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荷慌张的摊开报纸,头版便是韩必德选前之夜的热闹场景,可能是韩必德买通了所有报章杂志,关于昨晚她与杜圣夫给金家带来的难堪只字未提,她想着真不甘愿,也颇为担心。
“如果让韩必德这种伪君子当选了,台湾人民不就糟了吗?啧,也不是为了个人因素才不希望他当选,而是我很不能接受他披着狼皮去骗取自己国家人民的心,被骗的人不是很可怜吗?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幸福?”
他们正在南下的自强号列车里,窗外是愈南愈绿的景色。他们曾在不同的地方搭上同一班车,但自己一个人的去程却是没料到,那次经由陌生老人家急救才碰在一起的邂逅不是偶然,他们现在甚至还约好了搭哪一班火车同行。
杜圣夫答应过的,要带她去恒春看看故事发生的地点。
这一次又很碰巧的行经海线,当车上广播“沙鹿站快到了”时,白水荷突然叫了一声,连忙望向窗外。她还要再去找沙鹿那个神秘又语带玄机的天卦大师,把她没说的部分问个清楚!
可是……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不用再去找大师,大师说的一连串大劫,应该是指罕见的RH阴性血型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因为这个护身符而提早集合起来,让这些大事解决,真的是大事……
白水荷转头,看着正在阅读科学人杂志的杜圣夫。
大师说过,等这件事解决后再说清楚的爱情,她想,那也不用问了,不禁微微一笑。
“你刚才在叫什么?”
“没……没什么……”怎么可以让这么一个讲究科学的男人知道,曾在军事最前线担任过医生的她,也会跑去算命?
“你相信算命吗?”
“不相信。”她心虚的回答。
“是吗?”杜圣夫淡笑,合上杂志,拉出挂在颈子上的那个红色锦囊,“我曾经到沙鹿找过一位大师,虽然站在顶端,每天的工作就是救人,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她开导我之后,送我两个护身符,一个是工作符,另一个是贵人符,她说我的医院将会面临重大事件,如果可以加上这道贵人符,那个贵人是所有事情的钥匙。如今想来,还真是有几分玄。”
“欸?”白水荷傻傻的看着他。
“有意见吗?我杜圣夫不能去找大师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吗?”
“没……没有……”
“你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吗?”
“没有。”
“嗯?”杜圣夫怀疑。
“我现在好担心,韩必德一旦大权在握,金院长一定会要求他调查你的圣夫综合医院。”白水荷不得不转移问题,而且这些事真的很重要。“而且你跟韩必德本来就有旧仇,像韩必德和金隆成那样阴险、深谋远虑的老家伙,一定会说到做到!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又建立起自己的理想医疗王国,那种毁坏了民众希望的人,居然没有得到报应,现在还可能爬到更上面的位置,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她一想到这么不公平,又想到她害了杜圣夫,便感到气愤不已。
“这么惨?那我们昨晚不应该上台。”他故意这么说。
“不上去也不行,我们有我们要伸张的正义。再说,如果我们不争取自己的权益,那么就不会安然的坐在往屏东的火车上了。”
“既然不后悔,那就走着瞧吧!既然是不能不干的事,早就知道会有这些后果,还是会这么做的话,就静观其变吧。”杜圣夫仍是一派淡然潇洒,看着白水荷那张无瑕温柔的脸,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缓缓的说:“再被打压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圣夫综合医院是我一个人建立起来的,现在我们是两个人,再搞一间‘水荷医院’不是更简单了吗?”
听着他轻言细语,每句话又都那么的具有分量,三两下就把最严重的问题化解得像风儿一样无关紧要,还变得如此浪漫,白水荷不由得心想,杜圣夫总是直达核心的理性逻辑,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嘛!
“谢谢你……”白水荷诚心的说,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性感的薄唇。
杜圣夫那习惯冰冷的知觉又被刺激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心动,还会有着对男女之间互相亲吻抚摸的渴望。
“依你专科医生的立场来说,你认为……情侣在同一间医院工作好吗?”
“我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想这个问题……我想,我们是不会在一起工作的。”
“为什么?”杜圣夫不悦。
“因为……因为我的重症专科医生执照过期了。”白水荷害怕的回答。
“什么?”他怔然,“你在医院大厅对老妇人表现得铿锵有力,原来是假的?”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啊!”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杜圣夫真是败给她了。
“只好重新准备,再练习一下罗!”
“你先在急诊单位跟阿长她们担任照护吧!”
“但是……我的FCCS基础重症执照也过期了,我得再累积三年的临床经验……”
“白水荷……”向来不愠不火的杜圣夫,这下终于动怒了。
那么,这段日子,她到底打算怎么办呢?重拾书本?还是练习技术?
杜圣夫等待可以一起为了人的生命而燃烧自己的伙伴已经太久,他想跟白水荷共治圣夫综合医院,他知道一定会愈来愈好。可是白水荷居然让那么多执照过期,他知道依她的技术已不需要那些纸,可那是必须要有的凭证啊!
不过,或许圣夫综合医院会随着韩必德当选总统而被“办”掉。
到那时候也无所谓,他可以跟白水荷再次飞往美国受训,再体验一次无国界。
到了恒春车站,左柏城开车来接他们,白水荷第一次见到这个故事中的第二男主角,见他晒得一身古铜色,又烫了活泼的麦穗头,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果然和杜圣夫是南辕北辙的个性啊!
“这种时间,你怎么能亲自开车来呢?”杜圣夫问道。
“你的圣夫综合医院都要被毁了,我这个想聘请你的诊所老板怎么能不亲自来接你?”
