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宁想起嘉升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奇怪起来,“嘉升说大家是进入旅游业才认识的。”
“因为我跟钟澈都不想提。”
她听了疑惑更大,这句话听起来好怪。
一般人若是在工作场合遇到学生时代的朋友,不应该都是很高兴吗?为什么怕人家知道呢?
该不会——啁,如果唐姐是铮澈心目中的理想典型,那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我跟钟澈没什么。”唐晓藤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他之前在云游时就已经有一个当记者的女朋友了。”
当记者的女友?该不会就是那个灵灵吧!
她居然忘了问钟澈有没有女朋友,说不定他们已从“那时”走到“现在”,所以钟澈才会这么常跟灵灵讲电话,而且每次都是眉开眼笑,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可是若说他有女友,感觉上又不像啊!
一个有女友的人,有可能每晚跟她到处玩吗?
要不,就是记者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陪他,所以……
唐晓藤丝毫没发现她的分心,自顾说着,“我们装做没什么交情,主要是不希望她误会,我不怕那些蜚短流长,可是她的职业让我有顾忌,我有一个孩子——我在履历并没有注明这点。”
灿于看着她,双眼眨都不眨,她从来没听谁说过她有一个孩子。
唐晓藤笑了,“很惊讶?”
她坦承,“有点。”
“我没结婚。”
“现代女子有权为自己做任何决定,何况未婚生子不是大罪。”灿宁很认真的说,“我惊讶的不是‘未婚生子’,而是‘认识三个月的人突然跟我说她有孩子’,这是不一样的。”
她点点头,表情颇为欣慰,“为了怕影响工作效率,有孩子或是已婚女性员工常常无法担任要职,可我不是一个人,我必须争取薪水较高的工作,那时有好几个人在争飞航线主管的缺,我不能赌,钟澈了解这一点,所以才假装和我没什么交情,免得女友醋劲大发去查她想像中的情敌,万一有孩子的事情曝光,除非我换工作,不然永远升不了职。”
灿宁发现自己更喜欢唐姐了,也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这样的温柔。
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完整的女人。
唐晓藤还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大学时候的事情,他们一大群人怎么借车去露营,夜半溪钓,围着营火跳学长教的非洲狩猎舞蹈,众人玩到不支而露天睡到天亮;纵走中央山脉时,学妹骨折,他们如何做出克难担架带学妹下山……每多说一点,灿宁就觉得更接近钟澈一点。
他的过去,她虽然来不及参与,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唐姐还答应找一天回老家把那时的照片带给她看。
回到公司,灿宁因为幸福过度,居然给了资玮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手时才想到资玮是不跟人笑闹的。
原以为资玮会用一贯的冷漠对她,没想到她却笑了。
“资玮,你笑了耶!”
她轻哼一声,“我是人啊。”
“好少看你笑。”
“江灿宁,你有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嗯,有啊。”只要一听到钟澈打电话给灵灵,她就心情低落,睡前必幻想一个名叫灵灵人,有时是长得像李嘉欣的冷艳女郎,有时又是长得像安倍夏美的小可爱……
已经乱想过度,没想到安妮在知道她烦恼根源之后,居然跟她这么说:“李嘉欣或安倍夏美都没关系,最可怕的是万一灵灵就是你们唐姐的小名,原来她与钟澈相爱多年,那才叫恐怖。”
灿宁惊得当场呆掉,这安妮,开起玩笑来真是六亲不认,若是她痛苦倒地,安妮会笑得更大声。
“不可能没有啦。”
资玮看着她,表情像是看到一种奇特的生物,”知道吗,我觉得你受到上天特别的眷顾。”
灿宁心想,是特别衰的眷顾吗?
“你看起来很快乐。”
“因为我现在是真的快乐啊!”想到知道那么多钟澈的事,她就笑得很愉快,“刚刚唐姐说了很多我一直想知道的事。”
资玮回到座位上,打开手中肋档案夹,许久,突然抬头跟她说:“唐晓藤的心机很重,你别太相信她的话。”
灿宁一怔,资玮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她相信她,但是唐姐……那个谈起孩子时满脸温柔,说到她的苦恼时,要她加油别放弃的人,难道又是假的吗?
资玮脸上写着一种言尽于此的神情,明白的告诉灿宁,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难得假日,钟澈还在睡,电话却不识相的响起。
他只是翻个身,到响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了解打电话来的人的意志,不起来接是不行了。
“钟澈!”
