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住怀风,他会看准时机闯进卧房,暗示怀风娶她。
真是拙劣的计画。老爸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就算怀风真跟她上床又怎样?
也不表示他一定得负责到底。
想着,路可儿冷冷一撇唇角。
可是,如果能藉着这样的行动探知怀风对她的真心,又或者改变一下两人总是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似乎也不错。
一直以来,怀风总是口口声声说讨厌她,可他却也很关心她,比如今晚,也是他执意送她回家的,不是吗?
或许,她是应该乘机做些什么……
“你在算计什么?”楚怀风半戏谑地问道,笑望着她阴晴不定、变化多端的神色。
“啊!”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迷蒙的思绪。“我在……在吃面啊。”急忙把面条送入嘴里。
他笑了,“瞧你这么紧张!该不会真的在筹画什么陷害我的阴谋吧?”
他猜得……好准。
她有些心虚,急忙拾起餐巾抹嘴,掩饰慌张,“我吃饱了。哈——啾!”
“怎么啦?感冒了?”
“没事,我只是——哈啾!”又是一个喷嚏。
“你还是快休息吧,看你好像真的感冒了。”他推她回房,“我去叫人冲杯热牛奶给你。”
“我没事。”她拿面纸擤着鼻子。
“还说没事?鼻子都红了。”他没理她,迳自去厨房为她端了一杯热牛奶回来,递给她。
“喝一点。”他在床畔坐下。
她接过,默默啜饮一口,忽然扬眸望他。
他被她看得心跳一乱,“怎么啦?干嘛这样看我?”
“你、你要走了吗?”她突如其来冒出这么一句。
黑眸掠过一丝闪光,“怎么?迫不及待赶我走啊?好歹今夭也是我送你回来的,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些吗?”
“我知道是你送我回家的,可是你都陪了我一个晚上了——”
“所以你希望我快滚?”
不,不是的,她是想留下他啊!
她咬住下唇。
“嫌我烦?”
“你……不用去看看于小姐吗?你晚上本来不是要跟她一起吃饭的?”
“现在才想起心萍会不会太晚了?”他微笑,“你放心,她回家跟家人一起吃饭了。”
“哦。”她是不是该高兴?成功破坏了他跟于心萍的约会。她又咬了咬唇,“她的伤都好了吗?”
“当然全好了,否则我不会让她出院的。”
“那倒也是。听说你这几天每天都上医院陪她,照顾得很殷勤嘛。”语气不自觉地带点酸意。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
“我有什么好不以为然的?”俏脸一红,她试探着,“我只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人这么殷勤,有些惊讶而已。”
“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对女人一向很绅士。”
唯有对她不耐烦吧?她怒瞪了他一眼。
“别这么瞪我,可儿。”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快把牛奶喝完。”
她继续瞪他,“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吗?”今晚一定要问清楚。
他挑眉,“你怀疑?”
“我不相信……她是你女朋友。”
“哦?”
“你是……故意找她来演戏气我的,不是吗?”她握紧双拳,下颔却高高扬起,“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跑出一个女朋友?”
“无缘无故?”他轻扯嘴角。
那样的笑容令她生气,“你没有女朋友,楚怀风。一年前你跟那个叫什么莉莉还是茱丽的模特儿分手后,就跑到非洲去拍照,哪有什么时间交女朋友。”
“也许是我在国外认识的?”
“于心萍可没去过非洲。”
“也许是我回来后才交往的?”他语气轻快。
“你才刚回来两个礼拜。”她立刻反驳。
“男人如果相中一个女人,下手可是很快的。”他俯身倾向她,一双眸子灿亮得可恶,“你不知道吗?”
她一窒,别过头,“这么说,你是喜欢她啰?”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懒洋洋地问,“关你什么事?”
她蓦地扭头瞪他,“是不关我的事!”
“可是你好像很介意的样子?”
