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临听了也颇为惊讶,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有一些商人朋友,他想,若是他们听到这套理论肯定会极为吃惊。
“姊姊说的不错。”她就知道岳十娘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所以,姊姊只需掌握住商标的制作方法便行了,印花色浆所需的材料虽然不难取得,可旁人肯定做不出来。”
“我明白。”岳十娘满眼的动容。
银衫把最关键的印花色浆做法都传授给她了,说明了银衫没有藏私,这在商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谁会把能发大财的独门秘方告诉别人?冲着这份信任,她绝对会用最好的来回报!
“另外,从外地郡县来的大铺子,姊姊打听打听,每个郡县挑选一间信誉口碑良好的大铺子来合作,让他们独家代理咱们的雪兜,也就是说,让他们自行生产销售咱们的雪兜,咱们只需派人前往各处监督以确保品质和收益。”
岳十娘已经算起来。“这么说,我得训练一批可靠的大掌柜才行。”
银衫笑道:“依我看来,巧绣庄作坊里的老衣匠个个都是人才,都足以担当重任,且他们对姊姊也都忠心耿耿,只要姊姊把从郡县代理商那里获得的利润,分红两成给负责监督的衣匠,我想谁都会对姊姊死心塌地,也一定会严实监督,免得砸了巧绣庄的招牌。”
岳十娘宛若醍醐灌顶。“妹妹说的不错,作坊里的老衣匠都跟了我十几年了,又对雪兜的制作最为熟悉,若不是妹妹提点,我都没想到他们,哎呀,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差点错过了最佳人选。”
楼天临聆听着她们交谈的内容,心中益发狐疑起来。
银衫的这套想法在大宁朝可说是前所未闻,甚至可说是见识非凡才说得出来,在银杏村长大的她不可能凭空想得出这些来。
“衫儿,雪裤已经做出来了,照你的设计做了十二个款式,咱们到里间去看。若是你觉得可以,这回先做五千件存货,免得到时抢购又要手忙脚乱,再来一次我可吃不消……”
她们要看雪裤,楼天临自是不会跟,便坐着喝茶等。奇怪了,他竟然有此耐性?
想到以前每逢新年初一,他母亲、妹妹照惯例要上慈云寺上香,他必须陪同前去时,等待她俩梳妆打扮的时候,他总是颇有微词,只要等超过一刻就会不耐烦,今日却是心平气和,等得甘之如饴。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银衫才和岳十娘又回到暖阁。
楼天临和银衫从巧绣庄离开时早已过了用饭时间,岳十娘是个工作狂、拚命三娘,说起生意来,浑然忘了要吃饭这回事,所以他们俩也跟着饿肚子。
“我饿了,先吃饭去。”
他说得突然,银衫错愕一下,连忙跟上去。“大人!”楼天临见她自动跟上来,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
这几日,他早想好了一套对她的应对方式,岳十娘说银衫自认配不上他,眼下她只想挣银子养活一家人,那么他就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熟悉他的存在,否则日后她若知道他不只是县令而已,岂不是会逃得更远?
他认为,她心里也是有他,否则何以会不顾女儿家的闺誉去彻夜照顾他,甚至口对口的为他渡药。
他已下了另一个决心,只要她不是皇上的女人,不管他们之间的身分地位差距多大,他都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并非若她是皇上的女人,他便不敢冒犯,而是他本身对感情的洁癖,他一向洁身自好,眼界极高,又岂能容许自己的女人曾是别的男人的女人,即便勉强接了也会落下心结,成为日后的疙瘩,那还不如不要开始,免得彼此都受到伤害。
虽然他已经去信向皇上求证了,但他相信她不会是皇上的女人,照她的说法,她都没见过皇上,又怎么会跟皇上有所干系。
如今,就等皇上的回音了……
“等等——姑娘——”一个在天桥下摆摊的算命师出声叫住了他们。
“不必理会。”楼天临拽了银衫就要走。
那算命师连忙开口道:“姑娘本是短命之人却在此地行走,有违天道!”
