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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七号房 第三章(2)

 盛守业一手抚着隐隐作疼的胸坎,「因我想让妳成为我的人,倘若妳仍是个男人,我想妳定会用性别这一事拒绝我。」

  轩辕如相穷凶极恶地吼向他,「那当然!」

  他将两手一摊,「因此为了封去妳的退路,我只好将妳变成个女人,如此一来,不但可少了个让妳拒绝我的借口,我下起手来也会容易许多。」

  「就只因为这样,所以你就砸下大笔银子把我变成女人?」他就不会直接去找个货真价实,里里外外都是正牌女人的人吗?

  「不只。」盛守业一手抚着下颔,似真似假地道:「虽然说,我这人是不太计较妳的性别是男或是女的,因我只要是妳就好,不过我既身为男人,自然会希望在视觉与体感方面能够尽量享受些。」

  下一刻,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朝他挥出一拳。「你这满脑龌龊想法的下流胚子!」动不动就吐出这等秽言秽语,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

  「此乃男人本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适时闪过的盛守业微偏着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妳放心吧,日后,我定会用身心好好负起妳这个责任的。」她也修道修得太过精神洁癖了吧?

  「不需要!」气得五脏六腑都走了位的轩辕如相,蓦地自袖里抽出十张黄符,动作老练地将他全身上下都给贴了个齐全。

  慢了一步,来不及拿出铜镜防身的盛守业,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瞧着那一张张黄符,并在黄符的上头瞧见她这回所用的,并不是他曾在七号房里见过的普通法符。

  「这是?」

  轩辕如相慢条斯理地挽好衣袖,而后抡起拳头,一拳拳地痛快开揍。

  「本大爷呕心沥血加过料的新花样!」人是会在教训中学会成长的,尤其是在对付这号恶徒的这上头。

  盛守业不语地瞧着她那副畅快淋漓的模样,任她将劲道不算很大的拳头往他的肚子上喂,到了后来,有心消减她一些火气的他,索性紧闭着嘴任由她又踹又打。

  「哼,定心镜是不?」轩辕如相边说边左右开弓地赏了他两记拳头,「再拿那面破镜照我呀,这回就换你也来定定看!」她等这天已经等很久啦。站在自宅大门处,大抵看出内情的皓钢,在轩辕如相已开揍了好一阵后,有些受不了地出声制止她的暴行。

  「轩辕,别在我家门口打死路过的路人成不成?」所以他刚刚才会一直问这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她认不认识嘛,真是,有必要火气大到想杀人破戒吗?他这个地主是很爱好和平的。

  本还想亮出金刚印打他的轩辕如相,在皓钢的提醒声中,总算及时止住要人命的一拳。看在老友的份上,硬生生地停下这一拳后,她不屑地以眼角余光睨着到了黄泉路口的某人,而后不情愿地将衣袖一拂打算转身就走。

  「算你走运。」可恶的老头,就不能待她打死他再说吗?

  「等等,妳就这么走了?万一我冻死在这怎么办?」盛守业连忙开口留住她的脚步,并要她看看他眼下的景况。

  轩辕如相干脆回头再补他两记硬拳,「我没将你千刀万剐或是一脚踹下崖去丢置就算客气了,不想死的就别再跟着我!」

  漫天落下的雪花,在轩辕如相负气地下了山崖后,一路跟随着她远走。

  孤站在崖上雪地里的盛守业,在确定她走得够远了之后,这才抬起手一一除去她以为真能够镇住他的法符,并皱眉地揉了揉方才遭她发泄怒火狠揍过一顿的肚皮。

  「郎心似铁啊……」看样子,恐怕他还得再多下点功夫才行。身为局外人的皓钢,在全然无视于轩辕如相暴行的他也想跟上去时,万分崇敬地唤住了仍是完整无缺的他。

  「小子,你看上她那款的?」那种性子、那等脾气,都不要命了吗?

  盛守业得意洋洋地朝他扬高了下颔,「有眼光吧?」

  「……」早点超生吧。

  皓钢是想玩掉她的这条小命不成?下山后的轩辕如相,在来到这座邻崖小村里,主动找上村民,并自告奋勇要当河伯新娘后,才不过多久,她便开始觉得这是个很蠢的主意了。

  此刻遭人五花大绑的她,坐在随时都有可能解体的木筏上,胆战心惊地瞧着湍急有若欲噬人猛兽的河水,并在心中默默埋怨起那些将她盛装打扮成新娘子的村民,竟将她本可以施法自救的双手给缚在身后,而在她被绳子绑紧的两脚上,还额外地替她系上一颗保证会溺死她的大石。

  那些村民……他们是怕她沉不下去,还是想要加速让河伯收到她这份大礼?还有,他们有必要把绳子都打成死结吗?冷冽刺骨的河水,在木筏进入了两岸皆是高耸崖壁区时,有若海浪般地一波波打了上来,此时木筏的速度亦明显增快了不少,浑身湿透的她虽是很想施法唤出式神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牢牢系在她手上的粗绳就是怎么也解不开,且她所乘坐的小木伐,似乎也有了将要解体的趋势。