“我没介意!一点也没有!”可恶,为什么每次与他对话总会失控?“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见她容颜一阵红一阵白,他忽地笑了,还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比看她难过好多了。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陪她,总算没有白费。
“好吧,可儿,我承认她的确是我请来帮忙演戏的。”他眨眨眼,“你也知道,老爸逼我娶你,我当然得找个挡箭牌。”
她默然数秒。“……你就这么不情愿?”
“别告诉我你情愿。”他淡笑,“你只是赌气才说要嫁给我的吧?可儿,我相信你一听到这件事,一定也气得跳脚。”
是,她是生气,可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
她气的不是与他结婚,她气的是自己被当成交易的筹码,她不要自己像物品一样被卖掉,她只是想……只是想——
“你也不想嫁给我吧?可儿,既然这样——”
“我想!”尖锐的呼喊截断了他的话。
他一震,“什么?”
他震惊的表情刺伤了她,而一时冲动出口的话更让她脸颊发烧。搁下午奶,躺平身子,她将棉被拉高蒙上脸。
她在做什么?要表白就干脆一点啊,干嘛这样畏畏缩缩的?她在心底痛斥自己。可话虽如此,脸皮仍薄得不好意思面对他。
“我要睡了,晚安,你可以走了。”很没用地下逐客令。
“等一等,可儿,你、你再说一遍,我没、没听清楚。”低哑的嗓音蕴着不确定。
路可儿心跳狂乱。
要不要再说一遍?说清楚后,或许就可以改变他们的关系——该不该说?说不说?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紧咬牙关,就算拚命张大了嘴,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见她久久没反应,楚怀风强笑道:“哈,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听错了——”
“可恶!”模糊的嗓音自被窝里传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
“可儿?”他试着掀开棉被,她却不肯让他掀开,两个人抓着棉被,可笑地进行拉锯战。
“别这样,可儿,你这样会闷死自己的。”
“我闷死关你什么事?”老天!她在说什么?
“说真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晚上怪怪的。”
“不必你管。”不是的,她不想这么冷淡啊。
“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她身子一僵。
他乘机拉开棉被,强迫她露出披头散发的容颜,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不禁感到好笑。
“究竟怎么了?”他柔声问。
她很不甘愿地瞪他好一会儿,然后眸光一移。
他跟着她转开视线,发现她目光的焦点定在墙上的那幅巨型相片,眸光霎时一沉。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这幅相片的存在。在他大学毕业那年,有一天他无意间闯进她的卧房,挂在床侧的裱框相片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问她是谁替她拍的相片,她只是很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是一个她很喜欢的人。
他猜是当时跟她交往的那个念大气科学的书呆子。
到现在她还把他为她照的相片挂在墙上难道她还忘不了那家伙?他撇撇嘴,可又不得不承认那个书呆子的摄影技术是不错,把她独树一格的神韵捕捉得相当生动。
看着她以那么奇特的眼神盯着相片,他胸口蓦地五味杂陈。
如果让他来拍的话,他能拍得更好的,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哂!
“其实拍得也不怎么样嘛。”他知道自己口气听来很酸,可就是无法控制。“亏你还把它当宝似的,一直挂在墙上。”
“你觉得这张相片拍得不怎么样?”她回眸望他,目光更加奇特。
“还可以罗。”他耸肩,“只不过技巧还很不成熟。”
“那是因为他帮我拍照时还很年轻。”她轻轻吐露,“现在的他今非昔比了。”
听听她的口气!
俊唇一歪,“我就不相信一个念大气科学的家伙相机能玩得多好。”
“大气科学?”她一愣。
“就是那个方……方什么来着?就是那个挂着一副黑色眼镜的书呆。”
“方志远?”她说了一个名字。
“对,就是他!”
“你以为相片是他替我拍的?”她瞪他。
“难道不是吗?”他没好气地,“你说是一个你很喜欢的人,那时候你跟他正在交往,不是他还会有谁?”
“你以为是他?你竟以为是他!”她忽地笑了,有些歇斯底里地。
怪不得他当时听了毫无反应,怪不得他只是冷冷地嘲讽她无聊,原来他根本就不记得这张相片了,原来一直记得的人只有她,只有她!
