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他开始当学徒的时候,他就习惯至少提早一个小时到工作场所做准备,做的虽然是洗菜备料之类的小事,却有助于他有条不紊地展开一天的工作。
现在就算他当老板了,这习惯依然没变,只是提早到当然不再是为了洗菜备料,而是思考今日的菜单跟一些现场工作的细节,决定这些事需要花费的精神功夫不比厨房里的杂事少,所以餐厅十一点才营业,他通常九点就已经过去开门了。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现在他住得近,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餐厅。于是他一路上优闲漫步,转眼“FORK佛客”已经近在咫尺。
那些淡灰色的高墙独树一格,总能令他想起南法那家他最喜欢的庄园餐厅,每次回忆起在那里度假享受的时光,就让他的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
心情轻松,他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一些。
很快的,冯驰来到墨黑色的镂花拱门前面,就在他掏出钥匙要开门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金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让他做了一晚上恶梦的两个字就飘进耳朵。
“叔叔。”
冯驰猛地把头一转,差点扭到脖子。
果不其然,目露凶光的黑阵在下一秒就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
棕色眼睛的主人当然是年依依,她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就蹲在那里,喊了他以后立刻就像一颗子弹一样冲过来,差点撞进他怀里。
只是差点,因为他眼明手快扣住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毕竟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任她投怀送抱绝对是自找麻烦。
总而言之,这小鬼——不,是这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附近所有的店家几乎都是中午才开门做生意,这时间在这条巷子里往往只有他而已,所以他根本没有会遇上任何人的打算。但是今天不但冒出另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顶着满头问号,冯驰居高临下把年依依打量了一遍,看她穿着宽松洗旧的T恤跟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人字拖,迩一副睡眼惺忪的楔样,让他心上的那朵疑云迅速扩大。
她不会睡醒就跑来了吧?一个人?
左顾右盼,冯驰很快就证实自己的猜想没错,至少放眼望去这里就只有他跟她两个人。
“叔叔。”年依依再喊一声,冯驰的眼睛立刻被满出来的凶光染得又黑又亮。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年依依却喜孜孜地望着他。
她真的找到了!
今天早上她偷溜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她的计画会失败呢!毕竟她没特别记忆这里的味道,很难凭着嗅觉找回来。
不过她在车子四周转了转,就发现车子的味道跟来这里之前不一样了,多了一股奇特的花香,香气不浓,所以她能顺利找到这里可以说是相当幸运,而且她才刚到没多久叔叔就出现了!
“谁是你叔叔?”冯驰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出来。
反正现在不是开店做生意,四下无人,他干嘛要忍耐?
都是因为她左一声叔叔、右一声叔叔,才害得他照了一整天的镜子,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么“奥老”就连睡觉也仿佛还听得见她的声声呼唤,更恐怖的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立刻浮现她眨巴眨巴望着他的表情。
就像现在这样!
“你就是我的叔叔。”年依依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看起来好生气,为什么呢?
她以前都是这样叫他的,他听了都会摸摸她的头,笑得很高兴,现在怎么是这种反应?
噢!他当然听不懂狗言狗语,肯定不知道她那几声汪汪是在喊他叔叔。那么是他讨厌人家这样叫他罗?那以后她不叫了,不惹他生气。
年依依默默在心底这么决定,不过她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冯驰早就被她刚刚那一句气得七窍生烟。
这女人害他,整晚睡不好觉,现在大白天居然也阴魂不散,像这样“攀亲带故”到底是哪招?
“你是说我长得像你某个叔叔,还是我长得像个叔叔?”后面那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他一整晚,他一想到就脸色发黑。
看着他的黑脸,年依依直觉要小心作答。
“长得像个叔叔”是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但是第一个问题好像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直喊他叔叔还出现在这里,不然他会以为她脑子不正常吧——她现在才想到。
“嗯,像某个叔叔,很久不见,想看。”她断断续续地说,努力让一切变得合理。
真的是遇到疯子!
冯驰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拚命深呼吸,消灭掉一肚子脏话之后,终于可以很有礼貌地下达逐客令。
“那你可以回去问你爸妈那个叔叔在哪里,可能比较实际。现在请你回去吧!本餐厅还没有营业,如果你是要用餐也请晚点再过来。”
年依依一听立刻急了,赶紧说:“没有要吃饭!来找你!”
她还不想离开他!
