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总会在忙得昏天暗地的同时,还必须分心挂念语柔在家里的情形,担心她会不会在他没注意时,身体又出现不适,例如他最担心的发高烧。
但自从认识可欣后,他知道可欣只要没课,通常都会去陪伴语柔,让语柔不会太孤单,也会将语柔的状况告诉他;而语柔也接受了她的照顾与陪伴,她们就好像是对好姊妹。
他们父女俩都感受到可欣的真心——那顶假发竟是从可欣身上取下来的,虽然她一直不以为意,甚至还笑说自己早就想要换发型了,但他们还是感动,不只是语柔,连他也是。
他相信可欣是真心的付出,别无所求……相较之下,他宋允航还真是邪恶,对可欣,他确实是别有所图。
可是或许一开始是,但现在,他也不确定了。
每每回家,看见可欣与语柔开心聊天的样子,语柔跟她比跟他这个父亲还有话聊,他竟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一个家……
可欣……或许就能补足缺少的那一块……
现在,他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最初的念头依旧还在,但每每当面却说不出口。
可欣……可欣……
「董事长,Marx先生来了。」
埋首处理公事,头也不抬,「请他进……」
「不用了,我自己进来。」
一抬头,看见那家伙已坐在沙发上。
秘书赶紧去倒咖啡招待客人,直到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上,宋允航才起身,来到沙发上坐下。「我跟Marx医师有事要谈,任何会面行程都延后。」
秘书收下命令,退了出去,关上门;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男人。
Marx看着宋允航,脸上充满不解。「又过了一个半月了。」
点头,宋允航喝着咖啡不语。
Marx见状又说:「我以为这趟回来就可以帮语柔动手术。」笑说着,「你以为我很闲,可以这样美国、台湾两地跑吗?」
宋允航叹息,「抱歉,辛苦你了。」
「你知道我不是在抱怨,这几年为了语柔,我也已经习惯当空中飞人了。只是我以为找到那个江可欣后,应该很快就可以动手术了。」
「嗯。」
「你的回答只有『嗯』吗?这代表什么,我要你告诉我,那个江可欣到底答应了没有?」
宋允航靠着椅背,沉默了许久,久到Marx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正要开口时,宋允航终于挤出一句话。「我还没跟她说。」
Marx愣住了,各种答案他都想过,被拒绝、被刁难,被狮子大开口,都可能……但还没跟她说?「你的意思是,从那天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碰到她了,可是你想要晚一点跟她说,而这将近两个月来,你提都没提?」
「没有。」
Marx有点不高兴了,这些年他们求的是什么,就是要救语柔那可怜的孩子一命,现在终于找到江可欣,有机会了,他却在这两个月内竟然一句话也没提?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你不打算救语柔了吗?这样你就早说啊!你是语柔的父亲,我们这些外人哪有说话的余地……」
宋允航怒吼一声,「我当然要救她,她是我女儿!」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宋允航略显喘息,觉得自己已紧绷到了极点。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不知该怎么跟可欣说,说出自己接近她其实另有所图。
尤其亲眼见到可欣对他和语柔这般付出,他更肯定可欣会答应,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说不出口。
他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想过了——他是个商人,习惯在做一切决定前预先想好各种可能的变化,然后做好准备。
可是,就这件事,他没想过自己的心会……
Marx几乎坐不住,站起身来回走动,似乎想要逼自己冷静;宋允航则继续坐在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想破头也不知宋允航为什么会这么畏首畏尾,突然,就在他从宋允航身后走过时,脑袋里灵光一闪。「你该不会……」爱上了……
宋允航默不吭声,似乎坐实他所言。Marx无奈叹息,这是他的私事,就是他这个学长兼多年好友也不便过问。「允航,老实说,你是担心江可欣不会答应,还是因为……」
「她会答应的。」
「好!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去向她开口。你不能耗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要你跟她开口,她也愿意接受安排,我立刻可以动手,语柔就可以恢复健康,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宋允航激动说着,他怎么可能会不懂?这就是他想的啊!就是他一开始想的啊!