“你笑什么?可儿。”他拧眉,“难道不是他吗?”
“当然不是!”
“那是谁?”他有些火。这女人喜欢过的男人还不少嘛。
“你管不着!”她娇斥,瞪了一眼墙上英姿焕发的少女后,胸口逐渐烧起愤懑火焰。她翻起身站上床,踮起脚尖取下沉重的相框,然后高高举起。
“你干嘛?”见她似乎打算摔相片,楚怀风吓了一跳。
她紧紧咬唇,用力得几乎在唇瓣上印出齿痕,明眸火光炽亮。她重重喘气,神情明明气愤到极点,可高高举起的双手却迟迟无法摔落。
下一秒,细瘦的手臂像是撑不住相框的重量,软软一斜。
她惊喊一声,急忙拥回相框,可身子却因突然的晃动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落。
他连忙展臂试图稳住她,结果是两人同时摔倒在床上,相框的硬质金属还重重敲了楚怀风头部一记。
他一面伸手揉抚头部,一面骂她,“舍不得摔就别逞强!”
“谁说……谁说我舍不得?”
“明明就舍不得!”
“谁说我舍不得?我要摔,摔碎它!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张相片!”她喊,双手摸索着相框。
“你得了吧!”他粗鲁地拉回她的手,“给我安分一点!”他命令,顺势一个翻滚,以自己挺拔有力的身躯定住她。
“你——”路可儿心跳一停,眼眸圆睁。他竟然……竟然就这么压在她身上,难道他不觉得这样的肢体接触太过亲昵了吗?
想着,她浑身一颤,体温直线上升。
好可爱。
楚怀风怔看着她忽然红成一朵蔷薇的花颜,好半晌,才赫然察觉两人目前的亲密姿态,慌忙坐起上半身。
随着他松开她的动作,她也跟着撑起上半身。两人各据大床一角,各自别过头,悄悄喘息。
空气中,流动暧昧的静谧。
“为什么……要摔相片?”许久,楚怀风低声打破沉寂。
“你管我。”
“你不是说很喜欢这个为你拍照的人吗?”
“谁、谁说我喜欢他的?我讨厌他!”
“到底是谁帮你拍的?”他忍不住又问。
“你、你、你是白痴吗?居然还问我?”她听来快疯了。
白痴?
他拧眉,转头怒瞪她,“为什么不能问?我又不是算命仙,哪猜得出你大小姐中意的人是谁?不过不论他是谁,我都祝他好运!”他悻悻然的补上最后一句。
“你是什么意思?”她也转过头,明眸似火。
“猜不出来吗?”他讥刺,“意思就是谁被你爱上谁就倒楣啰。”
“谁……谁说我爱他的?我讨厌他!”她再度郑重声明。
“是,你大小姐说的都是。那么可以解开谜底了吗?那个‘有幸’被你讨厌的家伙是谁?”
“你——”如果眸光可以杀人,楚怀风大概已被处死一百八十回了。“笨蛋!你想还会有谁?这世上有谁能让我路可儿这么痛恨的?”
“哈!说实话,除了我,我还真想不出还有哪个人跟你这么不对盘,我——”话说到此,楚怀风猛然一顿,他眯起眸,打量着路可儿仍然绯红、甚至愈来愈红的容颜,呼吸霎时一窒。“难道——”不可思议的念头击中脑海,他脸色一白,惊疑不定。
见他无法置信的神情,路可儿只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她拉起棉被蒙住头,细声尖喊,“出去!你快给我出去!”她决定不表白了,她为什么要表白?简直太尴尬了嘛。
“我不出去,可儿,除非你说清楚。”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快走啦。”她不玩了。
“我不走!”粗鲁的低吼响起,“路可儿,你是这种胆小鬼吗?为什么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胆小鬼?他骂她胆小鬼?
