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儿啊?她摇摇头,想把混沌的脑袋摇得清楚一点。
闭目养神的欧阳曜被她这一摇惊醒。“你醒了。”说着,手贴上她的额头,好像试不出温度似的,下一刻脸颊也贴上。
不会吧,他们有这么熟?她愣了愣才道:“渴。”
“等等。”他转身到外面去取茶水。
予菲趁机张开掌心,猛喝几口灵泉,灵泉下肚,精神好转,这次……太大意了,没想到到古代会有人布这种阴毒的阵法,唉,不能小看古人呐。
欧阳曜进门,端着茶水,扶她起身。
见她把整杯水都喝光,他问:“还好吗?”
“没问题的,睡一睡、养养就行。”
“大夫说你身子虚,需要补一补。”
厚,不是说不必看大夫了吗?这家伙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又不是生病,看大夫有什么用,顶多开点补气养神的药,药贵得很,别费钱了了。”药哪有她的灵泉好用,要不是欧阳曜在现场,她再用力喝个五百毫升,许是连晕倒都不会了。
怕浪费?她现在可不是身无分文的小丫头。欧阳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指指桌面上的木匣子。“里面是孙老爷给的三千两银票。”
“三千两?”对欸、她想起来了,发大财呐!
瞬间予菲双眼发光,脸上有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快乐啊、喜悦啊,她真的不是爱财,而是……万事无财难,有钱才能立足于世,她终于有了能够在古代好好活下去的自信感。
“你数过,确确实实的三千两,没有短少?”
见不得她的贪婪模样,他低头横她一眼。“算过,孙老爷连那块羊脂白玉都送过来。”
“孙老爷是害怕玉沾上邪祟,不敢要它了吧。”这一想,她心里更美。
欧阳曜蹙眉,有什么好笑?便是他也感觉怪怪的。“需要我把玉给处理掉吗?”
“你会处理?”他也是同道之人?
“直接毁掉,谁不会?”
“什么毁掉,太浪费!只要净一净就行。”她找个机会放进空间里,用灵泉泡泡养养,过不了多久又会变得洁白无瑕。
“县太爷夸你治妖有功,给你赏银五百两。”
赏银五百两?太美妙,这一趟赚得比预期多,得找个时间舍千两纹银出去,救济世人才行。
真有那么开心?欧阳曜失笑,见过爱财的,但没见过表现这么明显的,他忍不住摇头。
予菲见不苟言笑、惯常一脸大便的他笑成这模样,立马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之腹,认定他在嘲笑自己。
什么态度嘛,知不知道得罪大师会倒大楣的,看看陈媄就知道。
见她斜眼瞪过来,欧阳曜连忙抚平嘴角,认真道:“七具胎尸都挖出来了,奇怪的是,连仵作都看不出胎尸已经埋葬多久。”
“怎么说?”予菲兴起疑问。
“内脏很新鲜,没有长虫、没有尸斑。”
“意思是刚埋不久。”
“不对,胎尸干瘪得很厉害,像是被曝晒过。”
予菲摇头。“曝晒过的胎尸失却灵气,无法布下七煞阵。”
“所以……”
“我猜,那些不是因流产而亡的胎尸,而是剖孕妇的肚子,强取成形胎儿,放血之后再予以施咒。”这样的七煞阵威力更强,可见施法之人并非普通道士,法力高强是其一,心肠还得够狠。
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人敢用此等阴毒之法害人,连死七名孕妇,肯定会在社群媒体引发偌大讨论,搞得不好还会引起国家重视。
沉吟片刻后,欧阳曜道:“这半个多月以来,城里有七名孕妇遭人剖尸取胎。”
摇头,她笃定道:“不是剖‘尸’,而是在孕妇活着的时候先行綑绑,活生生剖开肚,取胎儿、截脐带,放血。”
欧阳曜瞠大双眼看向予菲,她竟像亲眼看见整个过程似的。
没错!那些孕妇的手脚被綑,因为疼痛,挣扎得异常厉害,她们死不瞑目,狰狞的面容满是怨恨。
“你怎会知道?”
