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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贤妻 第二章 将计就计真成亲(1)

  唐汐知随着雍王妃回到王府,趁着雍王妃歇息时,她将自己梳洗收拾了一番,换上雍王妃赐的新衣,又吃了点东西,等雍王妃歇好了,她便被召到了偏厅。

  偏厅里,除了雍王妃及侍女侍卫之外,安硕同样在场,不过他一如往常的沉默,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耀。

  唐汐知心中对他是抱有歉意的,情急之下将他拖入了这场泥淖中,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但眼下她也只能给他一记抱歉的眼神,先拜见了雍王妃。

  雍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今年三十岁不到,而雍王妃也才二十出头,娘家最小的妹妹也差不多唐汐知这年纪而已,她知晓唐汐知自小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养成了如今沉着多智的性子,否则也没法在郝富贵的逼迫下使计冒险出逃。

  眼见早先才经历过一场惊吓的她如今仍能不焦不躁,雍王妃不由有些感叹,她的妹妹娇生惯养,还没唐汐知一半的沉稳呢!

  她叹息了一声,对着唐汐知说道:“唐汐知,若没有你这桩事,本王妃还不知道郝富贵的手都伸进王府里来了,原来唐家停止供应王府茶叶居然有他的手笔,简直太大胆了。”

  “王妃,郝富贵做的并不仅仅是欺压唐家、强掳民女而己。”唐汐知忍住伤痛,详细地述说了唐家在短短一个月内覆灭的情形,“……若非郝富贵,民女的父亲也不会被逼到外地,偏又这么巧才刚出歙县便遭到山匪攻击身亡,但民女后来得知那一带从来没有山匪出没。而民女的母亲受到刺激跟着过去了之后,唐家的总管居然在瞬间搬空了唐家的家底,还大开中门让郝富贵的人将我掳走,这一切若没有郝富贵在背后操控,民女是不信的。”

  雍王妃听得柳眉倒竖,这郝富贵真是要只手遮天了!

  不过她虽然清楚郝富贵并非善类,却也只能无奈地说道:“由郝富贵能神不知鬼不觉掐断王府茶叶供应来看,他做事相当谨慎,就算要挖出他安插在王府的人可能都要费一番手脚,你唐家惨遭横祸,就算知道元凶是郝富贵,只怕也很难找到凭证。”

  “民女知道,所以民女并没有请求王妃为此事做主,唐家的仇民女会想办法自己去报。王妃帮了民女这一回,让民女逃离郝富贵的魔掌,民女已经很感激了。”

  她这么说,反而更让雍王妃心生怜惜。“其实你尚未逃离郝富贵的魔掌啊!本王妃知道,安硕并非真是你未婚夫对吧?现下只要你一离开雍王府,他一定马上抓你回去,况且说真格的,只要他最后真的纳你为妾,本王妃也动不了他。”

  唐汐知沉默了下来,益发觉得前路茫茫。

  她明白雍王妃的意思,就算雍王府愿意庇护她,她也不能一辈子躲在王府,可只要被郝富贵抓去,必然立刻纳她为妾,到时候即使她是被迫,他既负责了,又有官身,律法根本治不了他,她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间,一直被两女忽略的安硕开口道:“王妃,属下……属下愿意娶唐小姐为妻。”

  雍王妃与唐汐知同时看向他,前者是双眼放光,后者却是难以置信。

  “安硕,你知不知道娶了她代表什么麻烦?”雍王妃明白安硕或许是为唐汐知的美色动心了,但也得提醒他,美人入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属下知道。”安硕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话声却非常坚定,“只要属下娶了唐小姐,她便是有夫之妇,郝县令不能再强纳她为妾,否则便是犯了律法,王府要插手管这件事也有了理由。”

  “安……你无须如此,凭空得罪了郝富贵。”唐汐知欲言又止,安硕是个武夫,称呼他公子很奇怪,却又不知该如何叫他,只能忽略过去,“早先是我无计可施才会推你出来,谎称与你有婚约,这件事你不用认的,无论有什么名誉上的损失,你一概推到我头上就好。”

  “我不怕他。”安硕终于正眼看她,但也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视线。

  见状,唐汐知莫名起了个心思,这高大勇猛的汉子该不会在害羞吧?而这种想法也让她难得心跳有些异样,居然一下子回不了安硕的话。

  雍王妃看着他们两人眉来眼去,似乎并不像她所想那般郎无意妹无情的,至少安硕在她面前一向安静稳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抢话说,更不会把眼光放在任何女子身上。

  她唇角微扬,刻意问道:“安硕,所以你坚持要娶唐汐知,只是想帮她脱困,没有别的原因?”