不服气的火苗窜上她的眸,她掀开棉被,冲着他大喊,“是是是,我承认那个人就是你!行了吧?”
“真是……我?”他反倒一愣,“可是怎么可能?我没替你拍过这张相片啊。”
“谁说没有?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马场。”
“是那时候拍的相片?”他愕然,“可我把底片输给你了——难道你把它们洗出来了?”
“对。”
这么说,这张令他不屑好几年,又吃醋好几年的相片原来竟是他自己拍的?他一直猜想究竟是谁拍的相片能让她如此珍视,没想到——
“你、你、你——”他呆望她,生平第一次口吃。
“我什么?”不敢迎视他意味深远的眸光,她慌乱垂眸。
“这么说,你那时候说很喜欢的人,就是——”
“我没有说什么!”她慌忙截断他,“你听错了,没这回事。”
“你明明说了——”
“我没说没说!”她强烈否认,“你听错了。”
“你说了。”沙哑的嗓音蕴着笑意。
他在嘲弄她吗?因为他终於明白她偷偷暗恋他好几年,所以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吗?他会怎么看她?她从今后该怎么面对他?
老天!早知道她应该早点赶他走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可儿。”
“我没有喜欢你!从来没有。”
“别不承认。”
“我、我没有不承认……”可为什么微弱的语气听来如此心虚?
“胆小鬼。”他柔柔取笑她。
“我……我不是胆小鬼!别那么叫我!”她扬眸瞪他,在对上他含笑的眼神后,再也忍不住地重重回击,“你才是胆小鬼!你连……连吻我都不敢,你才不像个男人!”
他闻言,笑意一敛,紧紧抓住她的臂膀,“我不是说过吗?可儿,永远不要挑衅我。”他警告她,瞪视她火红的容颜,眼眸灼灼生辉。然后,他忽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
男性气息霸道地袭向她,瞬间围裹她全身。
她感到头晕目眩,“你……放开我。”
“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不去吻一个女人。”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连耳垂也烫了。
“一是因为他太讨厌那个女人。”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空出一只手,替她撩开散落颊畔的发络。她无力反抗,他低哑的嗓音和轻柔的动作宛如两道最厉害的魔咒,狠狠地定住她。“你知道第二种情况是什么吗?”
“我——”她全身僵硬,连说话的声音也差点冻住了。“不知道。”
“另一种是因为他——”他声音低低地,“太在乎她。”
她心跳一停。
“你认为我对你是哪一种?”
她脑海一片空白,在他用那么深邃、那么温柔,又那么炽热的眼神望着她时,她什么也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她细声细气地。
柔弱的嗓音彷佛取悦了他,星瞳一亮,唇角翻飞出淡淡笑弧。他低下头,很慢、很慢地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让呼吸暖暖挑逗她脸上每一根细细的寒乇。
他的唇,就要印上她的了……
她惊怔地瞪着他。不知怎地,几天前她还千方百计想诱惑他吻她,还为了他不肯吻她而感到挫败,可现在,当他的唇真的离她只有一线之隔时,她却忽然恐慌起来。
一种排山倒海的恐慌,一种让她无法呼吸的恐慌。
她直觉撇过脸,不敢面对他。
他轻轻一笑,滚烫的唇顺势在她柔嫩的颊轻啄一下。
“怕吗?”他问,语气并非嘲弄,也非挑衅,只是温柔的宠溺。
她一动也不敢动。
他又笑了,正想换个角度继续汲取她的甜蜜时,门扉处蓦地传来一阵清脆声响,跟着是一阵朗笑。
两人同时愕然抬头。
“我说怀风,难道你真等不及结婚后再跟我们家可儿洞房吗?”是路庭宝,算准时间闯入的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得意非凡。
不枉他在门外站岗了足足十五分钟,值得,值得!
