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你。」
「这是什么?」她接过,看见金锁片上刻着「长命富贵」几个字,越看越觉得很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欸,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金锁片,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枚金锁片当年妳放到哪去了?」他提示。
她细想了下,「我记得给了一个哥哥,可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还没认出来吗?」他双臂横胸睨着她。
听见他的话,她睁大眼看着他,半晌后指着他讶异的道:「难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哥哥?」
「没错。」
「你没把这金锁片拿去卖了吗?」她诧问。
上官凤驰摇头,「后来有个好心的大夫扶我回医馆治病,他没收我诊金,我病好之后,便在他那里暂时住下,帮忙打杂,一年后便从军去了。」
他幼年时便父母双亡,被一名武师收养,几年后收养他的武师病逝,他于是收拾行李来了都城准备报考武举,但在途中染了病,他怕错过考期,没有找大夫治疗,没想到到了都城之后病情却益发严重。
不仅病得无法参加三年一度的武举,所带的盘缠竟还在他烧得昏迷不醒时被偷了,才会落魄得被赶出客栈。
听见他的话,牧颂晴皱起眉,「那个大夫怎么还让你打杂,你的诊金我早已付过了。」那时知道他病了,回去后她马上就让府里的下人带着银子去找大夫为他治病。
「原来是你。」他望了她一眼,「那大夫曾说有人替我付了诊金,因此一直不肯再收我的钱,但我当时没地方住,所以才留下帮忙打杂。」
当时大夫说不知替他付了诊金的是何人,只说有个妇人拿了笔银子到医馆,让他为他治病,也没留下姓名便走了,他那时在都城举目无亲,因此也想不出会是何人替他付了诊金。
翌年他参军即将随军出征前夕,曾再见到她,那时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他探询之下才得知她是康王府的颂晴郡主,可马车很快走远,他仍无法归还金锁片。
第三次见到她,已是两年后,他成为青州将军之时。
将军府就位在她所住的别苑旁,发现此事他很意外,但她已不认得他。
一日在街上偶遇,他打算上前将金锁片归还给她时,却见到她不顾侍婢的拦阻,取下发上的珠钗,递给一名打算卖身筹钱为母治病的少女。
「郡主,那珠钗是夫人几年前送您的生辰礼物,您不是很喜欢吗?」
「都戴好几年,这珠钗我已戴腻了。」她将珠钗塞到少女手上,「给你吧,你拿去卖了,就有钱可以治你娘的病了。」
「多谢姑娘,等我治好娘的病就立刻到姑娘府上当奴婢。」
「不用不用,我们府上不缺奴婢,你好好照顾你娘就是了。」说完,她便扯着她的侍婢匆匆离开。
那少女感激地朝她的背影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当时他未多想,只跟在她们后头,本想伺机归还金锁片再狠狠奚落她一顿,却听见她与侍婢的对话。
「郡主,那珠钗可值不少钱,您怎么就这么给了人?」
「我身上又没那么多银子可以给她拿去治病,她那么有孝心,不帮她,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卖身为奴吗?.」
「可回去夫人要是问起,怎么向夫人交代?」
「就说我不小心弄丢。你可千万别告诉娘方才的事,否则娘又要叨念我了。」
「郡主别怪夫人叨念,王府那边许久都没再送钱过来,别苑里的开支全都靠夫人变卖首饰撑着,这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我知道,我会帮娘想办法赚银子。」
听完,他才豁然明白,她说戴腻了,其实只是借口,并不是自认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他握着手里的金锁片,看着她走远,迟迟没有交还给她,心中存在多年的屈辱在那一刻消散一空……
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牧颂晴很惊讶。
「原来我们早在那么多年之前便见过面了。」看着手里的金锁片,霎时一念闪过,她不禁问道:「难道你是为了要报恩,所以才娶我?」
报恩?上官凤驰薄唇逸出笑意,当年他对她的帮助可一点都不感激,只觉得屈辱。「我娶你跟报恩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那是为什么?」她始终不相信他先前所说的,是动了恻隐之心才娶她。
他的回答是俯下脸,覆上她的唇瓣轻轻一啄。