“是你。”他早该想到了,江灿宁。
由于工作的关系,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国,朋友早随着日渐忙碌的生活而消失不见,这些日子来,只有她,会猛打他的电话,不过她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讲电话,总是三、五分钟就挂断。
“什么事?”
“没事啊!”
他没好气的说:“没事打电话来干嘛?”
“就是没事才打电话。”她振振有词的说,“难得假日,出来走走嘛!”
“你的安妮与安琪呢?”
“她们要上班。”
“找嘉升。”
“他去参加同学会。”
“资玮。”才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资玮根本不是会和平民在一起的那种人。
不是说她高高在上,只是她的嗜好异于常人,专长是芭蕾舞,闲暇时喜欢弹钢琴、听音乐会、看画展,去过不少国家,不过目的大多诸如为了亲眼目睹十九世纪法国画家柯洛的“静泉”系列画作。
她全身充满艺文气息,怎么看都像是天之骄女才会有的才情,她不会跟灿宁出来,也不会跟任何人出来,除了公司的团体聚会外,她几乎不接受私下邀约。
果然,灿宁也说:“她不会跟我出来的啦!”
“我不想出门。”
“那我去找你。”
“随便。”
挂了电话,钟澈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墙上时钟指着八点半。
拉开窗帘,阳光哗的一声争先恐后全涌进来,照亮那一方天地。
从大学起,他就一直住在这层房东加盖的空间,整个顶楼,只用了二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二分之一完全露天,除了晒衣服之外,另有洗手槽、鞋柜及一张单人床,谁要是不高兴,可以到单人床上躺着看天空,那样的情境之下,再闷都可以过眼云烟。
跟阿贤两个人难兄难弟似的过了几年,从先前嚷着一有钱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后来,记忆太多,却舍不得走了。
钟澈走到窗台边,在木柜上的咖啡机中放人咖啡粉及水,醒,来一杯提神咖啡是多年来不变的习惯。
梳洗过后,咖啡正好。
他喝咖啡时不加糖也不加奶精,就是一杯苦涩的黑色液体,倒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有个性,而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东奔西跑的结果,为求方便,他总是尽其可能的让生活简单。
砰、砰、砰。
随着敲门的声音落下,灿宁的声音也旋即扬起,“钟澈,你起来没?”
“还没。”
外头传来她轻快的笑声,“好,那我晚一点再过来看看你醒了没。”
他微觉好笑,上前去开了门。
时序入冬,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冬衣,微鬈的发散在肩上,一顶白色的绒帽将她的脸衬得益发明亮。
一个可爱的小女生,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他不放的小女生。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或说,第一次听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唱歌,Tears。
Sometimes our tears blinded the love.We lost our dream along the way———
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但十分干净。
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循着声音走到茶水间,看到一身白色的她站在窗前,自得其乐的哼着一句又一句的Dry your tears with love,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户,削过她的脸,侧影像极了镶边的画。
Tears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时兴起,他还装流氓的吓她,原本以为她会尖叫逃掉或是打电话叫警察,没想到统统猜错。
娃娃脸,面对事情时却很强悍,不太服输。
钟澈不认为自己的外表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过,这个娃娃脸却从那天开始就追着他跑。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当然也不致笨到没感觉。
“钟澈?”
他回过神,将她疑问的眼光接个正着。
他故意咧嘴一笑,“你没带早餐吗?”
她拍拍肚子,“我吃过啦!”
“我是说我的。”
“你又没说你要。”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我打开门,然后你就说,‘看我帮你带了什么’,这样才对吧!”
她不答,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像是在观察什么似的将他这层没有隔间的大阁楼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回头对他笑,“好乱喔!”
屋子旧,东西也凌乱,钟澈自己不收,自然没人帮他收。
跟阿贤住时,谁也不带女孩子回来。
阿贤不住之后,他只与一个女孩子交往过,何纬纬。
纬纬是电视台的记者,专跑社会新闻,敢爱敢恨,性烈如火,十分有个性,也从不愿为他牺牲什么,在旁人眼中,纬纬不够温柔婉约,但这正是他所欣赏的地方,如果同女子交往只是为了要找个小女人替自己打理家务,那他倒不如要个菲佣,至少他不用花时间陪菲佣。
他跟纬纬在一起很愉快。
虽然他同纬纬后来闹得很僵,但他无法否认她仍是可爱的。
只是他们缘分浅。
缘分?
钟澈不禁笑了一下,以前他从不相信什么缘分,以为年轻就可以呼风唤雨,后来才知道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
纬纬没有错,他们结束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但这一次呢?
