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皱起眉头,瞪了璃芳一眼。
“作什么啊,椅子那么多,你偏偏搬走二奶奶的,还不快再去搬张椅子过来。”
璃芳应声,又搬来一张椅子过来。
不过是一张椅子,就可以演上一出,阿观不知道要夸夸她们,还是嫌她们成日没事做太无聊。
不过事情发展至此,她懂了,曹夫人肯定要拿自己给柳氏使绊子。还以为可以在清风苑里平安度日的,没想到就是有人不存良善心。
“柳氏,不是我爱唠叨,你这副宽厚性子真得改改,否则纵容得奴才都爬到主子头上了,王府规矩虽然不多,可也不能尊卑不分、长幼不辨,二奶奶是何等身分,岂能容人此般作践。”
曹夫人笑盈盈地拿了椅子作文章,表面上说的是璃芳,却暗指柳氏不分正侧,居然正妃没点头,敢抢在正妃面前坐下,要知道,这满屋了妻妾,也只有叶茹观可以称得上一声二奶奶。
“是媳妇的疏忽,还望姐姐别生气。”
柳氏后面那句话是对阿观说的,阿观回神,微微颔首,半句话不敢多讲,只是在心底暗道,奇怪了,明明是再家常不过的话,她怎么会感觉刀光剑影,处处隐含杀气?并且被一个明显大自己好几岁的女人喊姐姐,下意识地,她冒起鸡皮疙瘩。
柳氏是刻意对阿观撂下马威。
除夕夜里,她等过大半夜,没等回王爷的身影,派人出去探,才晓得王爷不在书房。
来人回报,“王爷在清风苑待到三更才回书房。”
清风苑?她早就知道叶茹观的美貌是武器,就算王爷知道她是叶府送来的棋子,知道她性格狠毒,却还是不免着了她的道。
更令人咬牙的是,她费尽心思为皇帝的生辰备下礼物,却在前几日王爷才告诉她,她备的礼不用呈上。
她想尽办法四处打探,最后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她才晓得王爷竟拿叶氏亲制的壶具取代她所准备的礼物。好啊,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窑居然是用来烧制茶壶的?她真不该轻易答应叶氏的要求!
柳氏强咽下怒气,心底明白琉芳那丫头已经靠不住了,若非转投主子,怎会传来那么多的错误消息?那丫头说叶茹观无心勾引王爷,说叶茹观一心期待出府,说她努力挣银子,是为着日后打算。
如果琉芳所言为真,王爷怎会对清风苑牵心挂意?
看来那不过是障眼法,好教她松下戒心,行啊你,叶茹观,真以为装小扮傻,她就会睁一眼、闭一眼?
见柳氏顺服,曹夫人轻轻一笑,说:“这回,命妇进宫觐见皇太后,二奶奶没出席,皇太后虽没多话,皇贵妃可是亲口问过好几遍,这事儿,你怎么说?”
阿观听在耳里,才晓得原来还有这出。
看来就算叶茹观被当成弃子,但人没死叶氏就不会死心,至于大年初二回娘家……
也许,叶府还在观望吧。
阿观不敢抬眉,怕被眼刀子射到,她轻啜茶水,尽全力置身事外。
“大夫人,王妃进不进宫,不是媳妇可以作主的。”柳氏轻轻回了句。
“你同王爷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两个人蜜里调油,谁也分不开谁,王府里几个姨娘侧妃,哪个都越不过你,凡是你说的话,在王爷耳里自然比旁人讲的要强上几分。”
“大夫人言重了。”柳氏眉间挑起一丝怒意,话才起头,她已经明白曹夫人要唱哪一出。
“我的话实实在在、半点不偏,今日喊你过来,不是想训你,可有些事还是得让你明白。二奶奶是皇上亲颁圣旨赐的婚,就算王爷不待见,你这个当侧妃的也得在王爷面前讲讲好话。
“别说二奶奶是皇贵妃的亲妹妹,就是正妃侧妃的位置摆在那边,你也得敬她三分,免得事情传出去,人家要笑话咱们王府没规矩,要知道天变、地变,就是规矩不会变,何况无规矩不成方圆……”
曹夫人的话看似替叶茹观抱不平,实则是挑拨离间,她越说,阿观越是冒汗,她虽然没看向柳氏,却也知道她身上正冒着一股浓浓的怨恨。
“王爷成亲隔天,你没上清风苑向二奶奶敬茶,已经是失礼,身为长辈的,体恤你心底不舒服,毕竟你掌家多年,又把王府管得井然有序,一时间要你让出中馈,自然是难受的,我也就没有多说话。
“可年夜饭之事,你就做得太过了,不但没使人去请二奶奶来吃饭,也没让她祭拜祖先,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又是教习嬷嬷一手带大,怎么会不知道长幼尊卑?
