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莫黛丝、孙嘉莉和苏飞再也受不了,纷纷起身,用青木瓜日报和非凡大探索打她的头和肩膀。
“赶快接!”三人大吼。
手机那头的金沛辉,在他父亲担任院长的西南医院刚升为主治医生,百忙之中还不忘打电话给情人,想要说几句话。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到白水荷工作的地方,没有人接,才发现今天公休。
“今天不是你们的公休日,怎么了吗?”金沛辉疑惑。
“没有怎么了,只是想出来走走……”白水荷的声音飘忽。
“心情不好吗?还是工作压力大?”
“都没有啊!”
“还是因为……最近我太忙了,不能陪你?”金沛辉觉得抱歉。
“都不是,真的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
“受不了啦!”最没耐性的孙嘉莉吼道:“那是什么软弱的语气?干嘛假装若有所思的啊?干嘛装作为了想出来旅行,连工作都可以暂停的浪漫模样?我们明明就是出来算命的啊!小姐,你很爱演耶!”
是啊!这才是重点,白水荷那些深度忧郁和思索的美丽画面都是骗人的。
她们这四个女子,其实是出来算命的。
白水荷最喜欢活在永远的春天和粉色泡泡中,也不想想她都快三十了。
“欸?才不是呢!先撇清,我不是来算命的,只有你们三个才是。我的业绩是‘荷中美人’的第一名,沛辉在明年初他父亲的西南医院被评鉴为医学中心后就要跟我订婚了,我们正在准备阶段,我的事业爱情两得意……”白水荷满脸骄傲,“我是来陪你们的!”
算命这种事,只有低潮、找不到出口、遭受瓶颈的人们,才会连工作天也请假,不论如何也要赶赴到位,尤其是女人……就像她们三个。
今天明明是客人最多的星期五,她们却用最甜美的声音,交由莫黛丝和苏飞这两个超级专业的柜台小姐,一一打电话向那些名媛贵妇取消预约,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都往外推。这样的事,真的也只有女人才做得到。
“都讲过几次了,我们不是来算命,不要降低我们的格调好不好?这次我们要求助的方法叫‘天卦’,只要报出名字、出生年月日,给那个了不起的般若大师,像数据库和计算机建档一样,她能立刻打开属于我们的那一份纪录。”莫黛丝今年才二十出头,却已对自己的未来不安到必须去找算命师。
“什么天卦?算命就算命嘛,故弄玄虚!”白水荷不屑的说。
“就跟你说了不是嘛!”个性柔弱稚嫩的莫黛丝脸红的驳斥。
“你不是一向最浪漫、最爱作梦了吗?我还以为关于这种天马行空的事,你一定很热中,现在竟然还嗤之以鼻?”理性的苏飞边说边打量着白水荷。
“当然爱作梦啊,不然‘荷中美人’是怎么来的呢?不过依照我从小到大的人生路,我知道只要踏实、懂得学习,并从挫折中得到宝贵的经验,命运自然可以掌握在手中……”白水荷捏了捏莫黛丝柔嫩的脸颊,没好气的冷笑道:“你这么年轻,在我们公司担任柜台小姐是你的第一个工作,你就要去算命喔?你是嫌我们对你不够好吗?你说啊!”
抚了抚被她捏热的脸,莫黛丝连忙开口,“哎哟,不是啦!”
“还是只要给你加两千元薪水,你就不想算命了?嗯?”白水荷摆出晚娘脸孔。
“哈哈哈……”孙嘉莉和苏飞捧腹大笑。
“是男朋友啦!嘉莉姊和苏飞也都想问男朋友的问题,所以才跟我来的呀!”
哈……果然都是为了爱情啊!女人第一在乎的是爱情,她们在生意最好的星期五拉下铁门,将白花花的银子推拒在门外,不是为了要让大师指点店面风水,也不是问自己的前途,更不是要向大师讨让更多女宾上门的神秘符令,而是要解开目前的爱情困境。
哎呀!这就是女人啊!
“伟大的杜神医,多谢你啦!我知道你在台北的私人大型医院光是挂号费就贵死人,我根本付不出代班费,这样好了,以后你要是被车撞或是发高烧到四十度,我这个小镇医生免费帮你处理。”烫了个十足美型麦穗头、一身古铜色肌肤的左柏城,右手的石膏昨天才拆掉。
生性冷酷得连太阳都会怕他的杜圣夫,则是一语不发的站在恒春车站的剪票口前等火车。
杜圣夫是名震全球、内外科皆精通的天才神医,皮肤天生白皙,像雪一样光滑细致,实际上为人也像雪一样冰冷,无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惯于没有丝毫情绪的大大丹凤眼,加上单眼皮,所以看起来特别高傲,也特别无情。
天空开始打雷,在恒春待了三年多,左柏城最大的嗜好就是去垦丁冲浪,个性大而化之的他,日子过得没有半点烦恼,最大的烦恼就是……
“唉!明明就是大太阳,为什么会突然下雨?本来下午要去晒一晒的,一定是你,对不对?全世界最冰冷的男人杜圣夫驾到,连太阳都怕你。”
“我明明已经要走了。”杜圣夫受不了这个多话的同期。
“就是因为你要走了,所以雨神才出来送你呀!”