钟澈看了灿宁一眼,突然有点不想待在这个有着复杂回忆的地方。
他拿起外套跟车钥匙,“走。”
“去哪?”
“街上。”
那天的行程让钟澈感觉像是回到学生时代。
跟灿宁在西门町钻来钻去,逛万年的个性商店,跑去书局看杂志,在学生群集的泡沫红茶店里吃午餐,看电影,跟一大堆人在骑楼走来走去,然后在玫瑰咀片行前看某个新生代女歌手的首次签唱会,他原以为自己会不耐烦的,没想到感觉居然不坏。
有人在路边跳舞,玩Cosplay的人亦不在少数,他从来不知道西门町已经变成这样,不太像台北,反而有点像东京。
有点颓废,却又生气勃发。
从戏院出来,手机响起,钟澈看了一下荧幕,是他自己设定的日期及时间,事项是订蛋糕。
“哪里有蛋糕店?”他问,好几年没来闹区,已经有很多地方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灿宁微觉奇怪,“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甜食?”
“干女儿明天生日。”
“你有干女儿?”
“不行吗?”
她扬扬眉,面部有点扭曲的说:“当然可以。”
“你这什么表情?”
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只是很难想像而已。”
之后,他们到了一家据说颇负盛名的甜品屋。
钟澈订了一个十寸的蛋糕,是干女儿最爱的鲜草莓口味,还要了一支彩色的六岁蜡烛。
当柜台小姐问他蛋糕上要写什么时,他说了干女儿的名字,没想到灿宁却啊了一声。
声音不小,引得附近的人全回头看。
“你发羊癫?”
“不是。”看得出来,她笑得很由衷,而且是完全无法抑制的那种笑法,“我很高兴。”
他研究性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好随她去。
耶——
灿宁在心中欢呼,灵灵是干女儿。
她心中的假想情敌只是钟澈的干女儿。
算不上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浪漫活动,但已经够了,她知道的事足以化为无穷的动力。
高兴过头,怎么样都睡不着,晚上她拿着枕头去敲安妮的房门。
安妮笑,也没多说什么。她们认识好几年了,总是这样,灿宁伤心快乐时找她,她伤心快乐时找灿宁,有时候说一整晚,有时候哭一整夜,或是讽刺对方,或是嘲笑自己,两人心中收藏的不只是自己的心事,还有对方的故事。
两人并枕,听完灿宁说的事情,安妮取笑,“江灿宁,你越来越没出息了。”
“早知道你会笑。”
“不好意思,小女子我是自尊至上,看到有人为了恋爱而抛弃自尊实在忍不住。”
她辩解,“我没有抛弃自尊。”
“哎喔,现在是你先喜欢人家,抛弃自尊都不见得能得到爱情,何况是坚守自尊。”安妮笑说,“多努力吧,以前子盂学长对你这么好,你都没感觉,由此可见,爱情不由人,要多努力。”
灿宁虽觉得她提到子孟学长的事有点怪,不过,那都算了,安妮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现在要加油的目标不是过去。
虽然钟澈对自己还不是太在意,虽然他还不愿让自己靠得太近,虽然她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可她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希望上天能偶尔给她一些鼓励跟动力。
像今天一样。
临睡前,灿宁暗自祈祷。
星期一,灿宁心情极好,穿了一件红衣雪衣材质的长外套。
嘉升看了就笑,“中奖啦?”
她笑嘻嘻的,“没有。”
比中奖还好。
“好刺眼。”
她微微一笑,知道嘉升的语气中有欣赏的成分。
她今天的计划之一是跟钟澈一起去参加他干女儿灵灵的生日——她单方面想的。
不管什么活动,她都想跟他在一起,当然,前提是钟澈愿意让她去才行。
钟澈来了,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奇怪,不太高兴的样子。
办公室人少,唐晓藤也还没来,灿宁隔着两张桌子问他,“你怎么了?”
钟澈头也不抬,“没事。”
语气之冷,让灿宁噤声。
不管是谁,只要是心情不好,通常不会希望别人一再打扰,况且她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大大方方过去说:“有事告诉我啊,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他表现出不要人打扰的样子,那就是不要人打扰了。
就算他们比普通朋友好一点,但她在他心中还不够特别。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资玮先离开,嘉升做了一个要不要一起出去午餐的手势,灿宁看了看钟澈,他还是一副带刺的姿态,她转身拿了外套,跟嘉升一起走出飞航的玻璃门。
十二月了,天气转冷,一道又一道的冷风吹过,灿宁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很快的第二个、第三个接着响起。
嘉升皱眉,“你穿得太少了。”
“没事。”她吸吸鼻子,“在空调的房间待久了就会这样。”
天气太冷,嘉升提议去吃小火锅,灿宁欣然同意。
也许是看出她的小小沮丧,嘉升净说一些网络笑话逗她高兴,她听了笑得东倒西歪,可是一旦笑过,早上的挫败又向她袭来。
是她努力得还不够吗?