  “……有。”安硕讷讷地道。

  “什么原因?”

  这下,安硕答不出来了。

  要不是气氛不对,雍王妃差点就笑了出来,而唐汐知似乎也听出了什么,看向安硕的目光很是奇怪,却没有逼问的意思。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雍王妃看向唐汐知,“那你的意思呢?是否愿意与安硕结亲?虽说你当时是逼不得已,本王妃也不会勉强你。”

  唐汐知看了看安硕,正巧他也抬起头看着她,这回她清清楚楚在他幽深的黑眸里读到了紧张、不安、焦虑等种种情绪,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期待。

  她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微微点头。

  雍王妃这会儿真真正正地笑了开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天赋,误打误撞的做了一次媒人,而且看起来……很有可能成为一桩良缘。

  “既然如此,本王妃就替你们的双亲做主,允了这桩婚事,安硕你明日便回老家去准备娶亲事宜,唐汐知则从王府出嫁,至于婚期嘛……就七月初五吧!”

  晚上,唐汐知无丝毫睡意,晚上洗漱后她只在单衣之外披了一件薄衫,就一直痴痴的坐在院子里,想着自己的未来。

  在被郝富贵抓走的时候,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在逃出生天后,她求生的意志特别强烈,毕竟只要能活下去,她就有复仇的希望,即使是嫁给只见过两次面的安硕也在所不惜。

  安硕那个男人……该怎么说呢,从寥寥数次打交道的经验观之,他木讷又沉默,与她欣赏的谈笑风生那类型大相径庭;他长得也并不儒雅俊秀,而是浓眉大眼,刚毅而严正,完全不是她曾经想像过的未来夫婿。

  可是他的眼可以让人一眼看入他明亮纯净的心,或许他喜欢她的外貌,但这桩婚事他真的只是想帮她,对她没有任何歪念,这样的男人让她觉得很可靠,更别说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救她了。

  想着想着,月亮都升到头顶了,王府让她住的是个偏远的小院子,四周种了许多竹子,围绕成天然的院墙,隐隐约约,她好像看到他出现在竹林之中。

  她眨了眨眼,以为只是自己的幻想,想不到眼前的男人居然幽幽开口,“唐小姐。”

  唐汐知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来,和他略微局促的脸对上。

  “你冷吗?”他笨拙地想要脱下外衣给她。

  但要解外衣得先解裤带,他一个大男人在夜深人静时跑到她面前解裤带,简直就是个无赖,成何体统?他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乡下人的质朴气质显露无遗。

  真的是他!而且是她一开始就认识的那个他,而不是王府里沉着冷静的安护卫。

  “你来做什么?”唐汐知由他的问话之中,蓦然明白了他的局促所为何来,不由觉得有趣。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温温柔柔,让安硕通体舒畅,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他摸了摸头,想了一下才道:“我……我叫安硕,平安的安,壮硕的硕。”

  “我知道。”唐汐知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我家在小南村,就是上回清明遇到你的马车那个地方,再往山里走半个时辰。我父亲已经过世,家里还有两个人,我的母亲和弟弟,村里都叫我母亲安大娘,我弟弟名叫安槐,槐树的槐,今年十二岁。”

  随着他的话声,唐汐知的神情慢慢的从大惑不解变为若有所思,似乎领会到了他今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是在玩什么把戏。

  明天他就要回老家准备成亲的事,下次见面就该是迎娶那日了,他慌不择时地在大半夜跑来,不就是来自报家门了吗?

