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睁着眼,侧躺在奉稹剑的怀中,一双无涯海似的黑眸深深的凝视着枕边的男人,她的丈夫,她心爱的男人。
他已经熟睡……不,事实上,应该是昏睡,因为她用的药量足以让他昏迷到隔天才醒得过来。
她不急着起身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眸眨也不眨,细细的将他的容颜看过一遍又一逼,彷佛要将一辈子的分量一次看个够,只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凝望他。
“我爱你。”她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在他的耳边低语,“从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她在他的薄唇印下一吻,轻柔却无比深刻。“今生今世,我只会是你的妻。”然后,在晨曦初亮之际,她离开了奉府。
她果然还是骗了他。
奉稹剑站在龙云寺后院后方的一间屋舍当中,脸色极沉。
半个月前,皇宫藏宝殿遭窃贼入侵,而且许多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为了抢夺宝物,竟然在皇宫大院的屋顶上大打出手,虽然禁卫军很快便捉拿到大部分的黑衣人,但是真正的主谋仍旧逍遥法外,还偷走了藏宝殿内的宝物,这件事等于让皇宫禁卫军的颜面扫地,也让皇威受到严重的打击。
皇上特别下令严加查办,一定要将主要策划计谋的贼人绳之以法。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事件发生的三天后,情况急转直下,朝廷不但在短短三天内就抓到了窃贼,而且那个窃贼的行窃动机竟然跟旭王爷有关,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因为旭王爷乃是当朝皇帝的胞兄,竟然会犯下那么大的罪行,实在教人费解。
皇上无比震怒,下令那个贼人立即流放边疆,而旭王爷则当场被撤除王爷身分,从此降为平民,并且永远不得再进入京城。
这件事在京城里喧腾一时,百姓们议论纷纷,朝廷内部的权力角逐更在暗中隐隐动荡,毕竟旭王爷不仅握有朝廷的大部分兵权,拥有的权力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降为平民,原本拥有的权势与财富必定会被有心贪图的人所觊觎,必须严加防范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是在京城与朝廷中公开的传闻,但是事实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奉稹剑就是其中之一。
他默然看着眼前密室中的景象,眉宇深锁。
几名忠心的护卫站在他的后方,龙云寺的住持方丈则立在他的身旁,同样为他们所看见的景象震诧不已。
因为密室中不但摆放着许多古董珍品与宝物,更有着传闻中绘有皇朝历代以来所有密藏宝物的藏宝图,也是那些黑衣人所欲抢夺的那张藏宝图,教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密室中放着不只一张藏宝图,而是数张。
这些藏宝图与他从黑市人手的那张藏宝图完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而这些藏宝图极有可能正是语冰亲手绘制的。
旭王爷离开朝廷是既成事实,而这个事实则连带的代表着另一项事实,那就是身为唯一受皇上与旭王爷信任的武将,奉稹剑必须在旭王爷离去后接替他的职责。掌管所有朝廷的兵权。
也就是说,语冰离开之后,他无法立即动身去寻找她的下落,甚至一时半刻都还离不开京城,而且就算想辞官随她而去,也必须等到他有办法培养出另一个教他与皇上都同样信任的人,才能够卸下屑上的重责大任,就像旭王爷那样。时机太糟。如同语冰说过的,他无法违抗他的本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她。就算知道语冰是自己离去的,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他却仍旧悬念着她。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她究竟在哪里?难道真的能够舍得下他?事件隔天,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看着已然空荡的另一边床铺,立即下定决心,他要找到她,带她回来,并且让她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他不在乎她又骗了他,因为很清楚她之所以会选择离开他的原因,那晚没能说服得了她留下来,那他就用行动来向她表示他坚定的决心。
而首要的工作,就是查清楚她的真实身分,继而探查她可能的行踪。
所以为了追查语冰的下落,在终于忙完接掌朝廷兵权的事情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线索就是龙云寺,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找到这个密室。
他确定进入藏宝殿偷宝的主谋并非语冰,因为真正的主谋已经被流放边疆,但是她和这件事显然脱不了关系,只是藏宝图如果真的是她绘制的,那她又何必进入皇宫来夺宝?那幅失窃的画与宝藏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要那幅画做什么?
而且皇上在向他说明旭王爷离开的原因时,有提到偷家这个并非江湖门派的组织,难道语冰和他们有关系?
谜团太多。
但是至少已经有了头绪。
此刻他烦恼的是,如果语冰跟那些奇怪的组织真的有关联,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并可以全然放心的回到他身边?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得以光明正大的留在他身边,不再离开?
“将军……”方丈颤巍巍的开口,睁大的眼里有着惊慌,“老衲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寺里头,请将军一定要明察啊!”