还是他真的离她太远?
“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先去一下便利商店好不好?”灿宁要求,“我想买三明治。”
“给钟澈?”
“嗯。”
他定定地看着她,“灿宁,钟澈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你?”
“这还用问。”她理直气壮的回答,“因为他很温柔啊。”
嘉升像是听到了什么怪话似的,“我没听错吧?”
“嗯。”灿宁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没人发现吗?他虽然看起来很流氓,可是却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论外表,嘉升比他好看太多,论背景,七楼外贸公司那个对她数度示好的年轻经理也比他强,他跟风度翩翩之类的形容词沾不上边,看起来一副很坏的样子,交通工具是辆改装摩托车,可是这些都不要紧,因为她是最直接感受到他温暖心的人。
嘉升自嘲似的笑笑,“我想,我们也许有代沟了。”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奇怪。”
“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把你吓得半死。”
灿宁笑,她当然不会忘记。
钟澈扮坏人耍她,自己还出手自卫,而他为了怕拿在手上的烟会烫伤她,没挡,白白挨了一下,后来,她把一笔十一点要用的资料忘在家,是他在盛暑的烈日下载着她在车阵中狂奔补救错误。
甚者,可以追溯到更早,那个皮夹被扒的面试日,他们在黄槐树旁边的窗边共桌用餐,他让她不致陷入窘境——虽然他们已不记得彼此的长相,可是她却从那把打着中国结的伞认出来是他,而且,唐姐也证实了,钟澈之前的确是留着金色的中长发,带团到埃及的前一天才剪掉的。
很多很多,若真要说,非要一整个下午才行。
嘉升是个有风度的人,可是她不认为他有时间听她说这些女生心中的奇特想法与感觉。
于是,她只是简单的回答,“就是喜欢了嘛。”
嘉升笑笑,“你真坦白。”
“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气。”
咦?这,他的意思是——
“嘉升!”她好想知道他喜欢谁。
看着她专心注视的脸,他不由得一阵好笑,“别追根究底。”
虽然有点扼腕,她还是点头了。
回公司的路上,他突然问:“想不想听故事?”
“嗯。”
“听过就算,我不想被人认为多话。”
灿宁点头。
“昨天参加同学会,有个同学是登山社的,我们聊起,他说有个学长在升大四那年休学跑去爬艾佛勒斯峰,然后,他跟我说了这个学长的名字,是钟澈。”
“我知道这件事。”唐姐跟她说过了,“好像是跟一群美国登山家。”
“他不是一个人从台湾出发的。”
她一怔,唐姐明明跟她说是“钟澈自己一个人”啊!
“六个美国人,钟澈,还有一个姓曾的学长,一行八人全数攻顶成功,可是才离开顶峰不到一小时,那个姓曾的学长就因为滑倒而受伤,严重骨折。”嘉升顿了顿,“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灿宁默然。
她知道攀登世界高峰时,一旦有人受伤,大家必须将伤者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不许抢救。
这是高山守则,所有的人都必须遵守。
如果在连一个健康的人都难以生存的环境下试图运伤者同行,只会连累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很多征服过高山大川的人,都有失去队友的创痛,钟澈是其中一个,他们一起挑战过海峡急流,感情很好,但他在那次挑战中失去最好的朋友。”嘉升顿了顿,“更糟的是当他从外国回来时,好友的女儿已经出生三、四个月了——那个学长的女朋友在他们出外前已怀孕,为了怕男友分心,所以没说,那个女孩子原本是等着一家团圆的,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天人永隔。”
灿宁脑海一闪,猛然想起,钟澈那个六岁的干女儿灵灵——一定是那个学长的孩子!
今天是小女孩的生日,可是却没有父亲为她唱生日快乐歌。
虽然人无法对抗面对自然考验的生存选择,可是他仍会不好受……对灵灵的内疚,还有,对好友的思念。
小女孩已经六岁了,也就是说,这六年来,钟澈都在承受这样的自我煎熬。
灿宁眼眶一湿,突然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