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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好威 第2章(1)

  丁宣瑛心里挂念着昨日那昏倒的姑娘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便在早晨的慢跑后特意穿过杏树和桃树绕到那边的院落去,这次时间充裕,看到了院落上题了“锁秋轩”三个字。

  锁秋轩倒是和这院子很配啊,她以为自己住的束香轩已经够偏僻了,不想这锁秋轩却比束香轩还要僻静,要特地穿过两重花林才能看见。

  她正看着门匾出神,大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正巧就是昨天那丫鬟走了出来。

  “是您啊!”那丫鬟惊喜不已。“昨儿个您就那样走了,也没喝杯茶,真真让奴婢过意不去,我家大姑娘醒了之后,知道是您救了她,也是责备奴婢没将您留下来,好好跟您道一声谢。”

  听到这里,丁宣瑛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救了的人没事还要好的消息了。

  她露齿一笑,“我也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过来看看,这么巧,姊姊你便开门出来了。”

  对方虽是丫鬟打扮,但年纪明显比自己大上一截,约莫是三十出头了,她称一声阿姨也不为过。

  “奴婢名叫芳菲,可担不起您一声姊姊。”芳菲郑重一福。“若是您无事,可否随奴婢进去喝杯茶,我家姑娘见了您,一定会很高兴。”

  昨日匆忙之间没看仔细,今天一看,眼前这梳妇人头的年轻少妇衣饰不俗,也不知是府里的什么人,但定然不会是下人就是,心里便有些忐忑起来,自己昨天实在是太失礼了。

  “别忙。”丁宣瑛笑了笑。“姊姊先告诉我,这院落的主子是云府何人?免得我冲撞了。”

  “瞧我,都糊涂了,竟忘了跟您先说这个。”芳菲敲敲自己额际,这才郑重说道:“我们家姑娘是云府大姑娘,是老爷的庶妹,芳名唤做云水惜,因身子不好,一直避居在此,不过问府里的事已经十多年了,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因此也不知道您是府里的哪一位贵人,昨儿个真是冒犯了。”

  丁宣瑛微感诧异,原来是她那挂名丈夫的姑姑啊,是单身主义者吗?怎么至今云英未嫁,还住得离主屋这般偏远?这年代过了十八还没嫁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感觉那位姑姑好像有段故事哦!

  她眼眸晶亮地微微一笑。“姊姊快领我进去吧!这日头都出来了,我适才跑了一圈,现在也觉得渴了,进去跟姊姊讨杯茶水喝。”

  丁宣瑛跟着芳菲进门,见到院子花圃里种了蔷薇、月季、牡丹、芍药,还有几株枫树,此时枫红片片,淡淡秋阳洒落,很是诗情画意。

  芳菲把她请进了厅里,丁宣瑛一见厅里的布置便很喜欢,她前世是服装设计师,对美感的要求很高,这不大不小的主厅布置得雅洁温馨,椅中的靠垫和桌上的桌垫都很雅致,墙上一幅绣品更是让她看得错不开眼。

  她会做衣服,也会做包包鞋子和饰品,但却不会刺绣,偏偏刺绣却是这大锦朝的女人都要会的,而且原主竟然也不会?这实在说不过去啊,但却是事实。

  想来是因为太胖的关系,胖子做什么都累,要弯着胖颈用那双胖手绣东西自然是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才没学,而她娘亲也是太怜惜女儿胖胖的不利索,也没逼她学,此举便造就了原主什么都不会的现况。

  芳菲送上茶来,见她一直在看屋子里的绣品,便笑道“那些都是我们家大姑娘亲自绣的,想当年,我们家大姑娘还有南泉第一绣娘和第一才女的封号呢,纵使现在眼力不如从前,但绣工还是一样好。”

  眼力不如从前?应该不至于吧,三十出头还没有老花眼才对,而且这时代又没有电脑和电视来损伤眼力,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眼力不好呢?

  “奴婢去请我们家大姑娘出来,您请随意。”

  芳菲进去内堂了,丁宣瑛便起身走动,把屋里所有布置着的绣品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喜欢。

  她思路转得飞快,如果能在这里学得刺绣这门手艺,往后也不怕日子无聊,现在她的生活单纯到乏味,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书,那本《大锦游记》她早就看完了,又叫人买了一箱子的书回来,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长久下去,她真怕自己变成一个书呆子。

  再说了,这刺绣其实也跟她的“老本行”相关,学好了刺绣,她也可以亲自做衣服了……

  她想得眼睛发亮,兴奋不已,没注意芳菲已经扶着主子出来了。

  “大姑娘,这位便是昨天救您一命的小夫人。”

  听到芳菲的声音,丁宣瑛忙回过头去,见云水惜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她露出笑容,盈盈一福。“侄媳丁宣瑛见过姑姑。”

  今天仔细一看,云水惜虽然脸上气色还有些不好,但眉目姣好、气质出众,端是个大美人,而芳菲说云水惜当年还有才女封号,如此才貌双全的富家千金,踏破门槛来求亲的青年才俊应该排到大街上去才对,却独身至今,想必这其中一定有故事,她好想知道哦……

  “侄媳?”云水惜微微一怔。“这么说,你是锋儿的媳妇?”

