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还在苦恼,如果自己对田宝贝产生了特殊的情感该怎么办,现在这样反而让他省去了这个麻烦。
四个月以后孩子诞生,他们就离婚,从此再无关联,到时候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纠缠着自己,他也不用平白无故就搞得一身是伤。
所以叶井安不允许自己生气、不允许自己失态,如果生气了就好像输给田宝贝似的,对于这场婚姻,连这个女人都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于是他咬了咬牙,继续对田宝贝说:“过几天出去买一些漂亮的衣服,我也去处理一下手头的工作,然后挑个时间一起去九叔公家里,把这件事好好地说一说,放心,我想应该没问题的。”田宝贝的睫毛颤了颤,然后迅速地点点头,接着就别过头去。
叶井安没继续和田宝贝说话,而是说自己还有工作就转身上楼。
在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的时候,田宝过才无力地蹲了下来,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嘤嘤的哭,因为过度的隐忍脸颊都憋红了。
原来自己还是想错了,被希望抛起的她这次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她的心好痛,痛得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原来他不在乎她,他想要的仅仅是离婚而已,或许连这个孩子他都不想要。
田宝贝蹲着哭了好久好久,哭得两条腿都麻得站不起来,但她又怕叶井安下楼后会看见这样狼狈丢人的自己,于是她一边揉着疼痛的腿,边上了楼。
田宝贝下意识地来到三楼生宝宝那间房间,她愣了一下却没有进去,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然后倚着门又开始哭,这是在四楼,是界线中属于她的地盘,叶井安不会上来。
田宝贝开始号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现在梦醒了,她回到自己的角落,重新和叶井安生活在两个世界,这次她明白了很多,也不会再抱着什么生了孩子就可以留住他的天真幻想了,即使在九叔公的反对下可以留住,她也不想要了。
她要叶井安的人也要他的心,如果两者不可兼得,那么她就都不要了,田宝贝哭着坐在地上,用手抱住自己的肚子。
最后,田宝贝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来,她抽噎着抹乾自己的泪水,在将脸上最后一滴泪水揩去的时候,她决定与其生下孩子后离开,倒不如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在田宝贝心灰意冷的时候,叶井安也被愤怒折磨得烦躁不堪,他暂时不想看见田宝贝,于是当天夜里就去了公司,住在办公室里,这一住就是好几天,田宝贝没联络过他,他也没打过任何一通电话到家里。
在叶井安的摧残之下,原本干净的办公室变得乌烟瘴气,秘书偶尔进去送个文件或者柳橙汁,都会被那浓郁的雪茄味道熏得退回去。
“叶、叶董,您……”秘书把柳橙汁放到桌上。
“不要这个。”叶井安拧眉,放下夹着雪茄的手:“给我倒一杯威士忌。”
“叶董,您不是已经戒酒了吗?”秘书小心地问。
“我雇你来不是来插手我的生活的。”叶井安猛地发火:“再多嘴就给我滚蛋!”
“对、对不起,叶董。”秘书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退出去。
“对了,去把冰箱里那些药袋通通给我扔了,落下一袋你也给我滚蛋。”下令完毕,叶井安又吸了一口雪茄,坐着皮椅转过去,在烟雾缭绕之间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不舒服,接着拧眉看了指间的雪茄一眼,虽然知道这种不舒服是源自于它,但还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因为只有生理上的不舒服才能掩盖心里的郁结。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烟和酒带给他的快 感,那么这次呢,他要多久才能戒掉田宝贝带给他的快 感?
叶井安看着指间明明灭灭的烟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干涩,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然后将烟头按灭,接着又从雪茄盒里拿出来点上。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忘记了,之前那些都是错觉,他和田宝贝吵了十几年的架,现在仍旧和以前一样,她还是她,那个讨人厌的田宝贝。
然而此时,那个讨人厌的田宝贝正站在九叔公家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挺着肚子走了进去。
和所有狗血的爱情故事一样,在两人关系僵化的阶段,女主角又失踪了。
叶井安在公司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去了,他没想好该怎么和田宝贝相处,不过连续抽烟喝酒一个星期令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必须回家过一下正常的生活了。
当叶井安用牛奶兑了柳橙汁喝进嘴里,当满足感溢满口腔的时候,他惊觉自己现在居然觉得原来的生活习惯不正常了,他抽烟喝酒十几年,怎么就被这该死的柳橙汁和牛奶代替了?
而这十几年来对田宝贝的厌烦呢,会不会也被别的情感所代替?
叶井安凝视着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开始沉思,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确实不讨厌田宝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开始的好奇、依赖、留恋、心疼,还有现在的……失望和愤怒,或许还有点丢脸。
要知道,一直以来有很多女人费尽心思往他身上扑,他却逼不得已地娶了田宝贝,她成为了别人都想成为的叶太太,结果却费尽心思想要离开他,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对自己这么厌恶?
叶井安开始胡思乱想,之后将空杯放在桌上,环视了一下偌大的玻璃屋,突然觉得莫名的不安,接着就走上楼,试探地叫了一声:“田宝贝?”
