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再说。”乌玄度低声应着。
常微一听见他的嗓音,随即乐得应了声。
怀里的人微动了下,像是睡得极不安稳,乌玄度轻柔地拍抚着,直到她又睡去,而他没再阖眼,就等着天亮后,确定这一步棋走得如何。
都蝶引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睡到了天亮,而理该睡着的人,却在她张眼时就对着她笑,教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幸好瑞春和弥冬都记得熬药,一会就将药端来,就连早膳都备妥了。
刚用完膳,常微在门外喊道:“大人,夫人,汤大人来了。”
都蝶引让弥冬和瑞春收拾着桌面,便道:“六郎哥,我先退下,可你也别跟汤大人说太久的话,药刚喝下,得躺一会。”
“知道,去吧。”
都蝶引应了声便先退到次间再离开,避免和外男碰面。
一会汤荣进了梢间,先是打量着乌玄度的脸色,随即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不要紧了吧,乌将军。”他道。
“没事,可问出什么了?”乌玄度端坐着,毒袪尽后,伤势确实没什么大碍。
“硬骨头,脚都被我折了,嘴巴还是撬不开。”汤荣一脸无奈地道。
乌玄度微眯起眼,细忖了下。“去查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不管是养在家里还是外头的,无一遗漏。”
昨儿个他故意设了局,引来剌客追杀,如愿地受了伤,唯一错估的是剑上有毒。说的也是,这般大好的机会,杀不了他也得毒死他,确实是他大意了,才会让小十五白白担心了一夜。
而对方面对这大好良机,岂可能不趁胜追击?幸好小十五聪慧,知晓在这情况下就是要先封府,再加上汤荣率领的武让左卫在府外候着,还怕不能将杀手给一并拿下?天未亮前,常微欲禀的必定是此事了。
“喔?回头我让人查去。”汤荣笑咧一口白牙。
“尽快,最好是在我进宫前就查妥,要是能顺便把人押了或拿个信物什么的也成。”乌玄度说着,呷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喉。
“啧啧啧,你这满脑袋坏心思,真不知道嫂子怎么受得了你。”
“谁会将坏心思用在妻子身上?”
“那倒是,不过听说嫂子颇英勇,果断杀伐,当晚就发出了格杀令呢。”真是女中豪杰,教他颇想拜见。
昨晚听常微提起时,他就颇意外,不过也是,能教乌玄度看上,又能让乌玄度有了温度的姑娘肯定不简单。
“是吗?”他倒没听她提起。
“所以你小心点,别教她发现你身上的伤是故意挨的,否则绝对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汤荣打趣道,毕竟谁敢在乌玄度面前撒野?别说姑娘家了,光是男人要承受他那冷到无温的目光都不容易。
“守好你的嘴,办好你的事就好。”
“是是是。”汤荣连应三声,正要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通往次间的珠帘被推开,一名娇俏的姑娘身形飞快地冲来,他原以为可能是剌客,正打算将她擒下时,便听乌玄度惊喊,“小十五,你怎么……”
这亲昵的称谓教汤荣硬是收了势,几乎同时,他瞧见乌玄度挨揍了——
都蝶引毫不客气地握起粉拳就往他的胸膛、他的脸落下,直到双手被擒住,她干脆改用脚踹。
“你耍我是不是?!昨儿个跟我说一时疏忽……我去你的一时疏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受怕?!结果呢,哪里是一时疏忽?你根本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拿自己的生死去蛮干!既然你都不想活了,我帮你!”
“小十五,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乌玄度手脚并用地将她钳制住。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手脚被缚得无法动弹,都蝶引恼火的就往他臂上狠咬着。汤荣看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这位是乌玄度吧,那个浑身杀戮之气的将军,那个神情淡漠如死尸的乌玄度,怎么现在却狼狈地挨打?他原本怕这姑娘太过撒野,会引来乌玄度杀机,可没有,他只有挨打的分,现在还被狠咬着。
他……应该帮谁?
还有,他错过了离开的时间,现在亲眼瞧见了乌玄度的狼狈,他该如何开口告辞?
