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烧窑,卓为翰挽起袖子,教儿子堆土窑,父子俩笑呵呵,玩得脸上、身上都沾染了沙泥。
看着他们父子间和乐融融的互动,叶舞翔的心被悄然触动了,她好希望自己也能融入这天伦之乐的温馨世界里。
她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要想,直接走入他们父子之间,怀抱孩子,偎在丈夫的怀中,感受为人妻,为人母的平凡温暖就好?
“马麻!”恩恩突然唤着。
叶舞翔一愣,胸口发热,这个称呼在她梦里出现好多次了,她想跑上前,大声的唤他一声宝贝,大方的揉揉他的头,体验亲情互动的真实感。
可她不确定恩恩是不是在叫自己,脚步怯怯的移动着。
恩恩迈开小腿,主动跑到她面前,仰着极为神似父亲的圆润小脸,一对大眼睛骨碌碌的,充满期待的晶亮。“马麻,跟我们一起玩好吗?”
叶舞翔胸口涌上暖流,她扬起笑意,抚着他流汗的头,紧握着他的小手说,“好。”
当初在便利商店,确认恩恩是她的儿子时,她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除了思念,还充塞着罪恶感,她不是个好母亲,不能好好陪伴在他身边,才会让他茫然无措的走失在人群里……
后来恩恩第一次来到农庄,天真率直的唤她妈妈时,他的眼神透露着强烈渴望,她实在无法纠正他叫错人。
天知道她当时是多么努力克制心中巨大的欢欣喜悦,才没有上前拥抱他,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回应他的呼唤。
她真的希望可以和恩恩一起生活,想做个尽职的好妈妈,弥补过去近三年的失职……
“走吧!”恩恩的小手拉住她的手,往爸爸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母子天性,他对叶舞翔并没有陌生感,而她也希望能把握时间,补偿对恩恩的亏欠,她跟他来到土窑边,蹲下身与他平视,两人很快的就打一片,呈现温馨欢乐的景象。
“恩恩,来,妈妈喂你。”她高兴的剥开热腾腾的地瓜,呼呼的吹散热气,再递到恩恩嘴边。
“好吃吗?”她问。
“好甜。”恩恩笑眯了眼,像只幸福的小猫噗。
“再一口。”她好开心,心窝暖呼呼的,洋溢着满足感,以前没有机会,而现在只要能为恩恩做点什么,她都觉得很愉快,忍不住又喂了儿子一口。
“嗯,好好吃!”恩恩嘴甜,喜欢妈妈陪伴,一见爸爸对他使眼色,立刻机灵地说:“马麻也喂把拔吃。”
卓为翰满意的点头,开口等着她送来热呼呼的地瓜。
她眯了讨吃的卓为翰一眼,接着笑了出来。“恩恩真贴心,你把他教得很好。”
“当然,因为像我。”卓为翰吃着热腾腾的地瓜,甜暖在心头。
第一次感受到一家三口相处的温暖,他嘴边的笑意没有停过。
“把拔,马麻,恩恩要去看他们放风筝。”恩恩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放风筝,已经坐不住了。
“好,你小心点!”卓为翰笑着说。
“好。”恩恩很快的跑开了。
“你小时候有恩恩那么乖吗?叶舞翔秀眉一扬,好奇的问。
“我的家规严谨,从小不会玩泥土,更不会堆土窑,是为做好爸爸才学的。”卓为翰仍在冒着热气的土堆里寻找刚烘熟的地瓜。
叶舞翔想着过去和他交往的情景,是啊,印象中的他一直是个斯文干净,举止如王子般优雅的男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弄脏过,可现在,他真的改变很多,她可以想像他努力要做个好爸爸以及身兼母职的辛苦。
见他在冒着热气的土窑中挖地瓜,额际流着汗,叶舞翔突然不舍,她把照顾恩恩的事丢给了他,她真的欠他好多、好多……
“哇呜——”
突然听见一阵哭声,循声望去,竟是恩恩跌倒了!
她焦急起身,上前探看儿子的伤势。“恩恩,怎么了?”
“恩恩撞到石头,膝盖好痛!”
“哎呀,膝盖都破皮流血了。”叶舞翔心疼极了。
恩恩痛得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不哭了!谁要你用跑的。”卓为翰严厉的训着儿子,不希望他因为一点小伤就哭。
“我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想要快点送给马麻……”恩恩觉得委屈,泪眼汪汪的解释着。
他脏脏的小手里还握着一朵茉莉花。
那朵茉莉花并没有因为他跌倒而变形,只沾了些灰土,可见他跌倒时仍努力护着花、想要计她欢心,而那一颗颗眼泪全是他渴望母亲疼爱的赤子童心啊。
叶舞翩胸口一热,鼻子一酸,心头满腔的不舍和温暖直冲向她的眼眶,她蹲下抱着恩恩,“别责备恩恩了,他是个好孩子。”
这一刻,原本举棋不定的心已经有了决定,她不要再离开儿子,她要好好的照顾恩恩,再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她眼中含泪,向丈夫及儿子道歉。
“只要你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一切都来得及弥补。”卓为翰对她说着,唇边扬起笑意,期待她重回他的身边。
叶舞翩点点头,带着恩恩去消毒伤口及上药。
隔着池塘的对岸,一双眼睛正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互动,美眸露出了不悦的敌意,急得直跺脚。
“怎么可以这样!”