“我不是你叔叔。”
“知道了。”她现在已经明白不能再说他是她叔叔了。
“知道你还赖着不走?!”冯驰狐疑地眯起眼睛,脑筋飞快地转。
他回想从昨天到现在,年依依对他显然有着高度兴趣,虽然一口一个叔叔让他听得恶梦连连,但是难保这不是她倒追男人的手段。
听说现在很多年轻女孩都这样爱搞怪,最起码年依依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你喜欢我?”他问得直截了当。
“嗯!喜欢你!”她点头如捣蒜,棕色眼睛闪闪发亮。
这种反应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她听他这么问,应该会很紧张很不知所措,不然至少也要害羞一下吧?但是以上反应完全没有在她身上出现。
她说喜欢他,就好像在说她喜欢吃鲁肉饭一样的坦荡荡。
但他又不是鲁肉饭随点随有,她喜欢是她的事,他才懒得理她。
“谢谢你的青睐,但是我对你没感觉,以后请不要随意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很困扰,再见。”他说完就不再看她,自顾自打开餐厅的大门。
他冷酷的态度足以冻结任何一颗芳心,识相的都知道要撤退,可惜年依依就属于不识相的那种女人。
“叔——”年依依才喊了一个字就赶紧踩煞车,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她居然又喊?!
冯驰恶狠狠地一回头,哪里知道会对上一张欲哭的小脸,他的铁石心肠居然迅速败下阵,频频发软。
不行!怎么想都觉得这女人大有问题,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动机有问题,
他才不会上当。
这样想着的冯驰一走进墨黑色的拱门里,立刻不客气地反手关门,彻底阻绝年依依的靠近。
“啊!”
一声惨叫让冯驰急急回头,脖子再一次差点扭到。
待他定睛一看,某只死抓着门框的苍白小手已经被沉重的铁门砸出一片触目的血红。
“你搞什么鬼?”他迅速拉开大门。
“痛……好痛哦……”她颤颤巍巍地缩回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站在门外巴巴地看着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像是生怕不小心又惹他生气一样。
冯驰心尖一软,满满的内疚立刻占领他的胸口。
谁叫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受虐儿,连叫痛都不敢太大声,他又不是没人性哪会无动于衷,所以他就算对她再有意见,看这情况也只好把人带进里面包扎伤口。
“老实跟我说,你一大早到我店里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冯驰拧着眉,双手俐落地给年依依上药包扎。
年依依好奇地看着绷带一圈圈缠上自己的右手,听了他的问题只是不解地皱起一张小脸。
“来找你。”她实话实说。
“你爸妈知道?”他的动作停下来,抬眼盯着她的脸。
她吞吞口水,眼神四处游移,不过很快就挤出两个字:“知道。”
她怕说不知道他会要她立刻回家,所以只敢这样回答,回答完了就赶紧把眼睛溜回右手上,长长的眼睫有意无意挡住冯驰凌厉的视线。
冯驰也没再问,静静地将绷带固定好就放开她的手。
他们本来就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冯驰不过稍微往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得让人脸红心跳。
不过这两个人谁都没有脸红心跳。
冯驰的脸色平静,就只有嘴角忽然漾起的一丝坏笑,让他刚毅的脸庞显得分外魅惑,从他轻勾指头一举攫住年依依的下巴的举动看来,他正在勾引她。
至于被勾引的年依依,宣称喜欢他的年依依,却是一动也不动地任他调戏,粉嫩嫩的唇角上是朵朵漂亮的笑花,这样温顺的反应让黑眸越发深沉。
“我帮你包扎好了,你要怎么谢谢我呢?”
一听他这么说,她笑得更开心了,眼神里隐隐透露着兴奋。
冯驰的表情也是差不多的变化,只是他笑得更加邪气,眼神里透出来的是冻死人的低温。
这女人果然是在装乖卖纯!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该不会是想来给他个仙人跳吧?
不能怪他小人,毕竟有她那种诈骗集团的爸妈,说不定就教出个青出于蓝的女儿。
不然像他这样忽然从抗拒变得亲近,任何人都该起疑心保持距离,但是这个年依依不知道是假装没看出来,还是神经就这么大条,她的手竟然迅速摸上他的脸颊,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嘴巴凑上来。
虎目得意地眯起。
她果然对他别有居心,这么快就投怀送抱,看他怎么整她——咦?