「我们起程吧。」他平时凛锐的黑眸闪现欢悦的笑意,扶着怔怔望着他的牧颂晴上马车。
*****
元帅府。
月上中天,迟迟等不到上官凤驰回来,牧颂晴召来元帅府的陆总管询问。
「都这么晚了,元帅怎么还没回来?」这是她来到都城的第一天。
「禀夫人,元帅这段时日除了要忙着收编先前诸位皇子留下的兵马,还要东征西讨清剿那些在各地流窜滋事扰民的残兵败将,可以说忙得没日没夜,数日不归也是常有的事。」陆总管有张白白胖胖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福泰。
「是吗?」她没想到他竟这么忙碌。
「之前为了赶回青州参加老夫人的丧礼,元帅,向陛下告假数日而耽误不少事,因此这阵子只怕会更加忙碌,还请夫人见谅。」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见夜已深,她让兰儿也下去休息,独自坐在桌前,等着上官凤驰。
她不知道他竟忙成这般,怪不得这四个月来他一直没派人去接她。
明明如此忙碌,在接到她的报丧信后,仍连夜赶回青州陪她,她微弯着唇,有股甜甜暖暖的滋味在心头漾开。
因不知他何时会回来,她找了本书边坐在桌前看着边等他。
直到半夜,上官凤驰才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下一瞬思及什么,他眸中透出笑意,「你是在等我吗?这阵子我很忙,以后不须等我,你先睡吧。」
「我才没在等你,我是还不想睡。」她嘴硬,但才说完,便掩唇打了个呵欠。
他低笑,明明一脸困意还不承认,不禁揶揄,「是吗?那我困了,就先睡了。」他梳洗完,脱了外袍,径自上床。
「我……正好也想睡了。」她爬上床榻躺在他身侧。也不知为什么,心鼓动得有些快,她不自在的动动身子,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她飞快的缩回,碰到他的地方仿佛着了火般,在发烫,莫名思及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面颊也跟着发热了起来。
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安心睡吧,我很困,没力气再做什么。」
隐约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她娇嗔地横他一眼。
他阖着眼,薄唇微噙着笑意,「跟娘子行房要费不少劲,为夫现在筋疲力竭,得去周公那补补眠,待日后有空,再陪娘子。」
知他指的是成亲那晚自个儿很粗暴的对他又咬又打的事,她羞窘地拉过被子盖住发烫的脸,没再出声。
不久,听见枕畔传来细微的鼻息声,知他睡着了,她侧过头望着他,清艳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凝视着他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梦中,己过世的娘亲又恢复了昔日的美艳容貌,她欣喜地上前,「娘,您的病都痊愈了吗?」
「娘现下已没有任何病痛,颂晴,你好好跟着将军过日子,不过你要记得留着自个儿的心,别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他,这样日后他若再娶,你便不会像娘这般伤心。」
见娘亲说完,身影便飘走,她着急地呼喊着,「娘、娘……」
等再睁开眼,天光己亮。
床榻上已不见上官凤驰,她缓缓下床,兰儿听见声响捧着水盆进房,牧颂晴问道:「兰儿,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她平时不曾这么晚起。
「元帅出门前吩咐,夫人昨夜很晚才睡,别吵醒夫人。」兰儿已经开始改口唤她夫人,不再称她郡主。
「他几时出门的?」漱洗完,在兰儿为她梳发时,牧颂晴问。
「约莫卯时。」
她柳眉轻蹙,「这么早,他昨夜也很晚才睡,睡不到两个时辰。」
「那也没办法,元帅要赶着上朝。」兰儿为她挽起发髻,「陆总管说陛下刚登基未久,局势还不稳,等局势稳下来后,元帅便不会再这么忙碌了。」
「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他现下位高权重,想必陛下十分倚重他。
她不禁回想起以前在青州时的日子,那时他常在她眼前晃,虽然老说些揶揄的话惹恼她,但可比现下悠闲多了。
位高权重又如何呢,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日子能过得舒心。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图个快活,为了权势汲汲营营,值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