  站在崖壁上算准了时间后,盛守业在木筏即将经过时,自崖壁上往下一跃,准确地跃至木筏上加入送嫁的阵容。

  僵怔住不动的轩辕如相,在蓦然瞧见他那张脸时有些没法反应,就在他取出一把小刀动作快速地割掉她身上的绳子时,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来这做什么?」他不是被定在崖上吗?而且她很清楚,皓钢从不多管闲事的。

  「救妳。」盛守业一脚踹走那颗碍事的大石,再把她身上过多且累赘的嫁裳脱掉两件。

  她沉着脸,「不需要。」

  「就算妳的法力再如何高强,被绑成这般,妳还是会淹死的。」赶在木筏就快要全散了前,他取来一段长绳分别绑在他俩的腰上。

  「那也是我的事……」这样岂不是摆明了她欠他一个庞大的人情债吗?

  「可我不想在日后少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盛守业低首亲了亲她冰冷的面颊,再以一手环住她,「抓紧我。」不多做解释的他,抢时间地带着她跳下水,湍急的水流在河道转弯时,则在下一刻把木筏撞向崖壁,说明河伯是以何等法子娶亲的。

  身陷河里四处乱窜的强力激流中,好几次,轩辕如相差点被底下的暗流给卷走,但紧系在她腰际上的粗绳总是适时地将她给拖回来。遭水流打得头昏眼花的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入狂风中的棉絮,在这景况下根本就无能为力救己回到水面上。当无法换息的她就快溺毙时,一只大掌揽过她的腰,使劲地拉着她朝河心中一处突起的巨石游去。

  几乎用光了力气才上岸后,盛守业边喘着气边割断他俩身上的粗绳,再推开趴在他腿上不动的她。

  「没事了,快咳出来。」他转过她的身子,使劲地拍在她的背上,直至见到恢复意识的她总算是呛咳出来。

  刺骨的寒意与遍身无法拘管的倦意,令神智犹不太清醒的轩辕如相忍不住缩起身子,盛守业见状,再为她脱去一件吸满了水的湿淋嫁衣,而后拉过她将她的身子密密抱紧。

  午后的山谷里再次降下大雪,遭背后寒意给冻醒的轩辕如相,微蹙着眉,想不通她的身子为何会前热后冷,已有许久没有睁开眼的她甫一张目,所见的,就是一片壮硕且光滑的胸膛,神智全都因此回笼的她看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状况,这才发现她竟半坐半趴在盛守业的胸坎上,为了取暖,她甚至还两手牢牢攀住他的宽背不放。

  「别搂着我……」登时觉得既尴尬又没面子的她,忙想离开他那热烘烘的身子。

  盛守业却一掌将她紧按在他的胸口不让她乱动,两眼定定地凝视着前方河里的动静。

  「轩辕大师。」

  她看着他面上古怪的模样,「你怎了?」

  「妳要找的河伯,是不是生得一副孩子身老人脸的模样?」敢跟他抢新娘?就让这个脾气很坏的新娘去收拾他。

  「你在哪瞧见的?」她忙转头四下寻找,此举却让出来观察状况的河伯迅速遁回了河里。

  「就那。」他扬指指向不远处的河心,「妳想怎么把那家伙给揪出来?」用钓鱼的方式钓出来吗?

  轩辕如相推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边挽着两袖边自信地朝他扬高了下颔。「今儿个本大爷就让你开开眼界。」免得这家伙总是看扁了她。

  他恭恭谨谨地朝她点点头,「请。」

  张开双脚站稳步伐后,轩辕如相闭着眼,两掌合十地喃声念咒了一会儿,她蓦地睁开眼,大喝一声即朝河心击出两掌。

  原本在他们面前的滔滔河面,水相忽地变得有些怪,一道灿白的水线一路自她所站的地方射向远处,而后徐徐分开了河水,暴露出未曾见过天日的河底。随着河水愈分愈开,向来就躲藏在河中的河伯益加无处躲藏,终于在河底现出了原形。

  一找着目标后,快狠准的金刚印已在河伯想要躲进水墙前笔直地打了过去,她再弹弹指,驱使着虎形的式神跃至河底,快步上前将被她打晕的河伯给咬着拎了上来。

  开了眼界的盛守业,在她强行打开河伯的嘴巴,伸出一手把河伯腹里的宝珠取出,再把河伯给踢下已恢复的水面与那些前任新娘作伴后,不禁有些纳闷地瞧着她拿起石块在所站的巨岩上画起法阵的动作。

  「妳在做什么?」不是只要为民除害,也得到她的药引就好了吗?