他在三楼晃了一圈,心底的不安不断地扩大,然后又喊了一句,声音由不确定变成了不安,音量拔高:“田宝贝,你在不在?”
每个房间看了一遍后他来到四楼,声音越来越大:“喂,田宝贝!”
叶井安的表情变了,他在玻璃屋里来回飞奔,每冲进一个房间就不断地大喊:“田宝贝、田宝贝,你在哪?”
恐慌感从心底不断钻出来,每开一个房间的门,他的心就冷了一分,最终在找完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叶井安终于两腿发软地跌倒在地,他觉得两眼发黑,手有些不自觉地发抖。
在地上坐了一会后,叶井安又站起来,狠狠地对着墙壁敲了一拳,收拢了拳头后,他聚集力量,对着墙壁又是狠狠的一拳,再次落下后就在白墙上留下了一个血印子。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她主动提出了孕育计画,在两人关系微妙的时候又提出要跟九叔公说离婚的事,好啊,离婚,他没意见也同意了,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好端端的闹消失?
等等……叶井安目光一闪,脸色又变了变,谁说田宝贝离开了?现在才下午四点钟,说不定她只是出去散步了呢,这个念头令叶井安冷静了下来,接着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好端端地发什么疯。真可笑,接着叶井安就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拳头,说:“挖靠,真痛。”
叶井安决定等一等,说不定晚上她就冋来了,他包扎了自己的手,接着就坐在起居室等,等到半夜十二点,他又告诉自己,说不定田宝贝在和自己呕气,回娘家去住了,而且他也看过了,她的衣服和东西都还在家里,应该不是什么离家出走。
抱着这种念头,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叶井安终于坐不住了,他妈的,田宝贝真的是离家出走了!
于是房间旁的雪白墙壁上又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拳头印,他的手真是痛死了。
田宝贝并没有打算离家出走,或许起初是有这个念头,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因为她的行李都还没打包。
她那天只是一时难过,跑去九叔公家里打算求他让自己和叶井安离婚。
田宝贝在九叔公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之后,那个原本红光满面的白胡子小老头,脸色瞬间就变成了酱紫色。
不过为了不惊吓到孕妇,九叔公很快就压抑下自己的怒气,有神的眼睛动了动,接着酱紫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琢磨一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稳稳地又坐了回去。
田宝贝并没有发觉九叔公的变化,她只是一直嘤嘤的哭,只觉得心头委屈至极,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说得没完没了,忍不住把自己的痴情、自己的等待和自己实行孕育计画的根本原因都说了出来。
她真的觉得好难过,为什么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学长就是不喜欢她?她到底是哪里不够好?田宝贝越想越委屈,哭得小脸都肿了起来,到后来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了。
九叔公看着觉得心疼,和颜悦色地说:“宝贝丫头,别哭了。”田宝贝抽噎了一下:“呜呜呜……呜呜呜……”
九叔公的胡子颤了颤,苦笑着说:“宝贝丫头想吃什么?九叔公买给你,要不要吃馄饨?”
田宝贝抬起红肿的小脸,想都没想:“要。”
九叔公顿时沉默了,这孩子真是好哄。
很快田宝贝就坐在九叔公家的餐桌上,兴味盎然地喝着馄饨汤。
吃着馄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每次和梁井安吵架之后,她就在家里哭着吃馄饨。
想到这里,含着一半馄饨的田宝贝又开始呜呜地哭:“呜呜呜……为什么学长这么坏?”
九叔公错愕地看着这个满嘴馄饨、哭得毫无形象的田宝贝,尴尬地捋了捋胡须,只是僵硬地笑,田宝贝含含糊糊说完之后乂开始继续吃馄饨。
将一大碗的馄饨吃完后,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田宝贝抹了抹嘴,想起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九叔公:“九叔公,我刚才……”
九叔公依旧是和颜悦色,问她:“宝贝丫头,吃饱了吗?”
田宝贝低头笑了笑,眼睛很肿:“嗯,吃饱了,谢谢九叔公。”
九叔公点头:“嗯,吃饱了就好。”
他叫来佣人,吩咐道:“去给丫头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田宝贝一愣,连忙说:“九叔公,不用麻烦了,我……”
九叔公挡下她的话:“住这里总比外面好。”
田宝贝绞了绞手指,她还没打算离家出走呢,于是她顿了顿说:“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九叔公挥了挥手:“不用,用买的就行。”
田宝贝呆了呆:“可是……”
九叔公微微沉了沉脸色:“没有可是了。”
九叔公突然拔高的音量令田宝贝抖了抖,看她这样,九叔公又放缓了语气:“宝贝丫头,九叔公又不会害你,刚才你说的我也都听明白了,留下你是为了帮你,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地在我这住下来,至于小井子那个小混蛋,九叔公帮你搞定,放心,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求你。”
田宝贝疑惑地眨了眨眼。
九叔公捋了捋小白胡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小鬼头们,当年老头子我在情场上叱吒风云的时候,你们的尿布还是用最小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