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她站到他面前,理直气壮。
她早说清楚了,芬蒂一直在他们中间,她不是个单纯的朋友,她有野心、有目的,而她毫无招架之力。
是他从未把她的话听进去。
「我只听见你的小心眼、你的妒忌,你毫无理性的生气芬蒂!」他指著她,火气很大,她的不理性让他想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我跟她又不熟。」
不纷争、不吵架,她已经很努力避开她了,是芬蒂不肯放过她,他们要亲热就
去啊,只是别让她知道,别到她面前炫耀。
「你永远说你跟她不熟,可是她却跟你很熟。她在乎你的一举一动,心疼你失去亲人的哀恸,她是独生女,一心一意想和你建立姊妹情谊。
「你不要她到家里来,害得她每次非来不可时都要考虑好久;你不喜欢我们关在书房太久,她一进书房马上绷紧神经不敢放松,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事情处理好,离开这里。
「她那么在乎你,很想当你的朋友,你却像刺猬,全身张扬锐刺,随时随地准备对付她……你不能成熟一点吗?你不是答应过我和她好好相处,你不能因为我和芬蒂曾经订过婚,就拿这点反对她!」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件件细数著芬蒂的好和小今的无理取闹。
静听他的话,小今的心一寸寸冷掉。原来,芬蒂在他面前百般好,而她,是张扬著锐刺的不成熟刺猬。
「她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她说你们很亲密,她说你在床上百般热情,她说我的爱情走不过两季,还说我永远掳获不了你的心……」她想要替自己说话,但蒋擎却听不进去。
「够了!我可以容忍你任性,但不能容许你说谎,你不必再编派谎言诋毁芬蒂,我半句都不相信。」他指著她,制止她不理智的语言。
既然如此,干么要她说话?是他不信她啊,她说得再清楚,听进他耳里,字字句句都是谎言。
小今冷笑。
「你知道芬蒂说了你多少好话?每次我头痛你的行为时,她总是告诉我,对你要更有耐心一点,她说你独自在异乡,需要朋友、需要安全。你知道事情多到做不完时,她宁可扛下大半工作,让我可以早一点回家陪你。对於这样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
蒋擎按捺自己,试著对她有耐性。
「真厉害的双面人,在我面前一套,在你面前又是一套,她是披著羊皮的狼,她那么会演戏,我哪有胜算?输了、我认输了,我没办法像她那样戴著面具……」
小今高举双手投降,口气刻薄。
她认输、她退出,通通是她的错,她任性骄纵、无理取闹、小心眼善妒,都认啦,她认!
她的态度差到底,到底是什么把她变得这样偏激?「你要我怎么说才听得懂?你要怎样才能解除无聊的偏激?知道吗,是她教会我如何为我们的爱情尽心力,也是她教我如何买礼物讨你欢心。」
是吗?芬蒂教了那么多,却是样样件件制造出反效果,是老师太差,还是学生不受教?!
「我不喜欢钻石衣服,我只喜欢拼图。」用一颗钻石换她一份爱情,她不划算。
为了反对而反对……蒋擎眼底出现失望。怎会变成这样?他认识的小今天真善良,觉得世界上的人个个都好,为什么独独容不下芬蒂?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不喜欢香水、保养品、包包,只要是芬蒂替你挑的,你通通不喜欢?」
「是不喜欢。」
蒋擎苦笑。固执的她,固执得难以改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和芬蒂敌对会让你好过吗?我不懂你的不安全感从何而来,我和芬蒂只是朋友、只是工作夥伴……」
「你很习惯和朋友或工作夥伴上床?」她露出一抹讥笑。
「不要用这种话侮辱我们!」他更火了,她不应该在火上添油。
「我侮辱你们?为什么不说是你们的行为侮辱了自己。」指责别人好容易,自己的错误却看不清。
「我们光明正大,没有任何行为可以被侮辱。」
「是吗?杂志上的照片作假?还是里面的内容作假?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你不告他?」
蒋擎心一震。她看见杂志了?他以为她的英文不行,以为她不会看到这本杂志,没想到她还是发现了。
对,他想过提告,但芬蒂说息事宁人,况且他们现在那么忙,实在没精神再去应付那种无聊官司。
「你就为了一本无聊的八卦杂志放满屋子的人鸽子,你以为上面有多少真实?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上面写的!」
他怒极,一挥手,把桌上的花瓶扫到地上去,匡啷匡啷,玻璃碎了一地。
小今被碎裂声吓了一跳,缩肩,眼底透著惶然。
所以他也看过了,没有提告、没有反应,就这样平平静静接受下来,要她相信杂志刊登的没有几分事实,真的很难。
「我是白痴,所以我相信。」她淡淡说。
「你不会动动大脑吗?那叫做无事生非!」她真的会把他逼疯。
她动过脑了,於是她选择相信杂志、相信芬蒂的话,选择不相信他。
「不,无风不起浪,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要一边应付我,一边和她谈地下恋情,是因为我爸爸吗?因为我是合法的继承人,而你想要公司……」
她非要逼他失控?!他在她眼里是个贪图别人财物的贪婪男子?他为了钱什么都可以牺牲?蒋擎气得拳头重重一捶,砸破她的Notebook。
「闭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一个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他要公司永续经营、要欣姨快乐幸福,所以隐埋爱情、将就一个笨蛋。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笨蛋有良心,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退场,不要为难有情男女。
紧咬下唇,小今咬出一圈红印。「是爱伤害了我们彼此的自由,我放手了,你也放手吧。公司,我不要,你拿去吧,欣姨还是爸爸的合法妻子,这种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你!冥顽不灵!」
她否定了他的爱、否定他的心,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
「我是啊,所以分手吧。」
分手?!蒋擎恨这两个字,他气得想杀人,狠狠地,一把抓起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龈间挤出来。
「想都别想。」
不能再谈了,再谈下去,他的拳头不会只落在Notebook上。他忿忿不平,一个用力转身走出去。
砰!门关上。关上门、关上心……也好,反正,她累得很严重。
眼前一阵黑,小今倒在冷冷的地板中间。
*
她是被冻醒的,撑起身体,小今慢慢地靠在墙边,勾起双腿,头埋入膝间。
她蜷缩在角落里,回想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他们之间的争执,几乎都是为了芬蒂。
他维护芬蒂,他不相信她的每个字句,为什么?因为他爱芬蒂,却不敢说明?