“我曾经在古籍上见过这样的手法。”
“为什么要这样做?”
“来不及出世的怨加上母亲的恨,会让历经七煞阵熬炼后的胎灵有更强大的力量,主人能驱使他们为恶,为自己谋更大利益。你们调查过那些孕妇吗?”
“这事与我无关,是余知府该管的,只不过事情牵连甚广,已经传到京城,皇帝令宇文将军协助破案。”
在皇帝眼里,宇文将军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什么难事全要摊在他头上。
“换言之,你知道的不多?”
“那你呢?你知道什么?”
“我听到的是村妇鄙夫间的谣传,不过有句话值得参考。他们说死去的孕妇都是十六岁的少妇,十六岁的妇人是丁卯年出生,丁卯年为阴年,若我没猜错的话,施法者挑选的受害者与她们的生辰有关。”
“我立刻命人去查。”
“如果确定的话……我担心七煞阵被破,凶手会再挑选新的受害者,重斩布阵,应尽早把此事传出去,让在这时间内怀有孩子的妇人们严加防范,有效控制受害范围,让凶手无法轻易得逞。”
“我担心兜手会把目标放在你这个‘高人’身上。”万一布局又被破,岂非做白工,唯有断了她这个源头才是治本之法。
“那就来啊,在他找上我之前,如果能令他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好。”
“真不怕他找上你?”
“高人到处都是,谁会想得到我一个小丫头?何况七个胎灵皆被你所毁,我觉得该小心的反而是你。”
当天在场的人很多,她狼狈不堪而他英姿飒爽,应该所有人都认定他才是破阵者吧!
“如果他找的是我,那很好。”他笑得挺安慰的。
“好?好在哪里啊?”
“身手能赢过我的人很少。”
喂,说什么鬼话啊,他面对的不是武林高手,而是道家术士好吗?
“哈、哈,你哪来的自信?”
想像一下,没有力气的她要吐出哈哈两个字有多困难,为吐槽他,她硬是哈两声,哈完气都快续不上了。
他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是担心吗?我是、我是……我是讨厌你过度膨胀的自信。”
心口不一的家伙!他不同她争执,只道:“我确定,你在担心我。”
担心?哪有啊,她一点都……不担……心吗?予菲叹气,好,她是担心了,只是他凭什么弄懂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啊?
半晌后,她转移话题。“我家里还好吗?”
“我去过你姥姥家,你同她说过,自己会看风水一事?”
“嗯,姥姥知道的。”
“我告诉她,县太爷让你去帮忙看风水,这两天不能回家,让她以自己的名义把予心、予念给留下来,还让易禾送一桌席面过去。”后面那句是在告诉她,做饭的事不必操心。
他知道她并不想让李氏知道此事,他是个知心体贴的好搭档!
“我想把予心、予念接到姥姥家住,懒得再同李氏周旋。”予菲直接把打算告诉他。
欧阳曜猜到了,他去陆姥姥家,发现她正请人修宅子、建水池。一个身无分文的老太太突然间有很多银子,已经够让人怀疑的,再加上旁人怎么问,她都一句话也不说,更是惹得村里众说纷云。
旁人不知,欧阳曜却能猜出,她想做的必定与养珍珠有关。
“李氏会同意吗?”就算不知道她的本事,好歹是三个免费的劳动力,有她们在,李氏啥事都不必做,自有人代劳。“需要我帮忙吗?”
予菲摇摇头。“我先试试,如果不行再请你出手。”
上回爹爹提及此事,李氏反应鯨魚言情獨家製作激烈,因怕她腹中胎儿有损,爹爹立马偃旗息鼓,但不管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还是未来的计划,她都必须和李氏划清界线。
“好吧,有任何需要,别忘记跟我说。”
“我不会客气的。”
“没要你和我客气。”
“那……听说宇文将军不但为受伤落了残疾的士兵向朝廷申请抚恤,还弄了块地把他们养起来?”