随便啦,话都是他在讲!杜圣夫本来就不爱与人争辩,那是浪费时间。
“亲爱的,其实我准备了神秘礼物……”左柏城将手中的方形纸盒递上前。
“里面是狗屎?”杜圣夫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亲爱的,你说什么?”左柏城一脸受伤的叫道。
纸盒上写着店名,那是恒春知名的甜点蛋糕店,江湖上盛传排队还买不到,只有与杜圣夫长期共事的人才知道,全世界最冷漠的男人为了排解医院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和压力,最大的嗜好及迷恋就是甜点,他的目标是吃遍世界上各式各样的甜点,但是这家甜点蛋糕店让圣夫综合医院团购等到花儿都谢掉了还没来。
“那我带回家。”左柏城想要缩回手。
“给我。”杜圣夫的眼里闪过寒光。
这时,站长广播北上的复兴号列车在第一月台快要开了。
杜圣夫通过剪票口,拉出挂在颈子上的红色锦囊,那是沙鹿一位大师给他的,常常在生与死之间的甬道努力,有时他也需要求得工作领域顺顺利利。
“欸,差点忘了,我的绿丝带还别在你那里。”送别时,左柏城忽然看到杜圣夫米色毛衣上还别着半岛响应海洋环保的绿丝带,于是隔着矮围篱取下。
躲在角落的青木瓜日报记者小苹二话不说,立刻按下快门。“我就说嘛,一天可以排到八台刀的杜神医怎么一个星期不见人影?原来是跑到风光明媚的恒春来会情郎了……”
她的伙伴阿果窃笑,“现在是吻别吗?看他那副白白净净又清瘦的样子,不是GAY,还有谁可以当GAY呀?”
“对了,帮我把我们曾有过的小诊所重新开起来的旅日老医生夫妇昨天来看我,今天应该从屏东离开了……那位老前辈要推荐我到国际儿童救助组织,这次基金会的任务是救助伊拉克难民。”左柏城不知情,还继续说下去。
杜圣夫此时才闪现认真听他说话的神色,微微一怔,没说什么。
“所以明年春天你找个时间再来这里看看吧,向那对老夫妇致意,或是……埋在诊所后院大树下的‘时光之礼’该挖出来了吧?离约定的七年早就过期很久了。”
某年夏天,曾经与那女人的纯纯爱恋,却逼得他们离开小镇的回忆,让杜圣夫的心一下子又冷却了,如果他会再回来恒春,那是为了左柏城终于要踏上国际组织的医学道路,而不是为了已经十年的“时光之礼”,挖与不挖,都无所谓了。
来到沙鹿小镇,四位都会女子眼前一片纯朴景象,虽然是热闹的市集,但房子高度都不超过三层楼,人生地不熟,她们决定坐出租车到莫黛丝千方百计跟人打听来的地址。
很快的,车子停了下来,她们下车,才发现那是一间日本料理店。
“真的是这里吗?有没有搞错?”白水荷从上往下打量着眼前这栋五层楼建筑。
她们几个人在门前讨论,踌躇不前。
这时,一位绑着红色头巾的黝黑女孩跑出来,很亲切的问道:“你们是来找大师的吗?请进。”
她们推推挤挤的进入屋里,一楼和二楼是日本料理用餐区。
这太不寻常了!
大师果然神秘……
莫黛丝、孙嘉莉、苏飞暗自点头,只有白水荷保持戒心。
“大师的馆子在三楼,麻烦脱鞋,谢谢。”黝黑女孩叫小乔,活力十足的带着她们来到三楼左侧那用竹子、细枝围起来的宁静小馆,人工水池发出的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
四个人围着方正木桌坐下,只留了一个最靠近一尊观音像的位子。
“感觉跟一般的命理馆不同,怎么没有阴暗的神案?怎么没有写满奇怪符文的东西贴在墙壁?”这样的明朗清静让白水荷不安,一直左右张望,怕有机关。“陷阱……这一定是陷阱……”
“那个大师是男是女?是老还是胖胖的很慈祥?”苏飞也心生疑惑。
“大家小心行事。”白水荷看多了武侠小说,凝眉扫视着三人。
十分钟后,一位留着削薄中长发,隐隐约约遮住半边脸的年轻女子,斜背着一个藏式布包,从容的走进来,也不多寒暄,彷佛没看到那三个女子正不知所措的对她傻笑,只是自顾自的把布包放在她们预留的位子上,先向观音像上三炷香。
上完香后,神秘的女子坐下。
“写单了吗?”
“你……你是大师?”四个人面露惊讶,异口同声。
那名号“般若”的神秘天卦大师微微一笑,“怎么了?”
“怎么会这么年轻?”这位大师看起来只比白水荷和孙嘉莉大八、九岁呀!
大师果然深不可测……孙嘉莉等三人又暗自点头,对她推崇备至。
“好多人都这么说……”大师微笑的说。
原就没要算命的白水荷看着三位好友热络的跟大师攀谈起来,还不时的打量着大师,三位好友迫不及待的说起现在与男朋友的状况,传说相当神秘的年轻大师也照着莫黛丝说过的那种方式为她们开启不知在哪里的资料夹,一一解答。
一个多小时过去,三位性格迥异的女子泪如雨下,大叹早就应该来拜见大师。
“呵,好常见的画面。”白水荷喃喃自语,她就知道会这样。
“你呢?”般若大师静如湖面的双眼看着坐在正对面的白水荷。
“我?我没有要算。”白水荷微笑的摇头。
“不是算命,是让你看到你该走的路。”大师说。
“嗯,我现在工作很不错。”
“可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是吗?”白水荷起了防备心,却故意露出动人的笑容,“不然我应该走什么路呢?还请大师指点。”
好友们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宣战意味,不禁互看几眼。
“你为什么不继续当医生?”大师那双似乎能将人透明化的眼直视着她。
“欸?”白水荷像遭到电击。
“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大师,我尊重你的特殊能力,可是人的命运不是由自己掌控吗?我现在在当芳疗师,业绩长红,而且女性顾客们也很满意我的服务。”之前还嘲笑她们,并嗤之以鼻的白水荷,突然变得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