白水荷微笑。左柏城真的是一个顽皮的年轻医生。
“我没有要待在你那里。”杜圣夫冷冷的说。
“可是你的朋友们都说你会回来。”
他的朋友们?杜圣夫一怔。左柏城在这时候还能悠哉的开车,该不会某些爱看好戏的家伙造访,又边玩边帮他顾诊所了吧?
“不妙,我们回台北吧!”他闭了闭眼。
“为什么?我们不是要去看埋在大树下的三个礼物吗?”白水荷颇不甘愿。
行经蓝天白云下的纯朴小镇,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宁静热情的乡下街道,“麦小儿科”就开在冰店和杂货店的中间,而几个似曾相识的大男人在诊所前烤肉,还跑进跑出的装水、洗食材,隔壁好几家的热情太太和先生还提供自家冰箱里的好料给他们,就在那里聊起天来。
街坊的小孩子们傻傻的流着口水,看他们烤肉,还等着拿他们递上来的肉串。
“好热闹……”喜欢接触人群的白水荷走近诊所。
“来一支吧!”左柏城从卫可仲手里接过一支烤玉米,递给她。
“谢谢。”她笑着,立刻咬了一口。嗯,重口味的好带劲!
“杜院长,如果你的医院被抄了,我出钱帮你在恒春盖一座比台北圣夫综合医院更巨大、更有规模的医院。”坐在长椅上的金发大少黎焰,还是要保持尊贵的模样。“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们两人联手,一定能做到即使医院开在恒春,还是有办法让人从台北这么多资源的地方专程南下来给你看病。”
杜圣夫冷冷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利润是你七我三,对吧?”
“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黎焰沉重的说:“‘我郑重的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我将要凭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病人的健康应为我辈首要的顾念。’病人的健康才是你的首要顾念,而不是钱哪!”
算了,跟这个吸金机器说话是白费唇舌,杜圣夫心想,还是去担任无国界医师吧!
“你为什么会背?好厉害!”白水荷好奇的问,敬仰的看着黎焰。
杨尊就事论事,十分讲义气的贡献良策,“要不然你可以跟黑杰克一样,如果在我管辖范围内有了重大伤亡,我一定千方百计把病患送到你那里。”
但杜圣夫认为这样死亡率会大幅提高,他不想手中有那么多冤魂。
“我是白水荷,你是黑杰克,听起来很杀耶!”白水荷的浪漫因子又泛滥了。
应该在日本的柳浪,不知为何,总是可以这群人走到哪里,他就在哪里出现,神秘兮兮的说:“为什么要急着同情杜院长呢?要不要看看目前的实时新闻?”
一群人跑到隔壁杂货店门口,看着新闻台目前的最新插播。今天是投票日,韩必德竟然退选了!
这肯定又是一件轰动全世界的政治奇闻,全体哗然。
杜圣夫思忖了一下,忽然转头看着被柳浪莫名其妙带回来的陌生女子。
“你是紫玄芦凤紫的第十位关门弟子,潘若紫?”
“是啊!你的眼力真好。”潘若紫有着细长而典型的东方眼睛。
她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那是韩必德找人到中国东北的紫玄芦,跟凤紫商量怎么制作不真正致命,但火力、速度又与一般子弹无异的子弹,内容竟还包括凤紫透过层层关系,把远在北极的潘若紫找回来,一起研发的关键性对话。
到了这里,他们一行人已明白,这些录音内容一定在昨夜到今日的某几个小时之间送到了韩必德的手里。
到底谁这么厉害,可以在这么多大事件还没发生时,便先侧录了这些片段?
“回到北极冒险、做研究时,我知道杨尊和卫可仲两位先生托了好多人在找我,我知道他们想找我录口供,想从我这里证明韩必德是在导演整出戏,可是我已拿了韩必德那么多钱,当然要忠人所托呀!”
标准的中国美女潘若紫,连说话都有些软语呢喃,教男人们听了十分心热。
“可是呀,有一天在我帐篷外看到这个,旁边放了跟我制造的子弹一模一样成分、装置的子弹,好吓人哪!它竟然有着尖锐的弹头,连伪造火药都是毒粉……天底下除了紫玄芦,竟然还有人能制造出来比我们更厉害的武器,你们说,我怎么能不认栽呢?”
修罗门五煞疑惑的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到的问号是一样的。
“是左脸有个刀疤的男人吧?”左柏城倒是帮他们问了。
“咦?你怎么知道呢?我是在监视器看到模糊的背影,放到最大格去分析,才隐约看见的……欸?难道……”潘若紫睁大眼,看了看这几个男人。
他们是消失已久的修罗门五煞?而那个来去无踪的子弹男人就是伍刚?
那么潘若紫也就合作得心甘情愿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对手?再说,杜圣夫是她最可敬的超级医生,她也不想他在台湾没了最重要的根据地,而且他能从韩泽露被血冲刷得早没了痕迹的伤口,便能想得出是她潘若紫搞的鬼,也算他厉害。
伍刚又出现了,这次他用了一颗小小的子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掉了一个可怕的总统候选人。
五煞不禁各怀心思,什么时候他才会现身呢?
一群人来到麦小儿科的后院大树下,挖着十年前埋藏在地下的时光礼物。
左柏城挖出了那曾被办掉的圆满内科开业时第一张营业执照,是他十年前埋下送给自己的礼物,用意毋需再多说,那便是不论离开恒春多久,他仍然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再回来,而他七年后果然办到了。
“为什么叫‘圆满’呢?”白水荷问道。
“那是我们伟大的杜神医取的呀!因为他喜欢吃甜点,蛋糕都是圆圆的。”
大伙捧腹大笑。
杜圣夫虽然是脑子最精密的人,但有时也颇直接的。
“还有,只要人类不生病,就是最简单的圆满。”杜圣夫横他一眼,补充说明。
“圣夫……”白水荷深情的看着他,他总是教人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