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外影影绰绰,有衣料窸窣的声音。
这一夜不晓得为什么睡得格外香甜,好像身边多了暖炉似的,不过睁眼身边无人,一张大床还是只有她一人。
掀了纱帐,她的手僵在那里。
正让小喜子为他整理朝服的君无俦回过头来,头戴官帽,一见汾玺玉醒来,露出一排白齿。
「把你吵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口水吞了又吞,她身上没什么不对劲吧?慌乱地摸上胸,发现衣服的前襟衣结怎么都系不好。
「你忘记我们昨夜共度一夜春宵?」他环过双手让小喜子束上腰带,唉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就是改不了爱整她的毛病。
她噎住。
啧,不好玩。「不要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昨晚我们只是睡在一起,本宫懒得回自己寝宫,借你的床睡一下,我发誓只碰了你的腰,手指头一根都没碰到。」他走向汾玺玉,倾身靠着她的耳细语,另外拉开她紧紧抓住的手,灵活的手指替她把单衣上的衣结给系紧,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等站直腰,又一副气定神闲了。
坐在一团锦被里的汾玺玉想来要不是囿于家教,大概扑过来咬他了。
「你……坏,每次都拐我上当!」
她的清白是完蛋了,她要怎么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把她陷在这里,进退维谷,他很乐吗?「我有吗?」他一推六二五。
应该一整天都会很愉悦。
「等一等,你先前答应我可以出宫的事呢?」赤着脚的她跳起来抓住他的袖子。
看了眼自己的宽袖,他又深深看她,看得汾玺玉浑身发毛。
「你要的不就是没人管?这样吧,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不必向我报告。」
「那……要给我令牌。」她喜上眉梢,完全不掩饰高兴的神情。
他瞄了眼她的腰。
「那个东西早就在你身上了。」
顺着他的眼光,汾玺玉手捞起那块玉佩。「就它?」
「就它。」
「对喔,我怎么这么呆,它是你每天带
在身上的东西,又是太子地位的象征,我怎么没想到?」她笑得有点小尴尬。
「还有,要紧的是,我的小玉儿,每次出门要记得回来。」他语重心长。
汾玺玉不大能够抵挡他这种眼神,那里头的东西会让人心跳加速,脸红,语拙,似有什么要从心深处翻涌上来,无可遏止的芳心悸动。
「你不相信我?」她用眼睫藏住心里的难以言喻。
「你值得本宫相信吗?」
「那当然!」她嘟嘴。
他笑,笑得颇有深意,这让汾玺玉懊悔起自己嘴快,这不是变相允诺自己不逃了?
奸臣!坏蛋!
「本宫上朝了。」凑过来,厮咬似的吻落在她唇间。
她身上的芬芳让君无俦心神恍惚。
她能在这复杂的府邸里留多久?她不是那种能够撑得起皇家主母位置的人。
他发现自己有了得失心,可是她撑不住又如何?他可以只手撑住半边天,而她……只要跟他站在一块就好了。
「留下来,为我。」他在汾玺玉的耳朵旁留下这句话。
她被骇得嘴开目瞪。
君无俦大脚跨出门坎,喃喃自语。
「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这样也觉得她好看……」
因为陛下不在朝中,所谓的早朝也只是例行公事。
一小撮闲聊的大臣们一看见君无俦的身影,你递递眼色,我拢拢衣袖,故作一派潇洒地上前致意了。
朝中大臣派系分明,文臣、武将本来就互有歧见,老臣跟年轻臣子又各有师承,盘根错节的关系,粗略来分可分成两派,一派属于他的人马,至于二皇子又是另一派。
当然这些都在暗中较劲,就算多少有些风声走漏传人陛下的耳朵,哪个朝代没有这些问题?所以在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下,皇帝通常都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装没事。
君无俦眼看就要掠过这些人。
「太子殿下请留步!」
说是见礼,已经不在殿堂上,所有的人也只是打个千,拱拱手当做礼貌。
太尉、御史大夫,三公来了俩人,一个胡子比一个白。
「诸位大人好兴致,下了朝还不回府?」
「我等有些小事想请教太子。」中侍郎一马当先。
「既然是小事……」
「不,是大事。」工部尚书连忙止血。
「尚书大人很急啊?方才怎么不见你在大殿上奏?」这些人对国家没有建树,只喜欢旁门左道的钻营。
「我们听闻太子收了个命为灾星的女子?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属实?」
「尚书大人怎么对本宫的家务事生出兴趣来?大人您拥有六房妻子及十二位侍妾可曾向本宫禀报过?」
「这……这自是不用……小的家丑不劳太子操烦。」
「那就是了,我的家务与你何干?」