冯驰的眼睛迅速瞠大,墨黑色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近在眼前的小脸,想整人的念头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这是在干嘛?这是在……舔他吗?
冯驰的嘴巴一张一合,完全说不出话,然而年依依却趁着这时候在他脸上乱舔一通。
“你这是在做什么?!”终于回过神的男人猛地把幼犬化的女人推开。他状似嫌恶地抹掉满脸口水,下腹却涌上一波波骚动。
他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她吸引。
这女人不就是前胸贴后背,看起来没发育完全才能当超龄萝莉?哪里值得他流口水?
“谢谢叔叔。”年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冯驰的问题,回答完毕就后悔了。她忘记不能再叫他叔叔了。
胆子一缩,年依依的棕色眼珠就涌上一层薄雾,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谢你——”对着她那张脸,他居然骂不出口?!
见鬼了!凭年常德跟欧惠敏那两只豺狼虎豹怎能养出这种小白兔?根本就是歹竹出好笋的旷世钜作。
“不准再叫我叔叔!”X的!他为什么要一再重申这件事?
“那要叫什么?”她噘着嘴,认真陷入困惑。
冯驰一听她这样问,五脏六腑差点瞬间气爆,但是年依依就像是天生要来克他的一样,总有办法让他水深火热又拿她没辙。
就如同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天生就有种纯净娇憨的气质,就因为这样,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次又一次催眠他她是世界上最无助的小动物,让他就算认定她动机不良,也狠不下心踹她出去……
“主人。”
“什么?”他又一次瞠目结舌。
“不叫叔叔,要叫你主人吗?”年依依顶着纯洁无辜的表情对他仰望再仰望,凝视再凝视。
纯洁无辜个屁!根本就是花招百出!
心神一凛,他现在可以说是万分肯定、笃定加确定她绝对是居心叵测,不然哪有一个正常女人会对着陌生男人又是叔叔又是主人的乱喊?
重点是,他被她喊得浑身不自在,身为男人都会有的幻想跟欲望全被她勾引出来了。
难道她真想让他欲火焚身吃掉她,好让那对诈骗集团的爸妈出来跟他追讨遮羞费?
想着她把身体当工具,他就不再对她客气了。
“原来你是特地跑来这里发情给我看?”他话讲得很难听,不过是她自找的。
一般女人被他这样一讽刺,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不然也要气得跳脚,可是她居然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没有发情。”
年依依虽然曾经是一只刚断奶的小狗,但她也看过“儿童不宜”的画面,知道发情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没有发情。
但是叔叔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到发情呢?
年依依头一偏,不解地看着他,冯驰被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得忍不住移开视线。
他干嘛要心虚?干嘛要觉得自己像是带坏小孩的怪叔叔?干嘛要觉得心痒痒,好想扑倒她?
X!他中计了!
血气一往脑袋冲,冯驰立即下定决心不再跟她罗唆,大手一抓,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就直接往门外拖。
“我管你要发情还是要玩什么女仆游戏,老子恕不奉陪!再不走,小心我报警抓你!”冯驰冷冷警告被他拽出大门外的年依依。
隔着铁门上一根根的栏杆,年依依小嘴一张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冯驰转个身子就进去餐厅里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没过多久,冯驰就知道自己的恐吓奏效了。
从虚掩的窗帘望出去,外面哪里还有年依依的身影?
哼哼,这个一开口就让他头痛的疯神终于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吧?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找她那对无良父母了。
这个发现让他笑咧了嘴,心情大好。
冯驰的好心情维持短短不到两个钟头就烟消云散了,原因出在葛心妮的长舌。
“年依依很可怜?”
“是啊,难道你不会觉得年依依这人怪怪的吗?”葛心妮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年头搞怪的人多了。”冯驰冷哼。
他心里本来还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把刚才的事情跟底下人交代一下,让他们都防着年家人,防守的重点人物当然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年依依,叫他们千万不能被她那无害的表相给骗了,可是葛心妮居然一来上班就直呼年依依好可怜?
啧啧,果然只有他的眼睛是雪亮的吗?
