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咦,这就是喜欢?可是我有未婚夫了……”
“什么,你有未婚夫?!”齐任时比她更惊讶,一脸激动。
她面色微黯的点头。“我是他们家的童养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到京城里干活,听说后来入了宫当太监,花姊有在帮我找他。”
“宫里?”太监……怎么这情形听起来和某人的际遇很相似。“你说说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回宫后我帮你查查。”
叶照容登时喜不自禁,“真的吗?他叫陆四郎。”
“喔!陆四郎,很寻常的名字……”等等,陆四郎?
陆瑞京的本名不就是陆四郎……
齐任时的神色纠结好一会儿,半晌后又想着应该是他想差了,他们两人都相处了好一段时日,怎么可能认不出彼此,肯定是凑巧,是他想多了,宫中叫四郎的太监可多了。
因为他的脑子不懂得转弯,陆瑞京和叶照容再一次错过相认的机会,最后差一点酿成天人永隔的遗憾。
“啊!有鱼,快拉,好大的一尾,晚上有鱼汤喝了。”叶照容忽然大叫,指着咬饵的溪鱼,十分兴奋。
“让开,我来拉,不要碍手碍脚……”不想再被说不行,齐任时使出吃奶的力气和鱼儿搏斗。
哗啦啦!银浪一翻,一条闪着鳞光的大鱼破水而出,在水面上挣扎了好一会,最后仍精疲力尽的被拉上岸。
“天哪!终于钓到了,比我的手臂还长,好肥硕。”一条大鱼哪!够做一顿丰盛的大餐了,鱼头、鱼骨炖汤,鱼身就切成片清蒸、红烧或油炸。
齐任时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就说我是无敌钓手嘛!钓鱼根本是信手拈来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信手拈来的二皇子,你正经事不干跑来勾引本督主的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呀!”
阴恻恻的低声一起,齐任时全身抖了一下,微带僵硬笑容,回过身面对来人。
“呃,呵呵……钓鱼怡情,陶冶身心嘛……”喝!好吓人的气势,那冷意冻得人身体的血都快凝结了。
他干笑,笑得很勉强。
“记得别乱摘别人院子里的花,小心被剁手取筋,我刑求人的手法你应该相当清楚。”玩得倒开心呀。
齐任时倒抽了口气,头皮发麻。
“还有,这鱼我拿走了,鱼汤我喝,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宫,辛苦你了,二皇子。”一说完,他搂住抱着鱼傻笑的叶照容走人,没给高高在上的齐任时好脸色。
有点吃味的陆瑞京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并无男女私情,纯粹是一般的嬉闹,可是他心中那道坎过不去,只能又恼又无奈的在心里叹息,总觉得自己带了两个孩子出游。
“你说你是我要找的人?!”
错了吧!怎会是她?
看着自称叶照容的花魁丹湘,陆瑞京心里五味杂陈,十分排斥这个可能性,他记忆中的小丫头怎么长成这模样,变化之大教他无法接受。
他派人去接留在家乡的小媳妇时,却听到她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消息,暗卫一路追查,终于查到人被花绛救走了,最后进入了牡丹楼,线索在此断了。
换言之,他的小媳妇的确是在牡丹楼,但是不是丹湘值得商榷,她给他的感觉太不搭了。
陆瑞京不相信眼前这浓妆艳抹的女子是他所要找寻的人,偏偏她把陆家的族人有多少说得一清二楚,名字和年纪相符无误,她还知道他和小媳妇之间很私密的小事,让人无从怀疑起。
“四郎哥哥,你认不出照容妹妹了吗?我长大了,变了很多,我……我很想你,特意从家里跑出来找你,可我找不到你,京城好大,人好多……”丹湘泫然欲泣,眼眶噙着泪,好似那风中弱柳,楚楚可怜。
陆瑞京不着痕迹的一闪身,避开她扑过来的娇躯。“你为什么不等我去接你,我们说好了等我赚到银子便会回家团聚。”
“我想你……”她说着说着哭了,频频以丝帕拭泪。
“我要听实话。”以小媳妇儿耿直和信守承诺的性情,不可能平白无故跑出村,必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她哽咽噎住,眼神飘忽的转动。“真的没什么事,是我想念四郎哥哥……”
实话,他真的敢听吗?
