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火挑眉,没吭声,她却偷偷紧紧握着她的小拳头,像是她比他痛似的。
裹好绷带又拿完药之后,他再次伸手拉住她的手,还故意用有伤口的那只手臂去拉以防她把他甩掉。
医院外头的街道上依然是一片黑幕,风凉凉地吹过来,两人就这样站着好一会儿没说话,她没甩掉他的手,只是望着前方。
「怎么不说话?」原火问。
「因为你拉着我的手,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言,他握得更牢了,轻哼一声。「就说你很想我、很爱我,这些我爱听的就行了。」
「为什么我要说你爱听的?」
「因为我是病人。」他把受伤的手臂举了举。「而且你对我造成二度伤害,总该做点什么补偿。」
慕悠晚笑笑。「手都给你牵了,还不叫补偿吗?」
他睨着她。「一辈子吗?如果给我牵一辈子,就算补偿了。」
她仰起脸,眯眼笑得一脸妩媚。「一辈子只要牵手就好了?」
闻言,他也学她眯起双眼,把一张俊颜给凑近。「听起来你还想多做一点什么来补偿我?」
她伸出另一只手拍在他脸上想推开他的脸,没想到他却噘起唇,硬是在她的掌心中吻了一记,又轻又柔的,像羽毛搔痒着她的手,也搔乱了她的心。
她瞪着他,胸口起伏不定,他也看着她,黑眸深邃而迷人。
月光温柔地拂着夜,也拂顺了她的心,让她竟只能这样任他看着,没有逃开或拒绝。
「我要回去了。」半晌,她幽幽地道。
再这样望下去,天都要亮了。
「不跟我去看一下流苏?她可是你霍大哥的救命恩人。」原火故意道,知道自己只是在找借口想多留她一点时间。
慕悠晚点点头。「要的,可是不是现在,我找个可以请假的时间再过来。」
「什么时候?」
「不知道。」
「那我不是要天天在这里守着?」他卖乖装可怜。
她却不上当,笑道:「这样可以顺便照顾一下你的未婚妻和你未来的儿子啊,有何不好?」
啧!他伸手捏她鼻子。
「决定好了吗?当我的女人。」
她一笑,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翩然离去。
原火望着那辆开走的车,唇边的笑意止不住。
多想跟去啊,他想。然后很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病房。
「是V组织,十几年前盛极一时的意大利黑手党。」
病房里,华流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原火报告这件事。
「怪的是,这组织已销声匿迹十几年,为何会突然出现?而且唯一的任务就是攻击你?」
「因为我是X的首领。」
「目的呢?平白无故得罪X,只要不是笨蛋都不会想这么做,何况还把事情闹那么大,引起美国政府的注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杀了X帝国的首领,为何要选在纽约作为攻击地点?他们可以在中东时对你下手,也可以在香港对你下手,这两个地方对他们而言都简单轻易许多,不是吗?至少没有美国政府在旁虎视眈眈。」
流苏分析得对极。对从事黑道生意的V组织而言,不管得罪X或美国政府,显然都是吃力不讨好又很愚笨的事……
原火眯起眼。「你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动作搞那么大,是故意的?目的呢?」
「转移美国政府和X的焦点。」
「为什么?」
流苏思索了一下,猜测道:「或许纽约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原火挑高了眉。「是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必须因此得罪两大势力?」
流苏看了他一眼,不语。
「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看她那眼神,很费人疑猜呵。原火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流苏摇摇头。「我还在思考,可是我的伤口很痛,脑袋不太灵光。」
原火看见她的额头真的在冒汗,掏出手帕替她擦汗,流苏被他这突来的举动弄得脸红红的。
「啧,有没有这么害羞啊?」原火逗她,唇角笑得可乐了。「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那可不行,我已经爱上别的女人了。」
流苏没好气的挑眉。「你爱的那个女人不是也爱着别的男人?怎么就没看你想放弃的样子?」
真是一针见血……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爱别的女人,你也一样想爱我?」原火装傻的续问,还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非常尽力的卖弄他的男性魅力。
流苏失笑,却看着他发了一会儿怔。
「干么这样看我?真爱上我啦?」
「如果可以被我爱上,那还真是你的福气。」
「所以说,现在那个有福气的男人究竟是谁?」
流苏蓦地顿住,不发一语,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从她醒来至今,原火没有问她一句为什么要救夜焰,为何?他不可能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那关于假的理由呢?他以为原因是什么?他刻意不问,难道是等她主动跟他提出吗?