  丁宣瑛正经八百地恭敬道:“是的,侄媳是正妻,夫君还有一位平妻和两位姨娘,但侄媳没见过她们,事实上,侄媳也没见过夫君,而夫君他应该也是没见过侄媳的,夫君洞房那夜并没有到新房里掀侄媳的红头巾,所以我们俩虽是夫妻,但却是不知彼此面貌,若在园子里见了极有可能还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见她说得坦率,云水惜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这孩子倒想得开,还会自我调侃,那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是你做的诗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宣瑛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当盗用古文豪智慧财产的小偷,但话都说出口了,说不是自己做的,要说是谁做的?云水惜既是才女,对诗词定是有一番研究了,如果她说不是她做的,云水惜恐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若定要问出是谁做的诗,那她可就头大了。

  罢了罢了,这不就是穿越女的福利吗?她抛开羞耻心,厚颜地道:“是侄媳胡乱做的诗,让姑姑笑话了。”

  “原来你还会做诗啊。”云水惜很是意外,她坐了下来,对丁宣瑛道:“你也坐。”

  丁宣瑛嫣然一笑坐下。“多谢姑姑。”

  芳菲替两人送上茶,退在一边,一个小丫鬟端来一盘白糖糕、山枣酥等等的小点。

  云水惜喝了几口茶,说道:“那首诗应该还有前面两句吧?你念给我听听。”

  丁宣瑛不由得佩服起来,古人真是厉害,闻一知十,怎么就知道还有前两句呢?

  “好的,姑姑。”她清了清喉眬才缓缓念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云水惜细细品味着诗句,慢慢琢磨着意境,最后赞道:“真是首好诗。”

  丁宣瑛微笑道:“姑姑过奖了。”

  人称“诗狂”的贺之章,他的作品自然是好的。

  云水惜奇怪道:“不过,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这样的诗呢?”

  丁宣瑛微微一愣。这问题真是问到重点了,会有这疑问也不奇怪,她可别想糊弄人啊!

  她连忙不慌不忙地道:“侄媳的叔父常年在外经商,有一次足足走了八年才回家,侄媳见叔父感慨万千,便做了这首诗。”

  “原来如此。”云水惜点点头,又问道:“你昨日救我的法子又是打哪里学的?难道你还懂医术?”

  芳菲跟她形容过丁宣瑛是怎么救她的,听得她啧啧称奇,想不出府里有哪个年轻姑娘这般有本事。

  虽然她不跟主屋来往已经很久了,但她奶娘跟府里的婆子都有交情,常会说些府里的事给她听,她没听过府里有个女医。

  “侄媳哪里懂医术了。”来之前,丁宣瑛早想好了说词,此刻便笑道:“侄媳前些年与家人在别庄避暑时,见过一位乡下大夫如此救治昏厥的人,便默记在心,想不到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真是万幸。”

  “想来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了,安排你见着了那大夫如何救人,又安排你昨日适巧路过。”云水惜有些感慨地道:“昨日如果不是你,我此刻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

  丁宣瑛连忙表示关切,“大夫怎么说?”

  云水惜淡淡地道:“是老毛病了,我自幼便有心痛症,但像昨日那般昏过去是第一次。”

  丁宣瑛没往下问,只专注地看着云水惜,恳切地道:“那么您可万万不能落单。”

  前世她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是中医,她自小跟姊姊耳濡目染,经常跟在护士姊姊后头,当跟诊的小小护士,什么症状该配什么药,也听得有几分懂,自认还强过某些上课都在打混睡觉的中医系学生。

  但是,她既然说了是在别庄看乡下大夫救人才会的心肺复苏术,此刻就算问出云水惜的病根,她也不能说她会治,否则一定会让人起疑。

  “你这孩子倒担心我,你自己呢?”云水惜慢慢地喝了口茶,微笑道:“难道打算一辈子跟锋儿做那对面不相识的夫妻?”

  “夫君不喜欢我,我不想强求,免得引他不痛快。”这是她的真心话,减肥绝不是为了要去争宠,是为了健康。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云水惜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了。”

  哪个落得如此境地的正妻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甘之如饴,不都是面带愁苦,心绪哀怨又意难平?但她看得出来,丁宣瑛不是在讲场面话,是真的觉得自身的处境没什么,眉目之间毫不介怀。

  她是知道锋儿成亲当日同时迎娶了平妻和纳两名姨娘,也知道锋儿不喜欢正妻是因为那正妻太上不了台面的原故,但今日一看,丁宣瑛与传闻中的截然不同,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锋儿认为自己的正妻难登大雅之堂。

  “侄媳在这后园里过得清心,唯一的一点就是太无聊了,所以侄媳有一事想求姑姑。”说着,丁宣瑛从椅子上起身。

  云水惜颇为意外,她放下茶杯,不解地看着丁宣瑛。“你说求我吗?”