“话说实了,哪日我这个老太婆两眼一闭,府中大祭还得让二奶奶来执礼,她才是王府里的正经主子呐,你们这些当婢妾的,怎么可以事事排挤她,不让她出脸?”
曹夫人滔滔不绝,阿观心慌乱得很,这岂不是要把她给踹进地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事情很简单,如果不是王爷摆明态度,柳氏再大胆也不敢这么做,柳氏的一言一行如果没有王爷背后授意,那块冰山能轻易放过柳氏?
曹夫人分明是要拿她来测试柳氏和齐穆韧的底线,看看箭靶离得多近,他们才会受不了地朝她身上射箭。
不要啊,她万分不愿和家里最大的Boss搞对立!
她真的很想朝曹夫人大喊:大夫人,请你不要乱了,我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根本不想执掌什么中馈,从公中捞钱花费的心力太大,她宁愿靠捏泥巴来赚身家。
可阿观半句话都不敢说,就怕没讨好到柳氏,反连曹夫人都恨上自己。
柳氏冷冷看向阿观,脸上不显半分,心底却冷笑连连,叶茹观以为联合曹夫人就能拿她如何?
曹夫人也不过是大了年岁、辈分,早些年她对王爷和三爷所做的,早就足够死上一百遍,是王爷仁慈不同女子计较,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分量?
这个家,她站得稳稳当当的,谁都别想轻易将她推倒,即使是御口赐下的王妃,只要在王府内,就甭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浪。
只不过……这样一招接一招的,叶茹观,你的日子还真是过得太清心。
好啊,想作对?试试看呗,瞧瞧她是不是个没手段、好招惹的。
阿观与柳氏、曹夫人各怀心事,夏氏则目不斜视,仿佛那些刀来剑去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嫁进王府三年,她虽与柳氏位分相同,却没有对王府之事表现过心思,身子骨弱是原因,王爷与柳氏情分不同是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对权对利都不感兴趣。
柳氏低头沉默着,将曹夫人的话一字一句慢慢反刍,波涛不兴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
夏氏看见了,她蹙紧蛾眉,嘴角却在无意间泄漏一丝兴奋。
阿观当然也看见了柳氏的表情,她不只皱眉、还垮下双肩,一心想着如何将那道裂痕给填补起来。
“我明白,你是皇太后的侄孙女,很受皇太后的看重,如果不是如此,换了旁人,早早就因无出,一纸休书给撵出王府,可你也不能就此自满托大,不把二奶奶给放在眼底。
“王爷如今已有年岁却膝下犹虚,穆风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连老四都有三个儿子,独独王爷……唉,若不是这样,皇上会作主为王爷赐婚?皇上盼的不就是王爷能够开枝散叶?
“新婚夜里,王爷留宿在你屋里,把二奶奶丢在新房,同是女人,你说她委不委屈?二奶奶嫁进王府,至今尚未与王爷圆房,这话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传出去,知道就里的,说是王爷顾念旧情,不知道的,定要夸一句柳侧妃好手段,连堂堂正妃都能给压了过去。
“如今整个后宫都拿二奶奶未进宫之事在说嘴,今天王爷进宫,定要让皇上给叨念一顿,哪日王爷失了势,难道于你有好处?”
柳氏寒了脸色,紧握双拳。
曹夫人的话狠狠戳进她心底,那是她最禁不起撩拨的伤痛,咬紧银牙,柳氏恨不得一掌往她脸上摔去。
观音脸、夜叉心,王爷失势,不恰恰合了她的意?王爷没有子嗣,不就是好到齐穆风那两个不长进的儿子?
哼,以为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口口声声要王爷开枝散叶,若真有心,又怎会在王爷身上下药。
“好了,我也不多说,你把中馈交出给二奶奶,这个王府终究要由二奶奶来作主才是规矩。”曹夫人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