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有人攻城,严都尉连夜调来士兵和侍卫们迎战。
孙哲的大嗓门在此时派上了用处,两军混战中,他被祈兆雪派去执行一个任务,站在一处墙头,声音洪亮的朝四周喊话——
“底下的所有士兵们听着,世子祈兆雪还活着没死,祈隆和严家父女为逆谋造反,不只杀害了侯爷,还编造世子已死的消息瞒骗世人,如此弑主犯上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如今世子已领兵回来,要剿灭这些大逆不道的逆贼。”
他接着再大声朝严都尉手下的士兵喊道:“世子知道你们都是被严家父女所蒙骗,并没有造反之心,倘若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世子保证不追究你们的罪行。”
“快快放下武器投降,世子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行……”孙哲一再用着自个儿洪亮的嗓音,重复的招降那些士兵和侍卫们。
这番话瞬间就让那些士兵和侍卫们有所动摇。
见手下军心已乱,严都尉也命人喊了回去。
“此人所说全是谎言,你们不要轻信,世子早已被害,如今出现的世子是冒名顶替,随我一起诛杀假冒世子的逆贼,谁能斩下他的首级,赏金百两。”他抬出重赏,试图挽回军心。
见状,孙哲不甘示弱的再吼了回去,“严氏父女杀了侯爷,你们别再被这逆贼所骗,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世子可饶恕你们的罪……世子只追究主谋,其它人等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随着两方的叫阵,严都尉即使悬赏百两黄金,也已无法再提振起手下们的士气。
严都尉虽是他们的统帅,但他们这些士兵们真正效忠的不是他,而是南风侯。
随着南风侯久未露面,城中早已谣言四起,如今听闻南风侯已被杀害,而先前据称已被刺客害死的世子祈兆雪却还活着,即使严都尉矢口咬定率军攻城的人是冒名顶替,然而他们之间有不少人见过祈兆雪的真容,不少士兵已心生疑虑。
这一起疑,便渐渐败退,甚至已陆续有人弃械投降。
祈兆雪率领的兵马士气大振,一路长驱直入,最后与严都尉对上。
祈兆雪满脸寒霜,怒目痛叱,“严镇,我父亲生前待你不薄,提携你为勺江城都尉,让你掌握勺江城这数万兵马,对你信任有加,你竟就是这么回报我父亲,与你女儿女婿合谋杀害了他!”
即使两人只隔了一步之遥,严镇仍坚不承认他的身分,一口咬定道:“世子早已遇害,你这无耻之徒竟假冒顶替,还为勺江城招来这场兵祸,本将军杀了你,以告世子在天之灵。”
当初既然答应了女儿的要求,他便已没有回头路,今日一战,若是杀不了祈兆雪,死的就是他,还有他唯一的女儿,因此他毫不留情的挥着手里的弯刀,狠狠朝祈兆雪砍去。
此时交战中的所有士兵们都不自觉的停下手,观看着两军将领这场殊死搏斗。
弯刀与长剑交击之时,迸溅出火光,那因砍杀敌人而滴淌着鲜血的两把武器,迅速相撞再分开,速度快得让一旁的士兵们屏住了气息,不敢眨眼,唯恐错过战局的结粜。
祈兆雪握紧剑柄的双手虎口已震裂,但他把剑握得更紧,双眼宛如狩猎中的狮子,一瞬不瞬的紧盯着猎物,寻其破绽,欲将其一击毙命。
瞥见一滴汗流淌进严镇眼中时,他猝不及防猛然暴起,毫不犹豫的挥剑砍下。
顿时,一颗人头从颈子上掉落,滚了几圈才停下来,露出其上一双布满惊愕的眼睛。
见己方主帅被杀死,早已失了交战之心的士兵们纷纷投降,祈兆雪命人收拾善后,便率领一队人马来到南风侯府,他挥手让人撞破侯府紧闭的大门,领兵直闯而入。
看见被抬出来搁在地上的妻子尸首,遭人狠狠的踹了几脚,祈隆忍不住出声阻止对方再侮辱妻子的尸身。
“够了!死者为大,她都已自刎谢罪,兆雪,你何必再如此羞辱你二婶。”
祈兆雪再重重踹了严宝婷的尸身一脚,满脸憎恨的啐了声,“呸,死者为大?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死者,你们不仅杀害我爹,还买通杀手欲置我于死地,我没有你们这样卑鄙阴毒的二叔和二婶!”
