了,更何况是身为族长之女的菟祯。  

  但有道是才如锥藏囊中,在皇上到苏拉赫族领地狩猎时,遇雨而到菟祯家里躲雨,  一席详谈之下,对菟祯精辟的军事知识大表折服,便再三向族长提出要将菟祯带回大都  的要求。面对诸族共主领袖的要求,或者说是命令,族长左右为难之下,竟率菟祯的兄  弟姊妹和母亲服毒自尽,成全了皇上的要求,一方面也是给族人个交代,表示是他辱没  族规,使菟祯远离家邦,以死谢罪。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皇上对菟祯有着很深的愧疚,因着他的强求、爱才之心,却  使得菟祯从此成了无父无母、无依无恃、失家离邦的孤女,但他也不舍得就此将这个军  事奇才给放走。在惜才怜才的心态下,皇上未将菟祯收为后宫众多妃嫔中的一员,因他  小里有数,皇后善妒阴狠的手段迟早会找上菟祯,所以他赐菟祯以和硕格格的身分,就  是要皇后动不了菟祯。  

  依恃着菟祯的奇才大略,这次金兵突破了大宋官兵死守的天险,连下肥沃的江东三  关,皇上龙心大悦,决心再加封赏,但她既已是和硕格格,再封能封到哪里?  

  所以在考量诸位大臣的提议之后,皇上决定封菟祯为「靖国圣妃」,却不料那断章  

  取义的小兴子公公却以此为邀功材料,急急忙忙的跑去皇后跟前嚼舌根,引发这场  风波。  

  就在皇后志得意满地由小太监涂着蔻丹的同时,新雨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悄悄将  被子拉起,把被眼前阵仗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蒲烟牢牢裹住,而后一把抄起她挟在腋下,  以足尖往面前的椅凳一点,往前如凌空向下疾冲的鹰,伸手攫起踉踉跄跄被太监们拖着  往外走去的菟祯,三个人随即像阵烟般的,往敞开的门外飞扑出去。  

  在众人的吶喊声和疾速呼啸过的风声中,蒲烟挣扎着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  态势。往下一看,树林、池塘皆在脚下掠过,这教她为之要吓破胆地更加抓紧新雨,往  新雨的怀里钻去;熟悉的味道使她感到心安。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和自己自幼生长迥异的他乡,我只好依赖着他了,是啊,除了  依赖他,我还能怎么办?自嘲地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蒲烟无言地将脸贴在他胸前。  

  往前凌风御行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他们停在一间小小的茅舍之前,新雨方才松开  手,那菟祯即往旁倒了下去,这使得新雨皱起眉头的趋前察看。  

  「菟祯,妳的伤势……」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新雨欲言又止的问道。  

  「不碍事的,赵大哥,你不该将我救出来。皇后盛怒之余,必然会对我的族人施加  报复……」转头咳出鲜红的血水,菟祯语气中没有丝毫埋怨地别过头去。  

  「菟祯,如果妳再留在那里,绝难逃皇后毒手。」  

  「但……我族人数百口的性命可全都危在旦夕,我怎敢再惹恼皇后?现下我只企盼  明日的比武过后,皇上即放我归隐山林,这是皇上他亲口应允我的,我这些年来苦苦期  盼的就是那么一天……」  

  看着菟祯,新雨默然地摇着头。只怕在皇上送妳回到故乡之前,皇后的魔爪便已饶  妳不得了啊,菟祯。  

  视线由新雨转到了瞪大眼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蒲烟,菟祯绽开沾有微凝血渍的嘴角  ,温柔地伸手握住蒲烟的手。  

  「姊姊好生俊俏,难怪赵大哥如此深情重义的要将姊姊带回大金哩!」艰辛地挣扎  着站了起来,菟祯摇摇晃晃地对蒲烟说完之后,猛提一口真气,便跃上身侧的矮墙。  

  「菟祯……」大惊失色地望着她,新雨连声音都高了八度,脸上则是写满了不赞同  的表情。  

  「赵大哥,这是菟祯的命,如果我明天没有去比武,我全族的性命一样会被那些皇  后的心腹大臣给处死。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比武,若是赢了,说不定可求皇上救我苏拉  赫族老小。」凄凉地一笑,菟祯淡淡的说完之后,即朝静证的夜空中斜斜地疾射出去。  

  「菟……」举起手还想说些什么,但转眼间芳踪已杳,他只有怅然地放下,征征地  望着寂清的远方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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