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欧俐薇也来了。”
“欧俐薇?”
“你忘了吗?你老公在美国时的女友,旧金山大学的那个——”
“姊!”她低嚷,想阻止堂姊再说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过去的事当然不必再提,但你给我好好表现,别输给那女人。”
输赢要如何界定?又该要怎么表现?梁凯茵微恼地咬了咬唇。
欧俐薇为什么也来参加?印象中,邀请的宾客里并没有这个名字……梁凯茵不着痕迹地走近签名处,一边和工作人员核对已抵达的宾客名单,顺势找到欧俐薇留下的名片。
VG时尚杂志主编 欧俐薇
她快速环看一圈,看来是原本邀请的VG时尚杂志社长夫妇并未出席,改由主编代替了。
算是公务在身,所以欧俐薇才会出现在这里,没必要想太多吧……她这么暗暗安慰自己。
不久,拍卖活动正式开始,由基金会董事长潘夫人致词后,立即展开募款拍卖竞标。
将近五十款的精品很快就在名模的展示与主持人的热力推销中被抢标完毕,只剩下最后压轴的百衲被。
打从拍卖会一开始,众人便纷纷揣测这床被究竟是什么来历——这可是名嫒贵妇们用来展现实力的地方,若说是慈禧用过的锦被还说得过去,但看起来明明只是一床拼布被……
此时,雍容华贵的潘夫人亲自上台,保养得极好的玉手遥指着两位名模摊开展示的被子。
“这床百衲被的背后其实有个很美丽的故事。上面的图案称为婚戒,象征永远相随陪伴的婚姻,中间的菱形是钻石,代表永不磨灭的爱情。这是我的媳妇凯茵与小儿订婚后,为了祈求婚姻幸福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的。”
潘夫人顿了顿,环看正认真听着故事的宾客们,淡淡一笑,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小儿与媳妇两人婚姻美满,这两个年轻人经营婚姻就像制作这条百衲被,用心、耐心、细心、真心,苦心、才能密密织出幸福。这床被一直收在柜子里舍不得用,做工和质料不说,光是蕴涵的涵义就令人感动,因此我鼓励凯茵把这条百衲被捐出来,让别人也有机会感受幸福。”
话才说完,台下已扬起一片赞叹与称羡声,潘夫人优雅颔首一笑,主持人收到暗号,立即宣布竞标开始。
潘夫人把百衲被的意义演绎得太完美,加上已是最后压轴拍卖品,喊标的声音此起彼落,竟然一路喊到三十万。
花三十万买一床碎布手缝的被子,到底算贵还是便宜?梁欣欣心不甘情不愿地举牌出价。“四十万。”
“五十万。”有人继续出价。
梁欣欣转头一看,不由得一惊——加码的人竟然是欧俐薇!
印象中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出价,如果这床被子落到前女友手上……这还得了?
“六十万。”她咬牙喊了。
“七十万。”欧俐薇继续出价。
现场一片寂静。虽说这床百衲被寓意深远,但要这群贵妇们花上几十万买一张被子,恐怕还不如留着买个柏金包来得甘愿,再说前面的拍卖品也几乎都有出钱认购了,要说做公益,也算尽了心意。
因此也没人有兴致继续加码。
梁欣欣举牌。“八十万。”只剩两人争一床被子,这下非买不可了。
“九十万。”欧俐薇气定神闲地继续出价。
社长与总编早已授权给她,而且赞助额度是一百万,也就是说,即使什么拍卖品都没标到,这一百万依然会捐出去,因此无论在这场拍卖会里买到的是什么,上面都不会有意见。
这床洋溢幸福气息的被子,除了和前男友有某些关联之外,确实吸引感情路一直不顺遂的她,她被这床费工耗力的百衲被的意义打动了。
买回来后,她还可以顺势写一篇关于豪门家族与百衲被的专题报导,想必将会引起一阵手工拼布的风潮。
现在是怎样?一床被子的出价竟然以十万为单位!欧俐薇到底是什么意思?梁欣欣打从心底冒火了。
“一百——”她正要出价,却被打断了。
“对不起!”有人从门口进来,高喊:“不好意思——”
梁凯茵错愕地看着一路走到台前的男人。这不是潘天柏的特助之一,吕晋汉吗?