听见他这番怒骂,祈隆面色如土的跪倒在地,双手掩面的痛哭失声道:“早在得知宝婷暗中在大哥的吃食里下毒时,我便已预料到了今日的下场。对不起,因着我的懦弱和纵容,害死了大哥,也害苦了你们,我知道我现下再多说什么,也无法求得你的原谅,更无法赎罪,但临死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说到这儿,他放下手,满脸泪痕的望住侄儿。
他看着大侄儿身上那身浴血的敁袍,脸上流露出一株欣慰和愧疚之色,再瞥了眼得知严镇被杀的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便畏罪自刎身亡的妻子,满脸羞愧的缓缓启口。
“宝婷虽有野心,但若不是一直有人暗中在唆使煽动她,她也没那个胆子敢谋害大哥和你。可恨此事我发现太晚,宝婷早已被他的话给鼓动得迷了心志,而犯下这弥天大错。”
他性子绵软,妻子却争强好胜,最后她犯下那些大错时,他委实无力劝阻,却因顾念夫妻之情,不敢向任何人揭露她的所作所为,只能沉默着假装眼不见为净。
最后迎来这样的下场,他不怨任何人,甘心受死,但在死前,不揭露出那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死不瞑目。
沉默一瞬,祈兆雪臆测道:“你说的那人可是三叔?”
“你知道?”祈隆哭得满脸涕泪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二婶空有野心,但依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做下如此周密的夺权计划,而二叔你性子软弱,更加不可能,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位看似性子淡泊名利,却素来机敏聪颍的三叔。”而且在这场变故里,三叔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这便是最可疑之处。
“没错,就是他,这一切全是他在幕后主使。”祈隆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宝婷的野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一旦宝婷除掉了大哥和你,届时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宝婷和我,然后再名正言顺风光的入主这南风侯府。”
“二叔既然都看透了这一切,为何不劝阻二婶?”
“她向来嫌我设用,我的话她怎么肯听。”他自嘲道,得知侄子已知那藏在幕后的真凶是谁,祈隆已了无遗憾,闭上眼服下早已暗自准备的毒药。
妻子所犯下的罪,他这个做丈夫的难辞其咎,只能亲自到地下向大哥和列祖列宗谢罪。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武浩,在他服毒自尽后,沉沉地叹息了声,命人将祈隆夫妇的尸首抬出去,接着便听见主子的命令,“去将祈京给我带来。”
不久,祈京被押来时,那张儒雅的脸上,透出一抹不甘。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这次我唯一失算的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能逃过万杀盟那些杀手之手。”
他的能力明明比大哥还强,却只因为晚出生几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南风侯的爵位被能力不如他的大哥继承。
他心有不平,蛰伏这么多年,暗中筹谋,哄骗了严宝婷那蠢女人,让她傻傻的听任他的摆布,帮他扫除了大部分的障碍,眼看就要达成心愿,却在此时功亏一篑。
倘若那万杀盟没有失手,一切都依照他的计划而行,如今他已是南风侯府之主了。
见到此时,他仍没有半分愧疚后悔之色,还大言不惭的这么说,祈兆雪忍无可忍,朝他重重的挥去一拳,冷冷的道:“这是因为苍天有眼,不愿让你这种小人的诡计得逞,所以才派了人来搭救我,摧毁你所有的阴谋野心。”
骂完,祈兆雪不愿再与此人多说一句,抬手命令,“来人,将他押下去,明日处斩。”
这一场风波随着主谋与严氏父女之死而落幕,勺江城也逐渐恢复往昔的平静与繁荣。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祈兆雪找到了父亲尸首,将之厚葬,同时调动了辖下不少位城主。
那些曾派兵襄助他夺回南风侯府的几位城主都高升了,而那些短视近利,甘愿受严氏父女驱使的几个城主,则被他处斩。
其中扶摇城主被下毒以致昏厥不醒之事,他已派遣大夫前往救治,另外命人将扶摇城的文相潘宗民与城主夫人押解前来勺江城处死,同时派遣兵马前往扶摇城,剿灭万杀盟那群杀手。
虽然最后被万杀盟盟主逃了,不过他已发下海捕文书,缉捕这万恶的杀手头子,让万杀盟盟主宛如丧家之犬,被逼得无处容身。
这日,已承袭南风侯爵位的祈兆雪,在安置好一切,并留下孙哲和武浩镇守侯府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快马加鞭,一路朝着九狮山急驰而去。
之前,就在他刚处决了三叔祈京之后,何春娘前来找他,他原以为她是来要求他履行那桩婚约,没想到,当她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世子,我是来退婚的。”
“退婚,你这是何意?”
“我不想嫁给你了。”
“你说的是真的?”他一愣之后,面露惊喜。
“这种事岂能儿戏,你去娶那个与你一起共患难的姑娘吧。”看见他这般欢喜,她悻悻道。
“你当真不嫁我了?”怕她反悔,他再确认道。
“不嫁了、不嫁了,我就算想嫁,也得有那个命啊。哼,世上又不只你一个男人,我相信我日后一定会遇上一个比你更好的如意郎君!”说完,何春娘骄傲的仰着下颚,施施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