  丁宣瑛郑重地向云水惜行了个礼。“宣瑛请姑姑收我为徒,教我女红。”

  云水惜大大的意外了。“难道……你不会女红?”

  女红可是每家的姑娘在出嫁前就要学起来的,就算手艺再差,嫁妆也得自己绣一部分才是道理,怎么她却是……

  “不瞒姑姑,宣瑛在出嫁前因心宽体胖,做什么事都觉得费力,因此什么也没学就出嫁了,如今瘦了,才有心思想到把女红给学起来。”

  云水惜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这孩子的性格,我倒喜欢,不会往死里钻。”

  芳菲也笑道:“奴婢看大姑娘您这一年来笑的都没天多呢,奴婢斗胆,少奶奶既然有心要学,您就教教吧!这也算是知恩图报啊,不是吗?”

  丁宣瑛更加恭敬地道:“恩惠宣瑛是万万不敢当的,只求姑姑收宣瑛为徒,让宣瑛也能白己绣条帕子,宣瑛就心满意足了。”

  云水惜静思片刻,微笑道:“那好吧!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儿。”

  芳菲见主子答应了,也很是雀跃,主子已经多久不肯与锁秋轩以外的人接触了,今天会答应了少奶奶这拜师的请求,可说是难得之中的难得啊!

  她连忙重新沏了茶,丁宣瑛俏皮地对她眨眨眼,重新以师礼见过云水惜,恭恭敬敬地双手奉茶给云水惜。

  云水惜接过茶水喝了,这拜师礼便算成了。

  第二日,丁宣瑛在约好的时间过来锁秋轩,后头还跟着思秋,思秋说什么也不放心,定要跟来看看,她只好妥协,幸好云水惜也没不高兴,还说以后都让思秋跟着来,回去时间若晚了,两个人结伴而行她也比较放心。

  因为云水惜这番话,后来沁冬也跟着来了,她说自己留在院里实在无聊,不如跟来“保护主子”,若回得晚了,三个人结伴同行更好,一番歪理让丁宣瑛啼笑皆非,沁冬那小身板子是想保护谁啊?真遇到恶徒,恐怕第一个吓晕。

  拜师学艺的第一天,丁宣瑛见到了云水惜的“个人工作室”,她立即震撼了。

  原来古人已经有工作室的概念了,工作桌椅、各种布料和绣线、工具一应俱全,屋子里的采光是整个院子里最好的,锁秋轩里也只有这间绣房铺上了地龙,想来冬天也可以轻松地做针线活儿,手指头不会冻到无法拿针。

  虽然云水惜说只是绣房,她还是执意叫那是个人工作室,马上决定回去束香轩也布置一间,她信誓旦旦地想,虽然她现在还用不上,但将来技巧纯熟了,一定用得到!

  “我们大姑娘也不想其他的了,是一心一意醉心在这绣工上,常常一整天都待在绣房里。”私底下,芳菲如此感叹。

  见芳菲主动说到这里,机不可失,丁宣瑛连忙悄声问道:“芳菲姊姊,姑姑才貌双全,为何云英未嫁?”

  虽说她一个主子称丫鬟为姊姊实在是不伦不类,但她本身骨子里就不是这朝代的人,也就不太照着规矩走,她真的是打从心里关心她这个古代师傅,云水惜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又不时眉心深锁,若不好好开导开导,恐怕会有忧郁症。

  “唉,大姑娘的生母是顾姨娘,顾姨娘走的早,当年老太君极不待见大姑娘,视她如眼中钉,狠心要将大姑娘许给城北那年过四十的吴老爷做妾,大姑娘自然是不肯的,她早心有所属,便是经常往来云府的布商安少爷,安少爷也求亲了,老太君却不肯成全,硬要将大姑娘送进吴府,大姑娘便喝毒药寻死,也差点就死了,捡回一命后,老太君这才不敢再逼婚,但大姑娘也就此留下病根,更导致不能生孩子了,从那时开始,她便将自己关在这锁秋轩里,再也不肯跟主屋有所接触。”

  丁宣瑛听得心急,“那个安少爷呢?老太君不逼婚后,他怎么没再来求亲?”

  芳菲失笑道:“少奶奶您糊涂了,哪个男人会要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

  丁宣瑛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所以他就那样丢下姑姑了?!”

  芳菲叹口气道:“安少爷不久后就成亲了,大姑娘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就是那几日比较安静,再也没提起安少爷的名字,然后就数十年如一日的到如今了。”

  主屋里的人碍于老太君的脸色,是不可能为主子说话的,为主子抱屈的只有她们这锁秋轩的人,见少奶奶如此愤然地为主子打抱不平,也不枉主子收她为徒。

  “真是的,好好的一段姻缘就如此错过了。”丁宣瑛欷吁不已。

  云水惜都认命了,她这个晚辈又能说什么?而她说什么又有何用,在云水惜身上,女人最好的时光早就过了。

  据说,她那挂名丈夫之所以迎她进门的同时又娶了平妻和纳两名姨娘,正是老太君出面的,她心里唾弃那可恶的老太婆,希望自己永远也不必见那恶毒老太婆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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