“……汤大人,你先走吧。”
汤荣直瞅着没有一丝恼意,甚至还满脸愧疚的乌玄度,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但此时顾不得这么多,先离开为妙。
待汤荣一走,乌玄度便温声安抚着。“小十五,松口吧,一会牙都疼了。”
都蝶引恼火地又啃了两下,可偏偏他的手臂像铁铸的,咬得她牙口都疼了。“六郎,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当饵!”她怒不可遏地骂道,骂到泪水已经在眸底打转,气到浑身发抖。
尤其想到他昨儿个初醒时不认得自己,她简直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将手上的事赶紧处理完,届时咱们就能离开京城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用这种法子,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有多危急,要不是常微快马将你送回府,你现在还能在我眼前吗?!”
刚才她本来是要好好谢谢常微,顺便要他去歇着,可又担心汤荣来了,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才会在次间里待了会,岂料竟意外让她听见真相。
乌玄度一次又一次地道歉着,承诺着。“往后不会了,绝对不会。”
都蝶引气得连话都不想说,想离开,偏又被他钳制得死紧。
“发都乱了,我替你整理整理再出去,否则人家会以为咱们做了什么。”乌玄度故意打趣地道。
都蝶引双眼像要喷火般,恼他在这当头竟还敢调戏她。“放心,外头不会以为咱们做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我做了什么!”这是她有生以来……或说有记忆以来,如此盛怒的一次,气得她不管不顾地冲进梢间,只想教训他一顿。
“是啊,汤大人都瞧见你是怎么打我了。”乌玄度幽幽地道。
都蝶引顿了下,这才想起她是听了他与汤大人的交谈,所以当她冲进房里时,汤大人自然是在房里的。
她不敢相信地捣着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失了仪态……“我刚才看起来像不像个疯婆娘?”她不由想起了斐泱,虽说发火的原因不同,可行径是相同的。
“不像,我的小十五怎会像疯婆娘?”
“明明就像。”
“不像,我觉得诱人极了,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双杏眼从指缝里睐去。“油腔滑调。”她是什么模样,她会不知道?
“是真心话。”乌玄度拉下她的双手,笑得眉眼带喜。“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你摸,我的烧是不是都退了?”
都蝶引瞪着他拉着她的手滑进他的衣襟底下。“……烧有没有退,是摸这儿吗?”谁在测热度时会摸胸膛的?这不是故意要羞她的吗?
“那是要摸这儿……”他语带暧昧地往下而去。
她吓得赶忙抽手。“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她又羞又恼,整张脸被他害得通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伤员,你身上还有伤!”
要不是有常微和卢大夫,他现在还能与她调笑?
“就是想让你知道已经不碍事。”他一把搂住她,朝她颈上又舔又咬的。
“不要,你浑身汗臭。”她推拒着。
“那好,咱们泡澡去。”
“大白天的,谁跟你泡澡!”都蝶引一得隙,教她给跳下了床。“你给我好好躺着,要是再不听话,有得你受的!”
话落,推开了门,却见门外站了一堆人,有常微、卢大夫、乌玄斗、斐澈、弥冬、瑞春和好几个侍卫……不假思索的,她立即关上门,走到窗边的锦榻坐下,双手捣脸不语。
她不用做人了,她已经无脸见人了。
乌玄度放声笑着,她恼火抬眼,走回床边正准备再教训他,岂料他早有准备,一把钳着拖上床,硬是将她压在身下。
“六郎!”
“再大声点,外头的人肯定都竖着耳朵听着。”
都蝶引可怜兮兮地咬着唇。“六郎哥,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你了,你快起来吧。”
大白天宣淫很不好的,尤其门外很多人,一看就知道表哥和四哥是来探病的,赶快放她走吧,她得避一阵子不见人。
“你误解我了,所谓打是情,骂是爱,我倒是挺喜欢的。”
“我没有很喜欢,我会改。”她痛定思痛,决定往后修身养性,绝不轻易动手。
“不用改,就这样。”
“不要……你不要动手动脚的……不可以……”
门外,弥冬和瑞春早已经面红耳赤地退到一旁,至于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挠挠脸抓抓鼻子,假装不知道里头发生什么事。
“真敢呐……”乌玄斗用气音说着。
“夫妻情趣,玄度如此……很好。”斐澈后头那句是想说——像个人了。
“确实,让人开眼界了……”常微下了结论。
简单一句以概之,那就是尸体变成人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