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羽林小姐在会客室等了很久。”是近卫的助理。
“她来做什么?”鹰司龢的声音冷酷。
“总裁,羽林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这需要你来提醒吗?”除了冷酷又多了无情。
“那么……”声音没了自信,也没辙了。“要请羽林小姐回去吗?”
“你问我,我问谁?连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是谁录用你的?需不需要我顺便教你怎么吃饭?”
助理完全被打垮。
电话挂断之前,他听见她的啜泣。
他无动于衷。
这节骨眼哪个白痴来烦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羽林筑波,交往的这几个月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懂分寸,识大体,从不仗势逾越,想见他也不敢擅自闯进他的办公室,筹办婚礼之事全一手揽下,两人出门他说往东她不敢说要往西,就算他恶劣的放她鸽子,也没听过一句怨言。
他不懂,像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为什么要承受他的坏脾气?
不过,那又怎样,入不了他的心,就算是仙女下凡也无用。
*
他有没有疯不知道,不过当鹰司龢踏上台湾这块土地,看见这一年来时常出入的公寓大楼,他是心安的。
不过是一幢没特色、在台湾到哪都有的公寓大楼,可在某一层楼的某件屋子里,住着他心爱的女子。
没有电梯,他完全不在乎,脚步甚至是轻盈的。
跨上最后一道阶梯,看见一个欧吉桑手中拿着一些红纸条正要关上门,转头刚好看见他盯着自己,他带着抱歉的神情道——
“先生,你也要租房子吗?真是刚好,这间房今天刚租出去,我楼下还有几间坪数大的,家具采光都比这间好,要看看吗?”
“什么叫房子租出去了?那原来住在这里的房客呢?”他有不祥的预感。
“房客?!你说姚小姐喔,她已经搬走快两个月了。”这年头好咖的房客比钻石还要少,她搬走了他也觉得很可惜。
“搬走了?”鹰司龢被打击到。
“是啊,我还问她是不是经济有困难,可以少收她一点房租,她又说不是……”
“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他急着追问。
“姚小姐没说呢,就连信件也说不用转寄,叫我直接退回邮局,要不就扔掉。”当了多年的包租公什么人都看过,这么音讯全无的倒是第一个。
“这么绝……”鹰司龢呢喃。
“先生,你还好吧?咦?我好想在哪看过你……”
鹰司龢转身离开,来到她开的店里,铁门落下,上头贴了个大大的“租”。
那个习惯吃饭、买东西都认准一个地方去的女人,怎么会就这样蒸发,不见了呢?
她能到哪去?
方才从未关上的门缝,他看到屋子里的确是空的,他熟悉的那些布置家具,一样不剩。
想起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居然这么薄弱,就一间小屋子,没有了它,那个老是在房子里对他笑、给他温暖的美丽影子也没了。
他甚至没有她的手机,她有什么同事也不知道。
他说爱她,却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关怀过她。
这就是他的爱吗?
他是一个叱咤风云,握有强大势力的男人,这时候却在车水马龙的人潮车阵里,发现孤独的味道。
阳光罩住他全身,可他感觉不到温暖,那种扎扎实实、失去的痛苦像渗透的墨汁,在他从来不曾失败的人生里留下了洗不去的烙痕。
一个人如果每天在天上飞,一醒来身在不同的都市,要神经够坚韧。
鹰司龢这几年过得就是这种飞来飞去的生活。
东京新宿、拉斯维加斯、大陆、杜拜、巴黎,事业遍布全球几大洲。
昨天……他在哪?