叶沁薇又能在这时候投入为翰哥的怀抱,那她和为翰哥的婚事是不是又要被迫停止了?
那女人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阻碍她,抢了她的为翰哥,坏了好的好姻缘?!
可恶!看她怎么收拾叶沁薇这只九命怪猫!
卓为翰带恩恩来农庄度假两天一夜,时间一转眼就过了。
因为周一要上班,叶舞翩心里舍不得他们离开也无可奈何,不过他说下周末还会带恩恩过来,跟她相聚,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而她已经开始在倒数计时,期待周末来临。
她走回农庄,在长廊上遇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对方脚步轻盈地朝她的方向走来,那是个个头高挑,穿着裸色雪纺洋装的女人,戴着墨镜,提着亮皮名牌包,穿着贵气典雅,看起来不像是来农庄度假,倒像是去时尚派对似的。
“好久不见,叶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女人摘下墨镜,咧开笑容。
“你是……姚小姐?”叶舞翩认出她了。
“看来你身体虽然不好,但记忆力还不错。”姚思嘉嘲弄的点头,很满意情敌有把她放在眼里。哼!会怕就好。
“你怎么会来这里?”叶舞翩从她的语意和态度中得知她来者不善。
“叶沁薇——”
“对不起,请叫我叶舞翩,我现在不叫沁薇了。”自从离家后,她便换了新的名字,并要朋友们都这样唤她。
“好,叶舞翩,不瞒你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为翰哥他们父子的关系一直很紧密,为翰哥很喜欢我,恩恩也很依赖我,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最近金阿姨也在筹备我和为翰哥的婚礼,如果不是突然听到你的消息,我也不会来这里。”姚思嘉一开口,就摆出卓家少奶奶的身分向叶舞翩示威。
实际上她是听了金佩铃的话,跟踪卓为翰到农庄一探虚实,过去那两天一夜,她一直观察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心里又急又气!
这是三年以来,她第一次看见卓为翰笑得那么开心。
她曾经接送恩恩上下课,买好多礼物送他,也带恩恩去各大乐园玩,极尽所能的计他欢心,可卓为翰及恩恩却从来没有对她露出那样热情真诚的笑容,更别说卓为翰眼底充满着宠疼和珍视,她更是从未得到过。
不该是这样的!
叶舞翩不该再一次捣乱她的人生,占据她的位置。
绝不有再重蹈覆辙!
而碍于为翰哥在场,她只好耐着性子等他们走了才现身,目的就是要让叶舞翩不要再对为翰哥有非份之想。
“你们的婚礼还没有办不是吗?”叶舞翩问。
“只要你不再突然出现捣乱,我们就会结婚了。”提到这件事,姚思嘉咬牙切齿,胸口抑不住气恼的起伏着。
叶舞翩凝视着她,她原本是对姚思嘉存有歉意,四年前,她因为怀孕和卓为翰结了婚,使姚思嘉的期待落空,失去了一个好对象,可现在她突然出现在农场,又对自己语出警告,那眼底含愠的模样,令她突然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疑。“如果你和为翰的感情够紧密,那么我的存在会是你的威胁吗?”
“你!”姚思嘉恼火地瞪着她,气势当下矮了一截,但为了大局,她压下心中的火气,又问:“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托你的福,虽然不算完全康复,但已经好了大半。”
叶舞翩这样讲,令姚思嘉更加紧张。
“就算好了大半,仍然有发病的可能,对吧?”
“没错。”
“那好,我只是来告诉你,不要再接近他们,不要再扰乱为翰哥的心了,这次我们是一定要结婚的!”姚思嘉的警告意味浓厚。
“你是个高贵的名媛,我只是个农妇,你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叶舞翩心知肚明她在害怕什么,她没有安全感,也对卓为翰的感情归属没有把握。
“我不是没有信心,只是因为你是孩子的妈,为翰哥当然希望恩恩可以给亲生妈妈照顾,所以目前让他死心最好的方法是——你离开农庄,到国外去。”姚思嘉要求。
叶舞翩秀眉蹙起,疑惑的看着她。
“算我求你!”姚思嘉的态度突然一软,眼底充满恳求。
她一愣,耳边回荡着卓为翰殷切的话语——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把你当唯一的妻子,说好了无论贵贱病残都要休戚与共,照顾彼此,可是你怎么能对我那么残忍,自己躲起来承受病痛之苦……这样做你真的会好过吗?
“对不起,我不能。“她回绝。
她不是没有退让过,她已经躲了为翰三年,这段期间她没有尽到一个为人母的责任,她不想再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了。
她更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
“如果你不走,为翰哥是不会放弃你的。“姚思嘉眼底透着担忧。
叶舞翩的心如同被搅弄的池水,一片混乱。
以为在农庄与世无争,能够祥和宁静的过日子,不会像现在遇到那么多的麻烦,令她无法清静。
但今日姚思嘉不安却积极追求卓为翰的态度,反而帮她在迷雾里开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她的身体也许会再陷入恶化险境,但她若不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恐怕会抱憾终生,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已经错过他们一回,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