而她又怎么可能说出口。
由花绛口中得知要她假扮之人的出身和特征后,丹湘便知道他们真正要找的人正是本名叶照容的花想容。两人几乎同个时期入牡丹楼,经由多月来的相处,她对叶照容的一些日常琐事和她与陆四郎的关系知之甚详,因此认错的机会不大。
但是她故意不说,不让人知晓叶照容便是陆瑞京的小媳妇,有了“贵人”的允诺和手到擒来的富贵,她再傻也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再者,没人比她更了解老把四郎哥哥挂在嘴边的叶照容,要假扮她太容易了。
比较麻烦的是正主儿就在陆府,她必须将这件事彻底隐瞒下来,还要让叶照容不会说溜嘴,坏了她美梦即将成真的贵妇人生。
“照容,你只要回答我的问话,别再顾左右而言他。”陆瑞京面色冷肃,一股冷锐气息隐隐散出。
明明面对的是相伴多年的童年伴侣,可是陆瑞京脑海中想起的却是自个儿府里的小妾花想容,若说她才是他的童养媳,他是信得十成十,绝无二话,那股傻气和坚韧如出一辙。
反观这个丹湘……
无来由的,他心头烦躁不已,越看丹湘那张媚波横生的艳容越厌烦,若非看在两人曾经有段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过去的分上,他真想脸一板,掉头走人。
见他目光阴沉,丹湘想到他不是别人,而是阴狠如狼的东厂督主,内心一凛,赶紧收起对待青楼贵客的媚态,装出叶照容式的憨直。“四郎哥哥,你好凶,你吓到我了。”
“说。”他不喜欢有人跟他绕圈圈。
丹湘脸色微白,忍着不后退。“我……我是逃出来的,大伯母、二伯母人好坏,她们逼我嫁给镇上的老员外为妾。”
“你的生辰?”
“三月初七辰时三刻出生,四郎哥哥是六月十三卯时二刻出生。”她背上微冒冷汗。
关于叶照容和陆瑞京的生辰八字以及年幼时在陆家的种种,为了骗过机敏的陆瑞京,太子齐时镇特别派人到山下村收买了朱氏和田氏,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报。
丹湘背了几日才完完全全牢记在心,然后把那份数据烧掉,她一再催眠自己她不是燕红湘,而是被迫为妾才匆忙逃出小村庄的叶照容,她要到京城找她的四郎哥哥。
只是人再怎么变,内在的本质变不了,丹湘再怎么努力想模仿叶照容的言行举止,可是总差上那么一点点,给人别扭又不自在的感觉,像是狼披上了羊皮混在羊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不协调。
“既然你来到了京城就跟我回府吧,我不会让你流落到青楼卖笑,该给你的正室体面,我会做到,不过你也晓得我府中已有一名小妾吧,我十分中意她。”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将花想容赶出府,她是他的女人。
丹湘装出一丝丝委屈的神情,又故作不得不忍受的大度。“我不介意,我只想和四郎哥哥重续往日的缘分,只要能和四郎哥哥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要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我改名了,以后跟着旁人一样唤我督主。”由她嘴里唤出的“四郎哥哥”真教人不痛快,活似无数条毒蛇往他脚下爬过,恶心人。
“是的,督主。”她一脸温顺的低首,其实在心里笑开了,看来她成功闯过第一关了。
“还有,我是个太监,不能和你做正常的夫妻,若是你想另嫁只需知会我一声,我可以为你做主,陪嫁是一座宅子和田庄、铺子若干,还有五万两添妆。”以还旧情。
丹湘一听真有点心动了,水眸微闪了一下亮光。若有五万两添妆和田庄、铺子的陪嫁,她日后的日子还愁什么,有东厂督主出面说媒,肯定嫁得很不错。
可是心眼多的她继而一想,陆瑞京能一口气提出这么令人称羡的嫁妆,想必他的身家更为惊人,她何必为了一时小利而放弃后头的金矿山,那是因小失大。
何况她身后还有个“贵人”呢!若她背信不做了,以她目前的身分能逃到哪去,相信花姊和那人定会连手治死她。
富贵迷人眼,想到即将拥有的一切,恶胆横生的丹湘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陆瑞京是太监又如何,至少他深受皇上宠信,权倾天下,只要皇上还在位的一天,他就不可能倒台,无后的他只能将内宅交给她打理,到时候……呵呵!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我不嫁给别人,只跟着四郎哥……呃!督主,不管督主是好是坏我都跟定你了。”丹湘含羞带怯,矫揉造作的说。
“好吧,如果那是你的希望,我的宅子不缺你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不想告诉她他并未净身的事实。
不跟花想容说是因为她太老实了,很容易被套出话来,若两人真有实质上的肌肤之亲,只怕没多久大家都晓得他是假太监,到时他的麻烦就大了。
至于丹湘,光看她游移的眼神和神态,就令他对她的信任度大大降低,总觉得她沾染上太多青楼气息,不若往昔单纯。
在东厂历练多年,他的眼力相当毒辣,如鹰目般似能将人穿透,他识人鲜少出错,很清楚昔日的青梅竹马变了。
不过丹湘是他的亲人和责任,他本该负责照顾她的一生。
“我愿意跟着督主,绝无二念,只是我喜欢丹湘这个名字,督主以后可不可以直唤我丹湘?”她一定要避开所有会让她功败垂成的因子,一点疏忽都不能有,以确保万一。
真正的叶照容也住在陆府,若陆瑞京喊了她“照容”被叶照容听见,叶照容肯定会提出疑问,到时她的荣华富贵就不保了,十成十会灰溜溜的被人赶出府。
“嗯。”他应了她。
丹湘收拾了行李便和陆瑞京回到他的宅子,她一个丫头也没带,并且表示要切断和牡丹楼的关系,洗净铅华嫁做人妇,恪守妇道,操劳家务打造出他俩的家。
丹湘名义上虽是正室,不过进了陆府,什么摆酒、宴客的全都没有,甚至和叶照容一样只能被喊湘夫人,唯一胜过叶照容的地方只有她进陆府时走的是大门。
隔日,真假叶照容见面了。
“咦!丹湘姊姊怎么也来了,你来看我吗?”看到好姊妹,叶照容态度如往常热络。
瞧着她热情的笑脸以及益发红润的好气色,丹湘对她的好感突然变成一股妒恨,丹湘觉得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却被傻乎乎的叶照容一人独占,她凭什么!