“我想,也该打个电话给楚彬商量办喜事的好日子了。”
※※※
“你……你说楚伯伯正在为你筹备婚事?”于心萍僵着身子,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消息。
“嗯哼。”楚怀风漫应一声,确定灯号已经由红转绿后,他踩下油门,跑车往前疾驰。
看着他俊朗的侧面,于心萍只觉一阵心痛。
为什么他能淡淡地说出这消息?为什么他似乎很理所当然?他不是很厌恶婚姻吗?不是说过绝不步入婚姻的坟墓吗?
“是跟路小姐吗?”她问。
“是。”
“可是……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你不是说你们两个一向就合不来吗?”她提高嗓音。
他没立刻回答,潇洒地将方向盘转个弯后,黑眸才瞥向她,“我们是合不来。”
俊唇懒懒一挑,“不过显然现在情况有变。”
“情况有变?什么意思?”
“可儿喜欢我。”唇角弧度更加翻扬,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愉悦。
她瞪着他喜不自胜的微笑,“她喜欢你?”
“嗯哼。”
“你怎么知道?”
“她承认了。”
“什么?”她睁大眸,表情惊讶。
“她自己承认的。”他轻快地吹着口哨,那神态就像是无意间得知仵么天大秘密的小男孩一般,有些淘气,有些狡黠,有些兴奋,又有些让人无奈的可恶。
“你很高兴?”
“当然。”
“为什么?”她无法克制微微控诉的语气。
他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高兴?一个你讨厌的人喜欢你,对你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她别过头,轻轻咬唇,“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困扰?”
“你不觉得……很烦吗?”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
闻言,她容色一白。
对於路可儿喜欢他这件事,他一点也不觉得困扰,也不觉得烦。他很高兴,非常高兴。
这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自明——
于心萍闭了闭眸,“因为你也喜欢她吧?”
他没有回答。
这样的沉默忽地激怒了她,她颤着身子,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双拳。
“你真的决定跟她结婚吗?”
“……是。”他回应的嗓音有些犹豫,彷佛不明白她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他竟不明白!交过许多女朋友的楚怀风竟然会不明白!
因为他从没对她用过心吧。
想着,于心萍轻扯唇角,凄楚一笑。
“怎么了?心萍,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在餐厅,你送路小姐回去后,叶先生跟我聊了一会儿。”
“叶朝阳?”他蹙眉,“他跟你聊什么?心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是个花花公子吗?以后别理他。”
“我知道,我跟他没什么。只是他听我说了那家餐厅是路家开的以后,这才恍然大悟。”
他撇撇嘴,“他恍然大悟什么了?”
她没说话,一迳低着头。
“说话啊,心萍。你怎么了?”
“你知道叶先生他父亲是银行董事长吧?”良久,她才低声开口,嗓音微颤。
“我当然知道。”
“他从他父亲那儿听来一件事……”
※※※
路可儿觉得很不安。
自从那天晚上她和怀风被父亲“捉奸在床”后,胸口始终梗塞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天,爸爸很明显地是藉机硬逼他上梁山,可奇怪地,他居然没有反抗。
照理说,一向我行我素的楚怀风不是那种会屈於长辈之命的男人,就连他自己的父亲,他都未必会理会了,又何必怕她爸爸?
可他没有拒绝爸爸为两人筹备婚事的提议,甚至还表现出默认的样子……
她的确想过,藉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俩的关系做些改变,可从没料到他竟然会答应婚事。
奇怪,太奇怪了。
难道只因为他啄吻了她的脸颊,便打算对她“负责”吗?
荒谬!
又或者.他是听她说暗恋他许久,于心不忍,所以决定“报答”她?
不,她无法接受!
责任或报答对她而言,都不是结婚的好理由,如果他真打算娶她,只能是因为一个理由。
除了那一个,她什么也不接受……
“我正在想,你也该来了。”微带嘲弄的嗓音响起,震动她迷惘的思绪。
她连忙收束出走的心神,扬起头,望向她有意躲避了几天的男人。
楚怀风正看着她,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的笑容,白衬衫搭牛仔裤的率性打扮,看来依然潇洒迷人。
她呼吸一窒。
“你这几天都到哪儿去了?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人。”
她在躲他,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有点事。”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看展了。你知道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当然知道是最后一天,就因为知道才硬着头皮来。
“我当然……当然会来。好歹也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个什么FPSA的,看看那些评审委员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天!她在说什么?