银衫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惊诧无比、浑身一僵,步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楼天临见她神情有异,便看着那算命师冷冷地道:“江湖术士信口胡诌,不过是想要诓骗银两,你若信他就上了他的当了。”
那算命师见他说话不客气,也来气了,脸色不豫,冷道:“我是否胡诌,姑娘心知肚明,姑娘本不是此世之人,却在此占人肉身,等同妖孽纵世,祸乱生灵。”
银衫被他说中了,一时之间脸色变得苍白。
她曾想过自己若被看出了破绽要如何,如今不但被看出了,且还是个道士般的算命师,不会拿出桃木剑来对她斩妖除魔吧……
楼天临一把将颤抖的银衫拉到身后,他开口,语气淡然,但眼神很杀,“本官乃是白阳县令,若你再于大庭广众、闹区街市之中妖言惑众,休怪本官不客气!”
那算命师张着嘴,极其愕然。怎么偏偏惹上了县令?
县令大人不能招惹,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虽然他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但看相这方面是很拿手的,从没失准过,而他看眼前这姑娘就是占了他人肉身……
“如何?你还有话说?”楼天临见他好似不服气的眼神,脸孔便沉了下来。
算命师脸色讪讪地道:“回大人,小人失言了,小人不过在此混口饭吃,请大人万勿与小人较真。”
“大人……我们快走吧!”银衫怕极了那算命师再说些什么。
楼天临见那算命师已经闭上了嘴巴,自然不会再多生事端。即便在京里,他也不曾抬过他的官威,却在这里用了两次,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两人坐在饭馆里,银衫还是心神不宁、惊魂未定,她心中隐藏的秘密又能对谁说?她能隐藏一辈子吗?这只是开始,若以后又遇到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算命师,都同样看破了她,她不免让人当妖孽看,她越想越是发凉。
小二送上热茶和菜单,楼天临点了几个菜之后缓缓喝着茶,眼眸不着痕迹的凝视着脸带忧色的银衫。何以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就令她吓成这样?脸色直到此刻尚未恢复红润。
她显然已经惊吓过度了,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再追问什么,倒是令他想起了三年前在慈云寺,他和姚不语遇到方丈时所发生的事,他的心思蓦然涌起。
难道……
“两位客官慢用。”小二上菜。银衫恍若未闻。
他们走时,那算命的脸色悻悻,她有些担心那算命的若到处宣传县令大人和一个妖孽在一起,怕会连累了楼天临……
“衫儿。”
银衫从满心忧虑中回过神来,她狠狠一愣,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看着楼天临,无措与怔愣写在脸上。他适才唤她什么?衫儿吗?他怎么会忽然叫她衫儿?
她的反应亦在楼天临的意料之中,他泰然自若的说道:“相识也有段时日,以后我就叫你衫儿了,你若不嫌弃,我虚长你几岁,你便称我一声大哥吧。”
他个人的计划,从大人到大哥,日后便是夫君了。
银衫又怔了怔,他这话说的……好似她若再叫他大人,那就是嫌弃他之意。
“大、大哥……”她叫得别扭,同时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通权达变。”楼天临也没在称呼上多做着墨,话锋一转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忧愁烦恼总能过,无须心上添石头。”
银衫怔怔然地看着他,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楼天临凝视着她,黑眸定定。“不管你心中有什么事,总会过去,若你信得过我,信得过我不是会害你之人,遇到了困难或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万事都能找我商量。”
银衫像被施了法、定了身似的,她听得一滞,眼中莫名泛起水气,像是找到了庇护者。
他的话奇异地安抚了她焦躁的心,瞬间她没那么害怕了,穿越来之后隐隐的不安全感也消失了大半。问她信得过他吗?
很奇怪,虽然认识的时日不长,对他的很多事也还模模糊糊的不甚了解,可是她信得过他,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她心里轻松了许多。“谢谢你,楼大哥。”改口之余,也省了敬语。
楼天临眼神悠长,夹了块粉酒酿清蒸鸭子到她碗里。“万事万物皆有解答,凡事都可能有转机,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管把肚子填饱来,咱们还要去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