  她有点想笑,却又被他如此真挚的诚意感动了。

  “你怎么会来王府当侍卫?”既然他想说,她索性问得更清楚一点。

  安硕表情不由变得有些尴尬。“我家中原本务农,有一片山头的茶园,只是我家不会制茶,制出来也不好喝,就把整座茶园租给别人,收到的租金也不多,所以……所以其实我家很穷,我只能出来找事做,你介意吗?”

  介意吗?她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徽州府是王朝先祖发迹的地方,很有代表性,先皇虽然宠爱这个么子,却也不能违反祖制传位给他,所以当年才将徽州分封给雍王。

  然而徽州并不是什么物产丰饶的地方,境内岭谷交错,风景称得上山灵水秀,却无法大面积的种植稻米,只有林木、花卉相关的物产。

  先皇在分封徽州安抚雍王时,也是在暗示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下的皇帝—— 就算雍王受宠,封地就这么一小块地方,意义虽大却也威胁不了君王权力。

  不过如今看起来,先皇这个苦心倒也没白费,当今皇帝与雍王的关系甚好,一年里雍王至少有半年时间会留在京师。

  不过也因为这样,雍王甚少发展封地,即使雍王府就位于歙县,他也从不管歙县的治理,所以郝富贵这样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才能横行霸道,把好好的一个歙县搞得乌烟瘴气,而安硕的老家据他所说,位于歙县县城西方的小南村,村子被群山环绕,有些封闭,可以想见更是穷中之穷。

  唐汐知想通了小南村因何贫穷的道理,对于他的顾虑自然而然就不以为意了。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不富裕了,如果我介意你的身分,就不会答应与你成亲。倒是我唐家家破人亡,全身上下只剩一个白玉镯子还算值点钱,说起来我比你还穷,你介意吗?”

  “我不会让你吃苦的!”安硕心里一急,脱口说道:“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说我力气大,到县里会有更好的出路,刚好王府招侍卫,我就想着来做做看,不再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农夫,现在……现在我虽然还赚得不多,但已经够养活一家人了!”

  他这副着急的模样落在唐汐知眼中,却是证明了他心里头对她的看重,意外地安了她方才对未来迷惘的心情。

  她不由嫣然一笑,这一笑简直让安硕魂都飞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仙女,她在幽深的黑夜之中,犹能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是那样的夺目,那样的美好……当她站起朝他走过来时,他表情微变,本能的移开了目光。

  唐汐知难以理解他的神情,似乎是由惊艳变为了惊吓?她不过是从院里的石椅上站起来,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明白了过来,俏脸不禁微微发热。

  因为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间过来,她穿得很是单薄,一站起身顿时曲线毕露,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安硕没有直接喷出一道鼻血已经很自制了。

  她突然心痒痒的,很想戏弄他一下,于是走向了他,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下他结实的手臂,硬邦邦的。

  “你……我以后就叫你安硕,可以吗?”

  肌肤相触,他果然不负所望的雄躯一震,眼睛还是不敢看她,全身僵硬,神情极不自然地说道:“可……可以。”

  “那你也别再叫我唐小姐,我爹都叫我汐儿,我想听你这么叫我。”她柔柔地说着。

  安硕刚正的脸微微一抽,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但她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他忍不住想遵从,好半晌才声如蚊蚋地轻唤,“汐儿。”

  唐汐知差点笑了出来,她发誓,她看到他耳根红了。

  安硕心中忐忑,她离得这么近,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地窜入他的鼻间,他简直连手该摆在哪里都不知道,叫了那声汐儿后,他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你……你早点休息吧,夜深了,我走了。”他只能撂下这么一句话,匆匆离开了她的院子。

  这男人真老实啊!看来她以后成亲不会太无聊了……唐汐知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郁结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很快地,时间便到了七月初五,七月诸事大吉,所以雍王妃在定下成亲之日时,连找个寺庙算算日子都不需要。

  成亲的六礼之中,纳采和问名直接忽略了,因为是雍王妃做主的婚事,不合也得合,所以只是象徵性的问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并未特别去算,仅仅让庙里师父点出了一个适合嫁娶的时辰。

