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嬷嬷你想做什么才对吧?”寒莲怅然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比世子爷更盼望姊姊多活几十年。倒是你,每次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就算想表达你对世子妃的忠心耿耿,也无须拿我作筏子吧!”
“老奴不敢,只是不敢有劳寒侧妃。”
周嬷嬷始终抓不到寒莲的错处,但有几次,寒莲走后的那天夜里,花荣月不停的拉肚子,臭气冲天,她们得不停的更换床褥、替花荣月擦身换衣服,别说服侍的人,花荣月自已都被折腾得嚎哭不已,丝毫没有尊严。
寒莲平静的脸上满是漠然的神情,那眼神如同冷血的毒蛇望着自己的猎物。
周嬷嬷心里直发抖,忘了从何时起,她很怕这位寒侧妃,看着是最无害的柔弱女子,却无声无息的取代了花荣月的位置。
老天爷,寒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周嬷嬷拉直喉咙喊人,“人呢,凝珠、翠屏、瑶琴、寻芳……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寒侧妃来了也不奉茶——”她不过去歇个觉,这些贱婢便开溜。
寒莲慢悠悠地走回太师椅上坐着,寇准每个月来探望发妻,也坐这张椅子,不会再上前一步。想到这儿,她叹息道:“看吧,我常常来,姊姊尚且被人慢待,我若不来……唉,宁国公于我有抚养之恩,如今姊姊卧病在床,我多看顾些,也是回报宁国公和姊姊的恩情。”
掌上明珠半瘫在床上,宁国公总该知道痛了吧?你女儿纵马踩死人,用一百两银子解决三条人命,别人家破人亡你不心痛,轮到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很后悔当年没宰了胭脂吧!那就让你活着一天便心痛一天吧!
瑶琴端茶进来,昔日的佳人被折腾得面如槁木,寻芳也常常称病不来。这美人是需要娇养的,一旦当放山鸡来养,玉手变鸭掌便再也清高不起来。
“有件喜事,瑶琴听了肯定高兴。”寒莲一副波澜不兴的闲散姿态,声音也淡淡的,“你昔年旧主,静王爷已被皇上册立为太子!可惜了静王妃,去年突然暴病身亡,没有福气母仪天下。”
瑶琴不知该哭该笑,就算她仍在静王府当乐伎,静王做了太子,又与她有什么相干?鸡犬升天,那是男人的事。
“静王妃薨了?”瑶琴不敢置信。
“嗯,真是红颜薄命。”寒莲眼底有股幽冷的光芒,问道:“你进门时献上的两盒玉面膏,涂了对肌肤很好,但你可晓得,里面掺了一味寒星草,会使人无法受孕。”
瑶琴目瞪口呆,惊慌摇头,“奴……奴婢不知。”
花荣月“啊、啊”的叫,周嬷嬷忙安抚她。
寒莲淡淡扯唇,“静王妃一直生不出嫡子,如今看来,也是遭人算计的可怜人。”她挥了挥手,瑶琴一脸惘然的走出去。
周嬷嬷面色不善,“寒侧妃既然知道玉面膏有问题,为何不阻止世子妃用?”
寒莲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慢慢道:“我为什么要阻止?姊姊不想替世子爷生孩子,所以自己服下了绝子汤不是吗?”
“你不要胡乱造谣!”
“我从来不说姊姊一句坏话,又怎会造谣?明明是姊姊这么告诉世子爷的。”
“世子妃没有……”周嬷嬷突然想到世子和世子妃那一次的争吵,原来世子真心误会了,但,如今再解释也晚了,世子妃现在这模样,她再愤愤不平也无用。
花荣月的目光如刀,像要砍在寒莲身上,“是你抢……抢走我的……”
寒莲完全不在意,一双貌似清澈无辜的眼,含着多少的蔑视和恨意。
“姊姊如今这副模样能怪谁?只能怪你自己。”她的嗓音轻柔却如寒雪凝冰,“记得不?元徽二十八年的春天,姊姊骑着胭脂上街,纵马踩死了一名货郎,那名货郎有个怀孕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抓住你想讨一个公道,你不但推倒了孕妇,还打了她两鞭子,然后扬长而去。
“那妇人身下流血被抬回家里,小产了,人也亡故,一尸两命,加上枉死马蹄下的货郎,总共三条人命,就因为姊姊的纵马狂奔,三条人命没了,一个家庭毁了。姊姊,可还记得?午夜梦回,可曾内疚后悔过一次?”
周嬷嬷如遭雷击,不由自主退到一旁转身去看花荣月的表情。
花荣月愤怒地两手挥舞着,咬牙切齿道:“赔银子了……贱民……贱命……”
寒莲目光如电,紧紧盯着花荣月那张毫无悔意的脸,勾起了唇角。“看姊姊这样子,我忽然安心了。”不管我在你身上做过什么手脚,你都不冤!
周嬷嬷责备道:“寒侧妃,你不该提起这些事来吓唬世子妃,那时你总待在暖香院里深居简出,从哪儿听来这些加油添醋的话?”
“三条人命只值一百两银子,宁国公真是慷慨大方。至于有没有加油添醋?宁国公应该心理有数,姊姊不会说不知道吧!”寒莲的心窝微微一揪,可怜早已麻木不知痛。“贱民,贱命,姊姊说得太好了,很诚实,当然也不屑知道那一家人姓韩,兵部韩侍郎的韩。韩货郎家里还有一位七岁的女儿,家破人亡之后,堂叔收走了一百两银子,带她返乡的途中,却把小姑娘卖入了青楼。”
周嬷嬷垂下眸,心神震荡。
花荣月完全呆住了,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或者该说,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
“姊姊,我真心喜欢来探望您,可知为何?”寒莲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带着一种蛊惑人的力量,让人不禁凝望着、倾听着。“安庆王府这么大,只有来这儿,怡林雅轩,我可以不必“卖笑”了。”
周嬷嬷诧异的抬眸。
花荣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明所以。
寒莲没有解释什么,起身微微朝床上的人屈膝告退,转身朝外走,声音很轻很轻的传来,“对了,那位小姑娘的名字,也叫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