“没错,那块地在京城近郊,凡是没有家人照顾的残兵,都可以住到那里。”
“那你帮我捐一千两银子给他们吧。”
啥!他没听错,分明是见钱眼开的性子,竟然一口气捐出一千两?他无法置信地望着她。
“干么这样看人,这是我的习惯,赚三两、捐一两,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这是在为下一笔收入做打算。”
欧阳曜轻皱眉心,有舍方有得,这是修道人心中的一把尺吗?
“明白,我会把钱交给宇文将军。”
“谢啦,多做善事对你有好处的。”看着他周身笼罩的紫气,这人比起初见时,又向前一大步了。即使她不确定他的目标是什么,但她明白,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稳稳地前进。
“帮你就是做善事?”
“帮任何人都是做善事,当然,包括我。”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让我帮忙?”
“不客气!”她迅速接话,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没见过这么心口不一、脸皮又厚的姑娘,突然间他起了兴致,想知道她在哪里出生、长大,是怎样的教育把她变成今天这模样。
“后天一早我就回军营,许是几个月都不会回来,如果你缺钱,可以找我娘借。”
“几个月?难道是要打仗了吗?”
闻言,欧阳曜眉心微凝、表情肃然,低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猜测。”
猜得这么准?如果人人都这么厉害,那么这几年宇文将军和皇上做的,岂不是全摊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你怎么猜的?”
“吴州没有海盗。”
“所以……”
“朝廷没必要在此地组织军队,更不需要派京城鼎鼎大名的宇文将军来这里坐镇,我猜想过,建军的目的会不会是想要对付有异心的藩王,可几经探听,吴州根本没有藩王。然而养兵等同于烧银子,对国家财政是一大笔支出,若非必要,朝廷没有道理增兵,那么这支将近十万的大军,目标是哪里?”
她嘴巴问“哪里”,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显然心中早有答案。
“哪里?”
“与吴州一墙之隔的郑国……吗?”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目光微凛,表情分明少得可怜,但她看到了,小心肝跟着跳两跳。
她竟然没有猜错?太神了吧!自己的观察能力比起前世更上层楼啊。
她叹气问:“宋易禾也要随你一起去对吧?”
“这又是从哪里猜到的?”
“昨天我去卖珍珠,看见宋易禾虽然刻意说着轻佻的话,可内眼睑出现血丝,代表他身高度紧张。而他的命宫陷落、不平坦,并且形成皱纹,这是我两个月前看见他时,他还没有的面相,没猜错的话,近日里他将会有血光之灾。”
要不,在周掌柜那里时,她不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又不是她的菜。
“有方法化解吗?”
她敛眉沉思,片刻后道:“这是他命中应有的一道劫,历过此劫方能脱胎换骨,日后前程似锦,我无法帮忙太多,但可以画几道符篆给他,让他贴身戴着,可以降低祸事危害。”
“你就帮他吧!”
“小事。那……你不想问问自己吗?让我卜个卦,测测此行是吉是凶?”
他摇头。
“你不相信面相运势,还是不相信我?”
“我都随你杀鬼去了,怎会不相信?”
“那、问问啊,又没损失。”
不是说会窥破天机吗,怎会没损失?“天地有正气,我问心无愧,便不怕运来磨练,何况对此役,我有信心。”
好一句天地有正气,他自信得……真教人羡慕。
不过,确实,他就是这种人。他双眼都是单眼皮,属于苦干实干的面相,这种人意志坚定、刻苦踏实,日后必定会平步青云;他的眼睛细长,有决断力、目光长远,是个成大事者,他的鼻子大而挺,关键时候总会有贵人相助……再加上一身宋易禾都没有的紫气,他不想功成名就都困难。
“虽然这样,我给的符篆你还是带在身上吧,就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好,有劳。”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你再睡一会儿吧。”他扶着她躺下。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温柔得让她一个不小心……脸红红,就说他是个贴心的好搭档吧!