她突然想起有一回他曾对她说过一句话——也该是你宣示忠诚的时候了。
这样联想起来,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舌被猫叼走了?」
「嗯。」
「那好吧,我就不陪你说话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弟兄们,有空再过来。」原火起身,正要离去,却瞥见霍东齐不知何时已站在病房门口,不知听见他们说了多少话?「你吓人啊,像鬼一样的站在后头不吭声?」
霍东齐笑了笑。「我听见你们在谈情说爱,也就不好打扰。」
谈情说爱?原火听了皱眉,流苏听见,脸白了白,却没说什么。
「不要胡说,我要谈情说爱也会去找悠晚。」
霍东齐淡笑,进门,把一束盛开的香水百合插进床头边柜上的大花瓶里,淡淡的花香慢慢地盈满整个室内。
原火瞄见流苏的唇角泛起一抹笑,像是喜欢,遂伸手拍拍霍东齐。「刚刚我和流苏在研究V组织这次行动背后的真正目的,她伤口痛得厉害,没法子发挥她平日十分之一的聪明才智,就烦劳你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帮忙想一想吧,我先走了,有什么发现再告诉我。」
原火挥手离去,病房内就只剩下流苏和霍东齐两人,流苏有点不自在,霍东齐倒是落落大方的在床边坐下来。
「伤口还很痛?」他看见她额头冒出的细汗。
她对他摇头,微微一笑。「不会。」
明明都疼得冒汗了。霍东齐看着她甜甜笑容的模样,那双灵动的眼眸活泼有神,竟是似曾相识……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水。」
她仰起脸对他又是甜甜一笑,伸手接过水杯。「谢谢。」
「我们……以前见过吗?」霍东齐突然问。「或许,在我离开X之前,你甚至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现在想来,除了猜到她是落雪在X组织的替代者这一点之外,他对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正喝着水的华流苏闻言,被水给呛着了,她咳着,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痛得她泪眼汪汪。
霍东齐接过水杯,用手轻轻地拍着她没受伤部位的背。「还好吗?」
她未语,他见她伸手去揉眼睛,抽了几张面纸给她擦泪。
「知道痛了吧?这就是你莫名其妙冲出来救一个陌生人的代价,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莽撞的事,知道吗?」
他在训她?在她疼得想抓狂的时候?
唉。原来当他的救命恩人也很命苦,不会比当他的妻子和爱人好多少……或许,这个男人天生下来就是个虐心的,专虐女人的心。
「懂了。」她乖乖地应着。卖乖她最会了,反正只要他不要再追问她跟他是否见过面这事,她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所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
咦?华流苏觑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她刚刚忙着咳、忙着痛……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又咳了起来。
霍东齐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能再闪躲他的眼神。「别再咳了,你伤口会更痛……我不问就是了。」
不问了?终于……
她抬眼感激的看了他一下。就算这男人精得像鬼一样,知道她是装的,可是她也不能摆明承认吧?她意思意思地又轻咳几声。
霍东齐的眼眸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出的笑意,长指松了她的下巴,重新在她床边坐下来。
「你的名字叫流苏?」他问。
「对,华流苏。」她又朝他甜甜一笑。
她笑起来很甜很美,还有淡淡的羞涩——虽然她已经掩饰得很好很自然,可是他还是看得出来。
他别开眼,淡淡地说:「关于V组织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好好休息,不需再费心。」
看来,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落雪想必是接手了。
这样很好,原火就不会再问她任何事了……她可乐得轻松。
「嗯,好,知道了。」她柔柔地应着。
真的好乖。霍东齐有点想笑,可是脸还是板得很正。
「喜欢百合吗?」他突然问。
「嗯,喜欢。」
「还喜欢什么花?」
「都喜欢。」只要是他买的。
霍东齐挑挑眉,瞧她一眼。「你本来就这么没主见吗?」
她无辜的眨眨眼,丝毫不介意的笑着。「对啊,我最讨厌动脑子了。」
最讨厌动脑子的女人,却是X帝国中最深藏不露的计算机网络高手?
还真是耐人寻味呵。
霍东齐点点头。「知道了,你休息吧。」
「好。」她又乖乖的应着,慢慢的皱眉躺下,却见一旁的男人完全没动静。「那你……不走?」
「等你睡着我就走。」
不会吧?她跟他又不是那种浓情密意的关系,有必要来这套吗?
她对他笑得更甜更甜了,保证的那种甜。「霍先生,你真的可以先走没关系——」
这声霍先生,倒是让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你不想睡是吗?如果你不想睡,可以陪我聊天。」
蛤?
「我超想睡的!」她赶紧说。
「那就快睡吧。」霍东齐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拿起一旁的杂志便安静的在她身边翻看了起来。
病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听见的只有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很吵,她捣着自己怦怦怦的心,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真的睡着。
睡着的时候,她是皱着眉头的,额头冒着细汗,再一次证明她的伤口还在疼。
霍东齐放下手中根本是在乱翻一通的杂志,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汗,想起她那总是笑得弯弯的眼、甜美的笑脸,再对照此刻她沉睡后不自觉的皱眉和疼痛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
「傻丫头。」他轻道。
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容颜,心中有一块地方竟变得莫名的柔软和轻快。
想笑,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快意,竟是许多年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