没错,不爱的话,怎会和芬蒂订婚?那么,他选择她,原因在哪里?
因为爸爸对他有栽培之恩,为了报恩,不得不将就?因为他对妈妈有罪恶感,为了赎罪,用爱情来交换?因为他疼惜欣姨,希望家和万事兴,宁愿爱情地下化,让全家人高兴?
原来她的爱情建立在他的牺牲上面。
她不要他牺牲,不要自己的快乐与他的痛苦挂勾,结束这一切吧,牵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忍住晕眩,小今走到穿衣间,找到一个大包包,收妥必要证件、钞票和换洗衣服。
这里,她待不住了,蒋烲不能带她,她就自己走。
临去前,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头发。
头发好长了,每次坐下都扯得她头皮发麻,早就应该剪掉的,拖,只会一次次弄痛自己。
她翻出剪刀,把头发抓到胸前,喀擦喀擦,剪刀横过,几十公分的长发落在脚边,腰下长发成了披肩。
这样很好,很多关系、很多感情,很多存在已然成为痛苦的事情,都应该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剪去,就像她的头发,就像她和阿擎。
抱住包包,她忍住头痛,像小偷似地,放轻脚步。
她下楼梯,溜进客厅,小心翼翼开门,尽力不让门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走进庭院时,她听见一阵幽幽叹息。
「又要逃走了吗?」
她僵住。是阿擎。
「碰到事情,逃避是你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对,因为她能力不足,逃避才会安全。
「是不是一定要我撤回合作案,和芬蒂永不往来,才能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他冷声问。
他又冤她,他们是哪里不对劲,怎么说来说去都找不到交集?
「好吧,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照办。只是,留下来吧,不为我,为了姊夫。」他冷冷丢下话,掉头走开。
这话像冰水,醍醐灌顶、冰水凝结,将她封在寒冰中间。
小今动弹不得了,失望、决裂、鄙夷、轻蔑……短短的几句话,她知道他心灰意冷,知道他看不起她,也知道她彻底失去他了。
*
最後小今没离开,但是蒋擎再也不见她。
圣诞假期,他仍然天天上班,早出晚归,不让小今看见自己。整个家里,弥漫著诡异气氛。
小今成天关在房里,虽然会吃饭,可是吃得很少,她没办法睡觉,大大的眼睛下面浮起骇人的黑眼圈。
她一直在拼图,地板上东一幅、西一幅,完成的、未完成的,散了满地,不管什么时间,都会看见她弓著身体,趴在地上拼图。
乔宣进门,不管他问什么,她都是张著笑脸说「我很好」。
蒋欣的待遇和他差不多,更别说蒋昊、蒋誉或其他人。
她一直说自己很好,但苍白羸弱明明白白在她身上,她总是笑著,可是笑容里堆满虚假。
她封闭自己,她不要这个世界了,蒋烲说:她在用自己的方法自杀。
大家都著急,纷纷找上蒋擎,他始终没有太多回应,只是淡淡说:「她必须学习,没有人可以无限度对她妥协。」
他决定放弃小今了吗?没有人知道。
小今不知道哪里拼错了,怎么会把自己的生命拼得七零八落?
她不想阿擎恨她,她想成全他和芬蒂,她不要他那么气愤,不要他为她牺牲,这样好的初哀,怎会弄到最後,她伤他最深?
她找不到补救办法,不知道如何成全他和芬蒂,除非……除非她不存在吗?是不是她不存在,秩序才能重新洗牌,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她走开,爸爸和欣姨就要责怪阿擎或迁怒芬蒂了,他是不是不愿意这样,才宁愿隐瞒爱情?
唉,她终是做坏了,那天不要闹事、不要摊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