予菲确实是累惨了,不优雅地伸伸懒腰,抱住棉被侧过身、眯起眼睛,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讲讲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入睡。”
但过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声音,她打个呵欠,轻笑。“我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又不是宋易禾那个爱说话的男人,让他说无标题睡前故事,肯定为难了。
“不为难。”他回答。“你帮易禾看过面相,你说对了,他的背景确实……”
隔天,予菲没急着回家,先给欧阳曜画上几道符篆,才准备到姥姥家接回妹妹。
只是在离开欧阳家前,她竟然在阿羲的头顶上隐约看见紫气,她吓一大跳,这是被当哥哥的感染了,还是欧阳老爷的坟地选得太好,造福一双儿子?
她当然没答案,只想着日后有机会去看看欧阳老爷的坟地以解惑。
待回到家,予菲微讶,一双眼睛盯着陈媄,她前世怎么就没想到把“阴煞缠身”当成减肥商品来贩售?
看看陈媄,瘦得水桶腰出现曲线了,虽然五官还是一样刻薄,但好歹身体轻盈,血压血糖肯定降下不少。
看见予菲,陈媄瞳孔一缩,往后退几步。
这是知道……斗不赢,不想再斗了?
予菲浅笑,做人得留三分余地,惩罚过这段日子也够了。
这次她刻意夸张了动作,嘴巴念念有词,伸出食指往陈媄身上一点。
顿时,陈媄感觉到环绕在身上的寒凉感消失,紧皱的五官松开,她猛地抬头,目光同予菲对上。
予菲朝陈媄道:“略施薄惩,下回胆敢再行恶事,就不只是这样。”
陈媄紧紧咬住下唇,拳头握得死紧,她就知道是陆予菲,这人没死成,变身成妖,来家里同她和娘亲讨债了!
“怎么不回答?我说的话,可记清楚了?”予菲口气严峻,一双厉目望向她。
陈媄吓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摇手,努力表示自己记清楚了。
予菲满意转身,走进厨房,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厨房地上摆着小火炉,炉上摆着药罐子,味道从药罐子里面散发出来,辛涩呛人,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予菲想也不想,上前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当中有几味中药,但是有一大半……这药不对。
是陈媄又请大夫了?不对,舍过几回药钱,李氏火大,狠狠扇陈媄几巴掌,说她要是再作死,就直接把她按到水里,让她死个痛快。
从那之后,陈媄就算作恶梦,也不敢半夜起来游荡,只能忍着,连三不五时传出的哭声都没听见了。
所以喝药的是李氏?人好好的干么喝药?
李氏的事她不想理会,只是那药的血腥味太重,让她联想到被放血的胎儿,胸口一阵作呕。
她循着药味走进厅里,发现李氏正端起一个大碗公猛喝。
“你在喝什么?”
看见予菲,李氏急忙把剩下的药给喝进肚子里,深怕被抢似的,咕噜咕噜用力咽下,用手背擦干嘴巴,之后恶狠狠地瞪着予菲,怒道:“关你什么事!”
“要不是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爹的骨肉,我干么管你?”
“贱货,说话越来越大胆,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敢忤逆不孝。”
过去李氏说起这话,爱好名声的予菲会立刻偃旗息鼓,转身离去。可现在的予菲哪会在意旁人眼光,戏能演便演,演不下去也不勉强,轻笑两声,她上前拿起李氏放下的碗,靠近鼻子。
方才离得远,只觉得血腥味教人难受,靠得近了,发现不只血腥味,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那绝不是普通药草。
眼看李氏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眼白处还出现两三个红色斑点,之前她认为李氏生产时会受苦,但现在能不能平安产子都很难说。
她再问:“这是什么?”
“药,保胎的药。”
“它不是。”予菲拒绝她的谎言。
“我说是就是,没你的事,你给我闭嘴。”
李氏担心予菲跑去告诉陆青,万一丈夫让大夫把脉,而肚子里的小孩还没掰正过来……知道又是个赔钱货,陆青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百依百顺。
予菲怜悯地望李氏两眼,看在人命的分上,她本还想帮帮李氏,可对方那态度……算了,李氏想作死,她又何必枉作小人。
“话是你说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东西不能喝。”
“能不能喝,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要到处乱讲话。”
“不想让我告诉爹爹?行啊,悉听尊便。”淡淡一笑,予菲重新回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