万一将军认定这些宝物与他们有关,劈头就怪罪他们,那龙云寺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方丈不必惊慌,我知道这一切跟龙云寺无关,只是有人假借佛门之便行犯罪之实罢了。”他刚直稳健的气势与态度让人备感信任。
“谢将军明智。”方丈感动不已。
奉稹剑回头,对护卫们下令,“派人将这里所有的物品运回宫中,等待监定与查验,然后派人监视此处,记住,一切行动都不得惊扰寺院内的清静,更不得让龙云寺的名声受到一丁点污损。”
“是。”护卫们领命而去。
方丈也赶紧退下,去安排人手,帮忙处理寺内这边的应变事宜。
奉稹剑再看一眼室内,心知肚明派人监视这里也没有用,毕竟如果这里确实是语冰作画的地方,那她没有在离去前彻底清空,就表示这些东西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走出密室,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后院中,一个僧人迎面缓步而来,朝他弯身行礼,“阿弥陀佛。”
是个寻常的老僧,看不出任何异状,他点头回礼。
僧人停下脚步,微笑的说:“施主,看您面色凝重,彷佛心事重重,要不要去寺里求支签,替您解惑一番?”
“不了,谢谢。”他再次点头,迈步离去。
“施主,佛度有缘人。”僧人的声音自他的背后响起。
他停下脚步,转头。
僧人站在原地,笑看着他,“说不定小小一支签就能解开施主心中所惑……阿弥陀佛。”又弯身行礼,转身离去。
唉!他都已经讲得这么清楚了,只差没直接把消息写成碗公大的字往他的脸上贴去,这个将军要是再听不出来,那真是……真是太罪过了,阿弥陀佛。
奉稹剑看着僧人的背影,原本打算追上去问明原因,但是转念一想,脚步一转,迅速往求签的地方走去。
京城里一家热闹的酒楼,一楼客人满座,人声鼎沸,上了二楼,再绕过几个回廊,就是隐密的单间厢房。
看见龙云寺的庙签上写着这个地点,奉稹剑便立即赶了过来,怀抱着些许期待……给他这个地点的也许是跟语冰有关系的人,他不确定目的为何,但也可能是语冰本人,如果这真是话冰让人带给他的讯息,是不是表示她愿意见他了+7.
他迅速来到指定的房门前,敲门之后,立即推门进入,然后看见一名女子坐在桌旁,闲适的喝着酒。
不是语冰。
罗艳霜一眼便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与随即竖起的戒备,失笑的说:“你以为会看见谁?”
“你是……语冰的母亲?”
“她告诉你了?”罗艳霜微微惊讶,然后轻哼一声,“啧,真不得了。”
骗子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但是那孩子竟然给了他骗家人最难能可贵的真诚,啧啧,不得了,看来她果真是爱惨了他。
“坐吧!”她爽快的开口,看见他满身的警戒,不禁笑了,“放心,今天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好歹陪你的岳母喝一杯酒。”她帮他斟了一杯酒。
奉稹剑看她一眼,坐到她的对面,但还是戒备着,没动眼前的酒杯。
“一朝被蛇咬。”她笑得很乐,“再怎么说,语冰骗你的事情肯定比我多更多,怎么你就没怕过她那口毒牙?”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语冰在哪里?”
她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
“那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然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锵的一声,他的将军权杖被丢还到他面前的桌上。
“还你这个。”她笑得更乐,“已经仿制数枚了,真的就还给你吧!以后若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就当作是你给我的聘礼,女婿。”她最后的称呼叫得好不开怀。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分?”
“语冰不是已经全对你说了?”
“她只告诉我,你是她母亲,以及……她是个骗子。”
她看他一眼,“没错,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哎!她那个脾气超拗的女儿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要让奉稹剑知道她的身分就一次说清楚嘛!偏偏只说一半,分明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和骗家有所牵扯,并且让他对她彻底死心……真是个麻烦的女儿。
但是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奉稹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不怕死又不怕语冰的冷脸,而且最重要的是,还不怕被骗的女婿,再怎么说,也得好好的留住他,这样以后才能继续玩他嘛!哈哈哈……
“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是‘偷、骗、抢、拐’四家当中的骗家,与江湖门派无关,自成一路。”
她于是将“偷、骗、抢、拐”四家,与这次比试的渊源始末说了个详细。
他听了之后,虽然感到诧异,但也像是终于得以厘清所有的谜团,对语冰的身世有了全盘的了解,同时明白为何语冰总是说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同,但绝对不代表不能在一起。
“龙云寺是你们的据点?”
“狡兔只有三个窟,骗子可是到处都是窟,你清了龙云寺,当然还有其他地方,放任你毁了那里,是因为既然那幅画已经被偷出皇宫,那个地方就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她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