几乎是话一出口,路可儿便后悔了,她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找他碴的,她是真的想看看这一年来他又进步了多少。她其实很喜欢他的作品的,真的很喜欢啊。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实力对吧?”黑眸掠过一丝深沉况味,“好吧,你慢慢看,欢迎批评指教。”
“放心,我一定会。”哦,她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他只是深深长长地看她一眼。“请便。”
她别过头,不敢再迎视他今日看来格外意味深刻的眼神。眸光流转,她很快找到了他的作品展区。
走上前,一幅相片立刻吸引她全副注意力。
摄影的主题是一个正在海边捡拾贝壳的少女。天色微阴,海涛拍岸,风卷起少女白色的衣袂与黑色长发,她低俯身子,拾起一个浅紫色的贝壳,微微浅笑。
整张相片的色调几乎可说是灰暗的,除了那一抹淡淡的紫,几乎象张黑白相片,可那抹紫却是那么生气盎然,少女唇畔那抹笑是那么灿烂逼人。
作品题名为“少女的梦想”。
一个紫贝壳,一个笑容,轻易颠覆了作品背景偏灰的色调,让相片绽放出难以言喻的生动张力。
好棒的相片!
她仰起头,怔怔凝娣,忽地,脑海逐渐孚现出淡淡的灰色影像。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年她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他们一群年轻人一起出游,在海边,她抬起一个很漂亮很小巧的紫贝壳。
为了怕同伴笑她傻,她打算悄悄把贝壳揣入口袋,偏偏无巧不巧,让楚怀风给看到了。
他看着她,双手环抱胸前,唇畔那抹嘲弄的笑看来好可恶,好让人生气。
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她赌气将紫贝壳随手一抛,找其他人玩去。
可其实,她有点心疼——
“你喜欢这幅作品吗?”楚怀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嗓音似乎有此紧绷。
“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他语气古怪,“这一幅可是很多人称赞呢,就连季海玄也说这幅特别好。”
“季海玄?”她挑眉,“那个刚被选为世界摄影十杰的摄影家?”
“没错。”他点头。
季海玄可是台湾摄影界的风云人物,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不但是美国摄影协会的一员,作品也得过无数奖项,就连出版的摄影集也是本本畅销。
怪不得他会这么得意了。她微笑。
“他还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拍出了这样的作品?”
“哦?什么原因?”
他没说话,只是直直瞪她,眼眸燃着火焰,神情奇特地似乎带着某种恼怒。
她只觉莫名其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他甩甩头,“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去吃饭?”
“‘白色巴塞隆纳’。”
“要去那里?”她一颤。
“不好吗?”他凝望她,剑眉怪异地一挑,“你一向不是最爱那家餐厅吗?”
“我……呃,今天不想吃西班牙料理。”
“那你想吃什么?”
“嗯,日本料理好了。”
“好吧,那去京都风。”
“京都风?”那也是她家的餐厅啊!路可儿容色一白。“呃,我想……还是吃简单一些好了。”
“港式饮茶如何?去满福楼吧。”
她心一紧。为什么他选的都是她家的餐厅?如果他们去了,而他发现料理变得十分难吃,他会怎么想?
“一定要去我家的餐厅吗?”她场起头,勉力扯开一抹笑。
“怎么?对自己家的餐厅没信心吗?”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这不像你啊,可儿。”
她紧紧咬牙,“我怎么可能没信心?只是我今天忽然想吃一些家常菜。”
“那就去我家吧。相信大嫂会很乐意特别为你下厨的。”语毕,他挽起她的臂膀,以一种优雅的行进姿势带她离开。
宛如金董玉女的身影吸引了会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他们惊叹两人的郎才女貌,却也奇怪为何这对看来天造地设的情侣脸上都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