怎知在转眼间,他竟是如此的骑虎难下。
Marx也急了,「你如果开不了口,就把她的联络方式给我,我来联络她,我来问她。」
「你……」
Marx立刻起身,「我受不了了,你到底是在搞什么?两个月前还在说,就算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救语柔,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吗?」
「我再过一段时间会告诉她。」
「过一段时间,多久?」Marx直接挑战他,「允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喜欢上江可欣了,你很为难;这很简单,由我出面来帮你说。」
「不用!我自己当面告诉她。」他已先骗了可欣,他不能再经由他人来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如果他这样做,还算是个男人吗?连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还要等多久?」
「我会尽快。」
「多快?」
宋允航痛苦喊着,「你不要逼我!」
Marx冷笑,「你应该知道,逼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语柔的病,是死神!」
宋允航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他痛苦的摇着头。
Marx看着,也心软了。「允航,我想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江可欣,可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你终究得开口。」
宋允航闭起眼睛,努力深呼吸,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这趟让你白跑了。」
拍拍他的背,Marx从大学时代就认识宋允航这个学弟,自然也知道他跟他前妻,还有语柔的事,就是因为这么熟了,即便现在他早就移民到美国,在美国行医,但只要宋允航通知,他立刻就会赶回来。
他知道,这些年宋允航身边的女朋友很多,但没有一个称得上是伴侣的女人,这一次,也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怎样,竟让允航跟这样的女孩牵扯上关系。
两人彼此无语,宋允航心烦意乱。Marx说得没错,语柔现在看似安好,实则随时可能病发,他不可能每次都幸运到能将女儿从鬼门关前救回来。
唯一解决之道,就是可欣……
此时,电话声突然响起,两人均是一惊。宋允航率先收拾心绪,上前接起电话,心里隐约有着不详的感觉。
果然,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坏消息——
「我是宋允航……什么?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下午……好!在哪家医院?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宋允航连外套都来不及拿,立刻往门口冲出去。
Marx赶紧拦住他,见他这般慌张忙乱,自然想问个清楚。
「可欣带语柔出门,语柔突然昏倒了。」
Marx也皱眉,「我跟你去。」
宋允航点头,有Marx这个医生跟着,当然是件好事。
该死!怎会发生这种事?可欣为什么要带语柔出门?他说过好几遍了,语柔那孩子很脆弱,随时可能重病一场,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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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江可欣要带宋语柔出门确实很为难。她本来也不愿意,毕竟,宋允航再三交代过,语柔的身体状况不好,很容易发高烧,一烧就退不下来。
所以,这些年来,宋允航为女儿打造了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生活环境,让女儿在家中就可以享有一切,不用出门,自然也可以避开外面那些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因素;就连家中的每个人,也都特别要求清洁。
江可欣就是用这一套说词反复劝阻宋语柔,可是,语柔被关在家里太久了,她好想到外面看看。
她好怀念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有同学可以陪着玩。虽然前阵子才办过生日派对,她终于跟想念许久的同学见到面,可这无法满足她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她好想去公园、好想去学校,好想去她只听过没去过的电影院……
好啦!她知道这是她在妄想,可就算只是踏出家门一步,她也会感到很满足的!
可以踩在家里以外的土地上,可以呼吸外头的空气,可以看见天花板以外的广阔天空,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江可欣简直没辙,因为语柔的这套说词更具说服力,而且从小四处乱跑乱玩到大的江可欣,是真的深深觉得无法出门的语柔很可怜。「好吧!我带妳去我的学校看看好了,那里我比较熟悉。如果有什么状况,也比较能反应过来。」
「谢谢……」
「先说好,妳一定要听我的话,而且我们只出门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而已喔!时间到了马上就要回家,知道吗?」
宋语柔当然高兴的答应。
就这样,江可欣安排了一切,甚至带了两个宋家的佣人跟着,搭着宋家的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她读书的地方。
看来有点滑稽,一个小女孩要出门竟要这么多人陪伴,但语柔不同于普通的孩子,要小心伺候着。
其实江可欣很大胆,她也在赌,毕竟认识语柔这段时间以来,她没见过语柔有什么状况,她不知语柔的病情其实很严重。
搭着车到了学校,佣人帮忙把轮椅放下来;宋语柔很开心、很兴奋,坐在轮椅上由江可欣推着,在偌大的校园里闲逛。「姊姊,这就是妳读的大学喔?」
「对啊!」
「好大喔!」
「大一的时候我也这样想,不过当妳上课快迟到时,妳就会抱怨这个学校大得太可恶了。」
宋语柔开心笑着,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头昏昏的,可她甩甩头,刻意不去理会那种晕眩的感觉。
这几天一直在头昏,只是她好想出门逛逛,所以她故意不把自己头昏的情况告诉江可欣,因为她认为自己不会有事……
她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哪可能这么倒霉……
「学姊,妳……这是谁啊?」
江可欣介绍,「她叫做宋语柔,是我最近刚认识的新朋友。」
「姊姊妳好,妳好漂亮喔!」
那个学妹一听到有人说她漂亮,立刻笑得花枝乱颤,顺道跟宋语柔多说了几句,还称赞这个小女孩真是乖巧懂事、可爱聪明。
江可欣笑着,「语柔真有礼貌,但是不可以做个不诚实的小孩喔!」
「是!姊姊。」
学妹一听,立刻知道这剑锋是指向自己,「学姊,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妳是不是因为我男友的学弟的表姊的男友的学弟的哥哥不能做妳的男朋友,所以妳拿我出气啊?」
宋语柔一脸讶异,看着江可欣。
江可欣立刻反驳,「拜托!我连妳男友的姊姊的表叔的表姨丈的外公的外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他交往?」
「是我男友的学弟的表姊的男友的学弟的哥哥!」
「随便啦!」
宋语柔听着,开心的笑着,觉得这些人很有趣,都好好玩;但不知怎的,头又更昏了一些。
于是那个学妹加入,帮忙推着宋语柔逛校园。听江可欣说这个小女孩是血癌患者,觉得她很可怜,自然义不容辞当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