「话不是这么说,太子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国家局势,不可不谨慎。」
拿江山社稷来跟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比较,谁都知道哪个轻哪个重,好大的帽子。
「本宫知道李大人你尚无妻妾,既然连一房妻子都没有,怎好管到别人家屋檐下?齐家治国平天下,您还是自扫门前雪的妥当。」
被君无俦这一冷嘲热讽,李中书令一时气噎,硬生生说不出话来,他胯下无能早是满朝文武知晓的事情,可是被人在大太阳下拿来讲还是头一遭,老脸一下垮了。
这比叫他一头撞死还要严重。
「不能这样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大人可是忠君为国的忠臣啊。」
「李大人,尚书大人骂你匹夫呢。」光明
正大的挑拨从君无俦口中出来就是那么理所当然。
两个当朝大臣颜面无光,几乎要落荒而逃。
「说到两位大人,尚书大人,我记得三日前有人上奏你跟户部的财税不清不楚你怎么说?」
「这没有的事!一定是有人要诬陷我!」
「哦,那你不快快把那要诬陷大人您的人抓出来,好以正视听?」是有人自己找死,怪不得他。
「是……是……我告退了。」
「那我也该打道回府了。」靠山都遁逃了他还留着做什么?肉喂狼嘴也还轮不到他。
君无铸气定神闲地看着两位大臣落荒而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虽说鸡蛋也难免有缝,可是没有他的允许,太子府里谁敢把汾玺玉的消息放出去?
几个小丑跳梁他不在乎,但是,却不可不防。
消息从哪里走漏的,他要查。
当然,老三跟老五那里一个也不能漏。
汾玺玉匆忙地赶到紫金宫。
不知道君无俦十万火急地找她做什么?平常下早朝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忙,身边跟着的人只有多没有少,好难得指名要找她喔:
看到一身便装的他,汾玺玉更惊讶了。「你这是?」
「你不是成天嘀咕着要去外头,本宫今天下朝得早,我们就出去逛逛。」
「有没有很勉强?」
「没有。」
「您大人事烦,我可以自己出去玩。」
「不行,不是说我今天无事。」
「你真的可以出去抛头露面?」
「那不叫抛头露面,你再啰唆我就反悔了。」
「好嘛、好嘛。」多问两句都不行,这人没变,还是翻脸跟翻书一样。至于她呢,识时务为俊杰,要能灵活转动才是好马车,自然要赶快见风转舵。
他伸出手。
「这是做什么?」看起来很像要牵她的手,不过,可能吗?
他发怒了。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我们哪时出发。」
「不要发火啦,就知道人家没有你的聪明才智,人家反应慢嘛……」
充满撒娇的口吻,还可以,男人等她主动来握的大手攫住了小手离开紫金宫,候在外面的人早已准备完毕,俩人一踏上轿辇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汾玺玉心中疑问一堆。
啊?不是只有在附近逛逛而已,这么多人,怎么比较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君无俦看得出她一肚子问题,知道她憋不住早晚要问,他就等着。
这一等,从出了宫门,换上马车,她的全副精神还是在别的事物身上,既然这样,君无俦干脆眯起眼睛,补一下不足的眠好了。
马车朴素是一回事,内部很大,行起车来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殿下?」
终于回神了是吗?
「我可以回家瞧瞧吗?就打门前经过让我看一眼就好。」今天的君无俦太好说话了,她不禁软土深掘一下。
「不顺路。」他拒绝得很干脆,眼睛依旧合着。
「那我们要去哪?」
「游河。」
「我可以改成回家探亲吗?」她的眼儿遽亮。交换条件,都是出来玩,可以吧?
「那种家人不如不要。」
「我如果叫你把所有的王爷都不当兄弟,你肯吗?」说比唱得好听,亲人,能说割舍就割舍吗?
他睁眼,细看她。
「可以,但是你要找人来交换成为我的家人。」
吓,这是什么歪理?
别人的心里也许顶多九拐十八弯,他不止,曲折如羊肠小道,但,接下来他又说了
「如果你来当我的亲人,可以。」
「呃,殿下又闹着我玩对不?」
他用长眼瞄她一瞥,那直勾勾的眼勾得汾玺玉一阵心惊胆跳,然后他猝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的辫子,很用力的那种,痛得她吱了声,反手跟他抢起自己的头发来了。
「会痛耶,我也要拉你的。」
「你敢?」
她不信邪,伸长手,哪知道人小势弱,这一投怀根本是飞蛾扑火,被某人的强势身体压制,一把搂进了胸膛。
她唇色嫣然,眼儿晶亮,软馥的身躯在怀,这次,可是上等肉自己送上门,不咬,要等何时?
他呼吸软软地吹在她耳边,不由得身子发颤,眼瞳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