“我是‘兆信银行’潘总经理的特助,由于潘总公务繁忙,一时赶不过来,特地要我代表他个人来参加这次的拍卖会——”环看早已一片讶然的台下,他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的任务。“潘总交代,这床百衲被是太太的心意,意义非凡,他实在舍不得割爱,无论多少钱都要买回去——”
吕晋汉顿了顿。“所以,我先替潘总出价——一百五十万。”
台下一片哗然。
一百五十万?梁欣欣不着痕迹地倒抽一口气。搞什么?原来人家老公自有打算,凯茵还要她护航个什么东西呀!
“哇,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哪位想继续加码?”主持人忙着征询梁欣欣与欧俐薇。梁欣欣水唇一扬,甜甜微笑摇头,倒是欧俐薇……
她淡淡一叹,精心描绘的粉唇轻启。“潘总一片深情,我们怎么好再坚持?”
吕晋汉微笑致谢。“感谢欧小姐——您是VG杂志的欧主编,对吧?不好意思,承让了。”
她还能说什么?欧俐薇只得微微一笑,完美退场。
见无人继续加码,主持人赶紧宣布。“一百五十万成交!恭喜潘总,果然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啊!”
掌声热烈响起,潘夫人笑着轻推身旁怔愣的梁凯茵,她才恍然回神,起身向众人鞠躬表达谢意。
掌声好不容易渐歇,主持人以感性的语词结束活动,宾客们纷纷起身离席,潘夫人领着基金会成员到门口送客,这时,电梯门一开,迈步跨出的颀长人影立即又引起骚动。
“抱歉,我来晚了!”潘天柏挺拔的身材在贵妇群中特别显眼,他微笑向众人致意,然后走到母亲身边一同送客。
“哎呀,瞧瞧天柏对凯茵这么体贴,真教人感动。”潘二婶亲匿地拍拍他的臂膀,直嚷着:“回去我一定得说给你二叔听听!”
“就是啊,好恩爱喔!”旁人跟着附和。
“潘总和太太一起拍张照嘛!”
“对啊!合照合照!”
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潘天柏伸长手,轻松地将站在母亲另一方的妻子拉到自己身边,又轻轻拥入怀里。记者们像是事先排演过似的,在短短几秒内全扑到最佳位置并迅速架好装备,镁光灯闪得梁凯茵几乎睁不开眼,只觉阵阵昏眩袭来。
但身旁的他将她拥得很紧,她闻到熟悉的气息,心头忍不住暗想,若是此刻真的晕了过去,其实也不要紧吧?
折腾许久,就在梁凯茵以为自己真的会晕过去时,终于被推进电梯。
“你先和天柏回去吧!”婆婆这么对她说。
梁凯茵瞄到丈夫手里拎着那床收整在提袋里的百衲被,才清醒过来——
天哪!她的丈夫出钱买下那床她本想狠心弃让的被,而且还拎在手上!
她真想逃,可自己的手被丈夫握在手里,似乎还用力捏了她一下,梁凯茵这下真的完全回神,连忙点头行礼道别。
电梯的速度说快也不快,却正好在抵达一楼打开门的刹那,遇上刚从隔壁电梯走出的一群宾客,巧的是,欧俐薇也在其中。
梁凯茵直觉抬头望向身旁的丈夫,心口猛然一提——也许,他比她更早发现旧情人,因为那张俊雅的脸庞已扬起笑意,目光迎向款款步来的欧俐薇。
“嗨,Bowen,又见面了——”
Bowen是丈夫的英文名字。明知许多年龄相近的朋友都是这么唤他,不知怎地,此刻听来分外刺耳。
她不以客套的“潘总”来称呼,却使用他们在恋人时期的亲匿名字,而且,“又见面了”,这代表……
“你也来参加这场拍卖会吗?”丈夫的语气很温柔。
“我很幸运,老板让我来参加这场盛会。”欧俐薇的个子比梁凯茵还娇小些,只见她仰头,甜甜笑着。“明天下午两点,别忘了!”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这样的对话,分明像是非常熟识的朋友,他们这对旧情人不但仍然保持联络,而且还在她的面前提醒明天的约会,是当她隐形了,还是根本不在乎?
望着丈夫微笑的侧脸,梁凯茵的胸口越发揪疼起来。
怎么离开招待所的,梁凯茵已经记不得,直到坐进丈夫的车子里,她才怔怔问着:“你不回办公室吗?”
“妈要我今晚早点回家。”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怪,梁凯茵想再问清楚,但转头望向他,那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笑意已消失无踪,只见他薄唇紧抿,像是极度不悦。
对她就是这样的表情?她是他的妻子啊!
这段婚姻还值得努力吗?
梁凯茵转头望向已逐渐点亮夜灯的车窗外,涩然无言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