  纳吉、纳徵和请期同样简化了,这个阶段简单说就是送聘礼而后决定婚期,不过安硕家贫,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像样的聘礼,而唐家已亡,送聘也不知送到哪里去,只是安硕仍尽力替唐汐知买了一支玉簪,花了他二两银子。

  当唐汐知看到玉簪时,想到那粗手大脚的男人替她挑选这种女人的东西,该是如何的束手束脚,她便心头一阵好笑,却又觉得温暖。

  雍王妃知道安硕已经很有心了,便让唐汐知将东西收下,即使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成亲,聘礼也是男方对女儿家看重的表现。

  同样的,唐汐知也没有任何嫁妆,她手上的玉镯是唐家留给她唯一的纪念了,最后是雍王妃给了她一副珍珠头面当作添妆,也置了一些衣物赏给她,就当成嫁妆先送到男方家中去了。

  终于来到迎娶的这一天,雍王妃请了一名县里儿女俱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替唐汐知开脸上头、梳妆打扮。

  这名妇人替不少女儿家开过脸,但看到唐汐知时仍不由狠狠惊艳了一把,在描绘妆容的时候也特别仔细,让原本就沉鱼落雁的她披上嫁衣后更加的艳光照人。

  王府里的奴仆们就权当女方亲友了,和安硕也算熟识,在他来迎亲时还好好刁难了一把,玩得十分开心,安硕在撂翻好几个人,又做了一首不伦不类的诗后,终于顺利迎娶美娇娘。

  唐汐知没有哥哥,所以是由喜娘牵她上轿,由县里到小南村可是要两天的时间,所以雍王妃大手笔包下了镇上的客栈,权当双方拜堂成亲的地点,她是理所当然的主婚人,大大方方地坐在高堂的位置让小夫妻跪拜,待成亲隔日再上轿回小南村给长辈磕头奉茶。

  由雍王妃主婚那是多大的面子,即便是安硕唯一的至亲安大娘,对这样的安排也无法有任何意见,也就是因为这样,安大娘自觉没见过世面,反倒不敢来县里坐主位了,反正隔两天新娘子还是会来向她磕头,她便留在了村里。

  一场小而温馨的婚礼就在热热闹闹的一天里结束了。

  客栈内举办的喜宴只是雍王妃想让府里的大伙儿凑个热闹,还有一场喜宴会在小南村补办,所以来参加的客人们大多是安硕的同僚,硬是灌了他许多酒,若非被及时阻止,他们可能真会吵着要闹洞房。

  安硕进新房后,唐汐知仍披着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待,他觉得自己脑袋不是很清楚,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每一脚踩在地上都虚虚浮浮的,眼前的画面彷佛都是他的幻想,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真的娶到了心目中的仙女。

  小心翼翼地拿起秤杆,替新娘子揭开盖头,只见她眼如秋波,温柔地睇着他,涂着胭脂的唇角微微一勾,轻易的就撩动了他的心,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看眼前的人儿,她美丽得不像真的。

  大手碰到她的脸庞时,那细致的触感让他如遭雷击,很快地缩了回去,什么酒都醒了。

  唐汐知其实和他一样紧张,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王妃也让嬷嬷教导了她洞房花烛夜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要与一个尚称陌生的男人那般亲近,她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当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她以为自己会很提防,想不到她看到的不是什么色慾薰心的男人,而是一个傻笑着直勾勾看着她,憨厚到令人不忍苛责的男人,她的表情不由放松了下来。

  而他伸出手轻轻的触了她一下,她身体颤了一颤,但却不是很排斥他的触碰,这应该是好现象。

  “你……饿了吗?”安硕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任何食物,那些什么早生贵子的果子洒了一把在床上,桌上也只有两个杯子一壶酒,看来合卺的仪式是准备让他们自己来了。

  他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她,“这里头是烧鹅腿,我……我在宴席上抢下来的,否则那群人太会吃了,不抢根本没得吃。”

  新郎官在喜宴上抢菜给媳妇吃?想到那个画面,唐汐知只觉荒谬好笑,手里这油纸包的分量顿时重了不少。

  “还有那个……他们说要喝合卺酒,我、我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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