他正想反驳葛心妮,不过这时候已经十点半了,葛心妮话没说完就得忙着点名。
“阿洋呢?他有说要请假吗?”葛心妮很快就发现副厨的缺席。
“喔,他刚刚打给我,说他会晚点到。”冯驰一副忽然想起这件事的样子。
“原因?”葛心妮在很多时候比冯驰更像个老板。
“他说到了再说。”冯驰耸肩。
老板都不在意了,还有谁敢在意?所以葛心妮翻了个白眼就没再说了。
“你刚刚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冯驰决定先听听看是什么让葛心妮的同情心大发,没想到这一听就听到他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原来年依依真的是年常德在外面偷生的,是他在法国搞外遇的意外结果。她的生母是个道地的法国美人,据说举目无亲,很小就得自食其力为生活奔波,大概因为这样个性很好强,看年常德不想负责就毅然决然离开他,自己把女儿生下来教养长大。
在台湾逍遥自在的年常德本来以为这段外遇会成为一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忆,哪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不知道他外遇的对象后来重病过世,因为没人晓得女儿还有一个生父,两岁多的孩子只能先被送进孤儿院,而且很快就被一个华裔家庭给领养了。
可是命运真的捉弄人,她才刚刚被人收养不到一个礼拜,社工人员辗转发现她母亲其实有留下遗书,遗书上也载明年常德的联络方式,于是越洋找到了年常德。
年家自然为了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可是年常德终究还是把女儿给领了回家,取名依依。然而他的妻子欧惠敏不是个什么大度的女人,眼见丈夫偷吃不擦嘴,还把小三的孩子带进门,心里当然充满怨恨。这股怨恨无法发泄在死去的小三身上,倒霉的当然就是无辜的小孩了。
“你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他听得目瞪口呆。
“网路啊!谁叫年常德跟他老婆这么想红,红了就要付出代价,当然祖宗八代都被人挖出来啦!”葛心妮毫不同情那对恶劣的夫妻。
“那也是人家家务事,年依依好歹也活得好好的,还长得如花似玉,整天跟着有钱老爸吃香喝辣,哪里可怜了?”他这些话不知道是想说服谁,或许愧疚感就是他不想接受年依依身世堪怜的原因。
如果她不可怜,那他刚刚那样对她也就不可恶了。
“哪有吃香喝辣?吃藤条还差不多吧。”葛心妮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他肤浅只看表面。
在她比手画脚的接力解说下,更惊人的真相才被揭穿。
本来在法国还活蹦乱跳的年依依在进了年家大门没多久,刚刚过了三岁生日的她,居然一夕之间成了哑巴,不肯再张嘴说话了,后来给医生诊断说是心因性表达障碍,也就是后天人为引起的,无药可医。
这个人为,用膝盖想也知道会是哪些人。
好好一个小孩被吓成哑巴,多可怜呀!
“那她现在怎么又会说话了?”冯驰心底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不单单只是对事情的真相感到震惊而已,年依依刚刚落寞难过的表情更在他脑海中不断重播,愧疚感瞬间就把他的心窝啃得千疮百孔。
“我看到有条新闻说上个月她被打到头破血流躺进医院,出院以后就忽然会说话了,但说得也不是很流利啦,就跟昨天一样,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这里有问题呢!”葛心妮指指自己的脑袋。
“欧惠敏会打她?!”冯驰冷着脸问。当他回忆起昨天欧惠敏对年依依的态度,他就觉得自己是白问了。
冯驰不知道他现在是比较想揍年常德夫妻一顿还是揍自己一顿?或许两个都想。
他如果耐心一点,或许就能更快察觉出她的异常,就不会那样对她了……可恶!
“她打她有什么奇怪的?我敢打包票,年依依之前会变成哑巴就是她害的!看那女人昨天对她这么恶劣就知道了啦!”葛心妮冷哼。
“那还带她来这里吃大餐?”他问完又被人给鄙视了。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啊!年依依住院的事情一被踢爆,她的身世处境也跟着连环爆了,听说除了不得已让她去上学以外,就没带她出过家门一步耶!这不只是囚禁,根本就是忽视她的人权!那对老奸巨猾的夫妻一定是为了要挽回形象才勉强带她出门。谁知道她给他们出糗,昨天回去搞不好又是一顿好打——哎呀!该不会她又住院了吧?”葛心妮担忧地直皲眉。
“反正她跟你非亲非故,你难道要去探病?”他这样说着,脑子里却想着要怎么打探出这个消息。
“啧!你很无情耶!你不觉得她很面熟吗?看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金棕色的头发,还有呆呆的表情……怎么看都很像黄金猎犬刚刚生下来的小枸崽啊!你不是爱狗人士,怎么对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葛心妮自己也是爱狗人士,难怪她对年依依特别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