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壮硕,嗓音也很洪亮。
永玹带着拂春与几名侍卫骑着马来到官差所说的地方,来回察看一圈后,他抬目望向一旁那座山问道:“那是什么山?通往哪里?”
陶祎仁回道:“禀王爷,那是黑鸦山,可通往彰水县。”
“我记得彰水县的官银去年也同时被劫了。”
“没错。”陶祎仁接着说道:“去年官银被劫后,下官和彰水县前任县令涂大人都曾先后派人上山调査过,寻找那些盗贼的踪迹和被劫走的官银,但翻遍了整座山,也没能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上山去看看。”
永玹策马率先上山,拂春跟在他身后。
山径狭窄,侍卫们骑着马排成一列跟在两人后头。
拂春一边控制着缰绳,一边朝四下看着,寻找可疑的线索。
这山山势不髙,林木倒是十分茂密,将烈日的阳光都遮挡了起来,走在山里倒有几分清凉。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穿越山径后,来到了彰水县,永玹打算顺道去彰水县官银被劫之处察看,便请了个侍卫先去通报彰水县县令一声,让他派个人来领他们过去。
县令张有光一接到消息,肥胖臃肿的身子顶着大太阳,领着几个下属赶了过来带路。
“王爷,官银就是在前面的槐树坡附近被劫走的,连同先前浚县的官银和今年初那批官银都是在那里被劫走的。”张有光抬起肥胖的手指着前方。
去年被劫的官银,除了他们彰水县和洮县,还有浚县,这三座县城的位置呈犄角之势紧邻着。
彰水县和洮县之间隔着一座黑鸦山,黑鸦山山势呈一个梭子状,两端狭长,另一端的尽头刚好就在彰水县与洮县交会的一片林地,再过去就是通往京城的官道,由于浚县比较靠近彰水县,所以官银要运往京城,都会先经过彰水县。
去年和今年初的官银都在槐树坡被劫走,因为是在彰水县发生的,隶属于彰水县管辖,前任县令因为迟迟査不到作案之人,因而被罢官问罪。
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张有光,一上任就接手这烫手山芋,心里苦不堪言,担心无法破案,自个儿也会落得跟前任涂大人一样的下场,因此一得知朝廷派了玹郡王前来调查,可是比谁都殷切期盼着这位主爷能把这桩大案给破了,自然将这阵子调查到的一些事情全都仔存细细地禀告。
永玹听完,仔细察看这片槐树坡,这里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槐树,所以被称为槐树坡,除此之外,附近并无其他的遮蔽物,另一边就是适才他们过来的那座黑鸦山。
跟在他身边的拂春,见他时而低眸沉甩,时而来来回回察看,她闲着无事,随意在附近看着。
自那日她不小心瞧见他光裸的身子后,除了那时候他莫名其妙非要她负责,这几天来他彷佛完全忘了,没再提起过,反倒是她,常常会不自觉的胡思乱想,想着他是当真要娶她,抑或只是在作弄她?
越想心就越难以平静,至于向来好睡的她,这两日睡得不太安稳,就在她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些事时,耳边传来他的唤音——“拂春,日头太烈,你去那棵大槐树下歇会儿。”
拂春看向他,随意点了点头,策马走到那棵要三、四个大人才能合抱起来的大槐树下。
她翻身下马,站在树荫下,眼神不自觉追逐着他的身影,即使离得有些远,瞧不清他的面容,但他那张脸却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他轮廓深邃,浓眉似剑,双眼侠长,凝眸注视着人时,那眼神深沉得教人心悸,正这般想着,他孟然间回头朝她望过来,朝她勾了勾嘴角,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拂春连忙移开眼,绕着大槐树走着,假装在察看着什么,一边拿着鞭子随意拨弄着树下的草丛。
留意到有群蚂蚁从草丛的缝隙爬了出来,她还来不及细看,一道低沉的嗓音在
她身侧响起——“喝点水吧。”永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将一只水壶递给她。
她接过,饮了几口,抬手抹去嘴边的水渍,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张大人说今年初又发生了官银被劫的事后,前任县令当即派了官差,带着县里所有的好手前去追捕,但对方宛如凭空消失一般,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难道他们还会飞天遁地……”话未说完,瞅见他拿着条手绢亲眤的替她擦拭着颜上的薄汗,她微微一僵。“你做什么?”
“替你擦汗。”他温柔的凝视着她。
“我自个儿会擦。”拂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绢帕,有些粗鲁的朝自个儿被哂得发红的脸抹了抹,听见他的笑声,她有些恼怒的问道:“你笑什么?”
“难得瞧见你害臊的模样。”
“我哪有害臊!”她嘴硬的横眉瞪他。
永玹也不与她争辩,说道:“那当是我看错了。”那语气彷佛在哄人似的。
“这里暂时査无头绪,咱们先进城里看看。”
“我没有害臊。”她再次强调。
“嗯。”他含笑应了声,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拂春磨着牙,一口气哽在喉中发不出来。
这人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可恶!