环境一变,心态也会跟着转变,当丹湘瞧见比她以前的家更大、更富丽堂皇的陆府时,她觉得自己从前都被亏待了,现在才是她好日子的开始,谁也不许来抢。
“妹妹还是一样的单纯,让姊姊瞧了好生不忍。其实啊,我是瑞京哥哥带进府的,我是他自小订下的妻子。”丹湘捂着嘴低笑,假意害羞,眉眼间难掩遮不住的喜色。
“这么巧?”她一怔,并未多想。
没看到叶照容神情大变、痛哭失声,反而露出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丹湘气得想将手中的帕子撕碎。“以后咱们姊妹俩要共事一夫了,妹妹可要体谅姊姊初来乍到,凡事要让着我。”
“好。”叶照容回答得真心实意,有丹湘姊姊作伴,她很开心,只是……“什么是共事一夫,我听不懂。”
闻言,丹湘怔了一下。“你说什么,你不懂什么是共事一夫,你……你是个傻的吗?”
亏她故意把话说得暧昧想让对方上当,谁知是她把人高估了,遇到了个没脑子的,平白枉费了她的算计。
“不懂才要问,丹湘姊姊知道我脑子不好,学什么都不快,京城的人看起来都好聪明,什么都懂,所以我常常问人。”尤其是巧霞姊姊,她很好,很有耐心的解答。
其实巧霞快被叶照容逼疯了,她从没见过比叶照容更傻气的人,有好几次真想叫她闭嘴,不要再问了,可是一瞧见那双亮晶晶又对她崇拜万分的明眸,心里那股气就没了,忍不住对叶照容心生怜意,又耐下性子解说详尽,无有疏漏。
憋着气,丹湘笑得很僵硬。“从我入府开始,这府里就由我做主,瑞京哥哥要睡在我屋里,你不能争。”
一个太监能干什么,睡在一张床上顶多也只能摸摸揉揉,往后的漫漫长夜她要如何熬过呀!
丹湘一想到将来的空闺寂寞以及满腹渴望无从纡解就觉得万分痛苦,但是不管陆瑞京能不能满足她,总之先抢到手再说。
她以正室的身分向小妾下马威,让叶照容要“懂事”的礼让。
“喔,我听懂了。”原来是这样的。
叶照容对共事一夫的说法没什么反应,傻乎乎地点头,不知来龙去脉的她以为丹湘和陆瑞京就像她和陆四郎一样,也不觉得巧合,什么都没有多想。
只是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好像吞了颗酸果子似的,至于要听丹湘的话,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小妾,凡事以丹湘为主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不难过,只想着两姊妹好好相处,她不会去争属于别人的幸福。
“妹妹这院子好气派喔!园子里的花开得真美,姊姊那里的菊花开得太过浓香,不如我们换个院子……”
“不行。”不太在意这种小事的叶照容正要点头说好,待在一旁偷看两人互动的巧霞突然出声阻止。
“哟!你不就是那管事娘子巧霞吗?听你家主子说过你聪明伶俐,精明能干,打理家务更是一把好手。过去谢谢你了,不过从今儿起你要认清本分,可别把我这当家主母的活给抢了。”丹湘明白表示她才是当家主母,巧霞只是听人使唤的下人,哪能逾矩。
巧霞面色冷淡的走到叶照容身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督主没吩咐将管事权交给湘夫人前,陆府的内宅仍由奴婢打理,各院的调动也由奴婢说了算。”
“你!大胆,你是想欺负到我这主母头上吗?”可恶,竟敢拂了她的面子,等她拿下陆府大权,巧霞就别想有好圆子过。
“湘夫人如果觉得奴婢欺负人,大可向督主说,奴婢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她轻蔑的瞟了丹湘一眼,懒得与她多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