应该是北京的胡同里吧,一觉醒来,换了时空地点。
光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它能让许多在心里过不去的都变成过去,让人回到他该在的轨道上。
路有点陡,却对他无妨,高级的房车、优秀的避震器,就有着好处。
他在车子里打盹,对周遭的环境看也不看,心里想的是下一个行程。
这几年他跨进土地开发这领域来。
今天让他亲自探查的是一块谈了很久的地。
不是难谈,是他分不开身。
权力的最高峰背后付出的是有着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心血,在他累极了的时候多想有人可以分个肩膀给他休息、替他分忧,当然这样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就算这些无用的念头有时候来得又快有猛,他也总能立刻摘除,用最短的时间恢复气定神闲。
他闭眼小寐,难得的松弛,朦胧间差点睡着了。
“总裁,工地到了。”这次随行的还有近卫,他善尽提醒的责任。
鹰司龢张眼,眼中一片清明。
司机开了车门,他踏上这块在山腰上已经整地完毕的土地。
三三两两的工人还有挖土机,轰隆隆的机械声跟这四周的绿意还有山峰很不搭调。
监工潘邺看见大头驾到,忙不迭的出来迎接。
落坐、奉茶,少不了的进度报告正要开始,看得出来是已准备多时,要给鹰司龢一个完美的印象。
监工的说明很简单扼要,铁皮屋里有一段时间只有他跟吊扇的声音。
没人注意有颗头颅从门外往内探了探,接着砰地推开不是太坚固的门,发难了。
球棒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棍子过来敲翻竖立的白板,连带掀翻桌子,茶水文件安全帽全落了地。
水渍溅上鹰司龢做工精细的皮鞋,他看了眼,还有心情抽了张纸巾抹去水痕。
铁皮屋里的工人们都傻了眼。
这演的是哪一出?
“鹰司,你看该怎么办?”近卫问。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问我吗?”这时候的他显得异常抽离无情。
近卫只好开口,“你、你、你还有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把人抓住,难道要等他把东西全砸了吗?”唆使人他最会了。
男孩打坏东西却不见有人来阻止,他怔了下,一双比常人还要大的牛眼往鹰司龢瞧过来,认定目标,吼了声,朝他冲过来了。
众人急忙围过来,男孩猛虎难敌猴拳,根本敌不过好几个身材粗壮的大男人。
被架住后,男孩慌了的嘴里开始冒出不干不净的脏话,圈圈叉叉的骂得可凶了。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你们这里最近的警局在哪?还不绑了送去!”近卫吆喝道。
“近卫先生,这孩子……是我们同一个村子的人,可不可以不要送警察局?”潘邺求情道。
“你保证他下次不会再来闹?”原来认识,难怪众人一开始反应那么慢。
“这……”
“这不就结了,快点带走,鹰司先生的时间宝贵得很。”当黑脸他最行。
小男孩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嘴巴张了张,却也不肯求饶。
“慢着!”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适时响起,姚窈的身形挡住了门口。
很简单的服饰,普普风T恤、橄榄绿休闲裤,脚踩复古黑白布鞋,巴掌脸精致俏丽,一尊玉做似的人儿就梦幻的站在那。
鹰司龢的心在狂颠。
“潘大哥,对不起,我没拦住小宇,他来给你找麻烦了。”在太阳下奔跑一阵,此刻进到阴凉的铁皮工寮里,眼睛里都还金星乱蹦,也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人。
“是这样啊~”一看见她,潘邺立刻表情一缓。
姚窈跨进来,“他刚刚听了陆大叔的话,什么都没弄清楚……潘大哥,实在对不起。”站定,眼光投向低下头的小子。
“怎么,又有人来找麻烦了?”欣赏着美女粉嫩的双颊,声音不自觉放柔,粗犷的男人变成了绕指柔。
“唉,没事了,可以让我把小宇带回去吗?”
“可以,没问题。”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谢谢潘大哥。”
鹰司龢安安静静的看着,心里却有把火在烧。
这女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跟男人打情骂俏,当他死啦!
两个工人一听潘邺说要放人,自然松了手。
“姚姐姐……”小宇嗫嚅,神色不安的像是这时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向潘叔叔道歉,我们就回家了。”姚窈殷殷叮咛。
小宇不是正常的孩子,大家都不会跟他太计较。
他乖乖的鞠躬道歉,然后仰起脸等待姚窈的赞美。
她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感觉到后头一阵异样,那种明目张胆的注视像是要在她的后脑勺烧出个洞来,其实应该说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踏进工寮就有了,只是她一心牵挂着小宇的事直到现在才有心思注意,是谁这么没礼貌这样看人的?
她转头,起先对上的是精绣袖子上的白金纽扣,然后是质感一流的三件式西装,最后停留在那张见过就不会忘的阳刚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