  轩辕如相的手一刻也没停过,「那家伙的确是食了不少人,也做了太多恶事,但他好歹也是个河伯,我拿走了他的宝珠,往后就再也没妖可控制这条河水泛滥了,因此得想个法子代替才成。」的确,就道上听来的轩辕一族对百姓的态度,这很像她会做的事,只是他也不免为她对百姓着想的心态感到些许的不平,因她对这人间里的百姓总是心软又愿为他们付出,可对他呢,却总是再狠心不过。

  「你怎还留在这儿?」画了许久才把密密麻麻的法阵与法咒都镇在石上后,她回头瞧着一直站在身后没有打算要离开的他。

  盛守业指指两旁高耸的崖壁,「妳走得了吗?」

  「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刚刚他不也毫发无伤地跳了下来吗?

  「遗憾的是,我并未生了一双能飞的翅。」这等高度就算是武林盟主也上不去好吗?不对,那个有轻功障碍的武林盟主不算,例外例外。

  「那好吧,我派式神去向下游的村庄求援。」轩辕如相撇撇嘴角,在想不出别的法子的情况下,也只好施法送出两只飞鸟似的式神去讨救兵。

  顺着河谷地形强烈袭来的冷风,忽地一阵又一阵地刮了起来,不但携来了大量的风雪,也让浑身湿透的他俩真切体认到,他们现下仍是处于遇难的景况。习武多年的盛守业下意识地运息调整起身子的温度,在觉得没冷得那么厉害后,他缓缓地将两眼瞥向两耳与鼻子通红,双手环抱着自己,却仍是无法御寒的轩辕如相。

  他不语地走至她的身畔拉着她一块儿坐下,并伸出一手揽过她。

  「少来这套。」轩辕如相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坐得远远的。然而自天际不断落下的雪花,像是刻意要与她作对似的愈下愈大,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很不忍心看她挨冷挨得面色惨白的盛守业,只好冒着又被她拒绝的风险,刻意敞开他的衣衫,露出那片曾经温暖过她的胸膛勾引着她。她想也不想就甩过头去,「甭嗯心了,大爷我才不想领情。」

  「那妳就继续抖吧。」反正这儿武艺不佳体力差的人又不是他。

  过了许久,在河水冲激向大石的清亮水花声中,盛守业没好气地拧起了两眉,只因在水声中,他还额外听见了她牙关频频打颤的声音。

  他面带愠色地开口,「再给妳一次机会。」

  「我才不要和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辱没我的名声。」轩辕如相不理会他的威胁,甚至还故意转过身子背对他。

  好吧,这是她自找的。

  亮出杀手锏的盛守业,起身走至她的身后,不待她回首即以定心镜照在她顶上,再弯身抱起浑身冷得像是冰块的她。

  「你居然又!」都落到这地步了他还照?

  「想逞口舌之快也得看情况,瞧瞧妳嘴唇都冻得发紫了。」他厉声地说着,在地上坐妥后,马上催运起内力再让她的背密密地贴在他的身上。

  想找台阶下的轩辕如相,扁着嘴,不愿承认此刻她背后的那片胸膛,温暖得就像是春天一样,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小小声地说。「……我先声明,我是为奸人所迫。」

  「是是是,妳就快些把身子暖起来吧。」他好气又好笑地把全身上下抖个不停的她搂紧一点。

  随着时间的过去,当盛大的雪势在他俩身上积了一层细雪时,环抱着她的盛守业感觉她的身子似是因他而温暖了许多,他便把目光落在她被雪花冻红的双手上,而后举起她的一手,有耐心地一一搓暖她早已冻僵的手指。

  不愧是亲自养育过义妹的兄长,在照顾人这方面,他的确是很周到,相形之下,受人帮助的她,从头至尾非但没有感激过他,反而只会对他摆出副恶态拒绝他所有的善意。

  她何时成了这等气量狭小的人?

  「那个……」犹豫了许久后,轩辕如相迟疑地开了口。

  「嗯?」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妳居然会向我道谢?」盛守业连忙转过她的脸蛋,还以为他方才在河里捞错了人上岸。

  她的表情有些困窘,「本大爷做人一向恩怨分明。」

  听了她这话之后,盛守业马上低首看着因定心镜效力将过,她那双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拳头,而后他怀疑地转眼想了想。「分明到……一旦只要妳能动了,妳很可能会一脚把我踹下河去?」都为她牺牲到这等程度了,她不会还是那么狠心吧?

  「……」他是习过读心术不成?

  「……」太残忍了,她还当真有想过?

  无言的沉默,有若将他们困在此处的流水般,静静地包围着他俩,盛守业大大叹了口气,而后颇为无奈地抚着额。唉,她也未免太难攻克也太会记仇了,这等以恨意筑成的铜墙铁壁,会害他在日后很难下手啊。

  他徐徐自怀中摸出她已相当眼熟的定心镜,决定在她又恢复凶暴的本性之前,先好好享受此刻怀中这份难得降临的静谧与和平。

  「妳还是再多定一会儿吧。」他可不想再下水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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