他们没返回洮县,而是跟着张有光来到彰水县县衙。
永玹命人将曾参与査办官银被劫之事的人全都召来,一个一个仔细询问当初官银被劫的情形。
拂春没在衙门待着,而是到城里闲逛,永玹请了侍卫跟着她。
半个多时辰后,一名侍卫匆匆赶回来禀报,“王爷,拂春小姐遇刺受伤。”
正在询问一名捕头的永玹一听,顾不得问案,急切的迭声询问那名侍卫,“她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可严重?”
那侍卫禀道:“拂春小姐伤到了手臂,已差人去请大夫过来。”
路过来的途中,他们这几个贴身待卫早已看出自家主子待拂春小姐十分亲近,因此一回衙门,他便即刻前来将她受伤的消息禀告主子。
永玹挥手让那名捕头先退下,朝后院的厢房疾步而去。
他直接进了厢房,见拂春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撩起衣袖,拿着手绢捂着伤处,那手绢已被鲜血给染红。
他大步走过去,眸里露出一抹关切和怒意,“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拂春自幼习武,与人对敌,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她对自己的伤势也不是很在意,“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先前在城里逛着,突然有几名黑衣蒙面人窜出来偷袭我,我一时防备不及,被砍了一剑,不过我也伤了他们三个人,可惜他们武功不弱,没能抓到他们。”
望着她受伤的手臂,他神色阴沉,“那些人胆敢在城里伏击你,难道是……”她眯起眼接腔道:“难道是我的仇人派来的杀手?”
“你曾与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他错愕的问道。
拂春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她有过嫌隙之人,说道:“我确实得罪过一些人,不过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那点破事也不到要买凶来杀我的地步,而且我这次跟着你出来,京城里没几个人知道……”说到这儿,她狐疑的道:“那到底会是谁想要杀我?”
“也许……”
永玹正要开口,守在房外的侍卫出声禀道——“王爷,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
“是。”外头的侍卫打开房门,请大夫进去,旎即再掩上房门。
大夫提着药箱上前,察看了拂春的伤势后,在伤处附近施了金针,先止住血,再上药,最后拿干净的纱布将伤处包扎起来,并嘱咐道:“这几日伤口别碰水,每日早晚换两次药,老夫带的伤药不多,劳烦王爷派个人随老去回去取,我再开帖方子让姑娘服用,以免伤处发炎。”
“有劳大夫了。”
永玹送老大夫走到房门口,差了个人跟着老大夫回去拿药。
当他再回桌前,见拂春神色自若的喝着茶,他不由得问道:“不疼吗?”她毫不在意的揺揺头,“只是一点小伤,这点疼算不了什么。”接着她思忖道:“我在想那几个杀手也许不是冲着我来的,会不会是认错人了?毕竟我才来彰水县,又没与谁结仇,怎么会有人来刺杀我?”
永玹坐到她身旁,沉吟道:“或许是因为官银的案子。”一进城她就遇刺,难说与这桩案子没有关系。
“官银的案子?”
“那藏在暗中的人说不得以为你发现了什么线索,这才派人来灭口。” “我没发现什么线索呀。”要是她真发现了什么,早就告诉他了。
“这正是问题所在,或许在槐树坡时你不经意间瞧见了什么。”而那正是那些劫走官银的人想要隐瞒的事。
“咱们一同去的,我瞧见的你不也都看见了。”当时在槐树坡,她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事。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的地方?”她细细回想后,指出一点,“就是那棵老栋树比其他槐树要大上几倍。”
那老槐树他也察看过,没什么可疑之处,“还有没有其他的?”
想了半晌,她揺头道:“没有。”
见她说话时,不经意的抬手按着受伤的手臂,伤口似是疼了,永玹也没再追问下去,离开前吃咐道:“若是伤口疼,叫我一声。”
“叫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夫。”
他墨沉的双眼注视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以抱着你,安慰安慰你。”
听他又说出这般暧昧的话来,拂春没好气地睛他一眼,“那能有什么用。”
“也许你就比较不疼了。”他轻笑道。
她哼了声,“你又不是神仙,被你一抱就不疼了。”
“不妨试试。”说着,永玹做了自打得知她受伤后一直想做的事,将她搂进怀里。
拂春的脸被他按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气息密密包围着她,她听见自个儿的心咚咚咚鼓动得好大声,彷佛要蹦出胸口,整个人彷佛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下一瞬,她察觉到他胸腔微微震动着,随即耳边传来他的笑声。
“如何,可有比较不疼?”
她红着脸推开他,没好气的回道:“没有。”接着她起身将他一路推到房门外,赶他出去,“你别再来惹我,我累了,要睡了。”说完,她当着他的面用力关上房门。
对他时而调戏她,时而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她委实忍无可忍。
躺到床榻上,拂春不满的自言自语,“什么嘛,他以为我是狗吗,高兴的时候就来逗弄两下……不成,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他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她分不清是气他多一些,还是恼自个儿多一些,觉得这几天自个儿也有些奇怪,像方才,要是换了旁人敢轻薄她,她早就赏对方一拳了。
似乎是那日她不小心瞧见了他的身子,他要她负责后,事情就开始不太对劲,难不成她这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