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皱的钟中齐低视她两手拎的纸袋,摇着头。“找个能歇脚的地方谈一谈,有件事我想该让你知晓较好。”
毕竟是她父亲那代传下来的家族事业,她是唯一的继承人,有必要让她知情。
“什么事?”看钟叔表情凝重,她也换上一副正经脸孔。
“这里不方便,待会儿再谈。”他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不意瞥见里面清一色是男性服饰,而且是名家设计的高档货。
难道这丫头谈恋爱了?
他不反对从小疼如女儿的小女孩也有情窦初开的一天,可是却不希望她过于沉迷爱情的漩涡,甚至私心里,他还是偏向一心念着她的儿子,盼着有一天她能成为自家的媳妇,至少不会有婆媳问题,他们一家都十分疼宠她,早就把她当成家中成员看待。
光泰那浑小子也该学成归国了,由他帮着虔儿度过难关,他们这些老头子也不用再拚老命跟年轻人厮杀……唉,泡泡老人茶话当年的希望不知几时才能如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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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一百万?!”
什么时候开心来作伙救急中心也有山穷水尽的一天,居然连员工的薪水都快发不出来,还欠了同行一笔为数不少的周转金?
记得小时候爷爷老喜欢将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半空中洒,然后她再一张一张地捡起来,老小笑成一团踩在钞票上跳舞,根本不当一回事。
没想到物换星移之后,人事也全非了,当年的盛况落得萧条收场,她实在愧对应家的列祖列宗,也让她最崇拜的祖祖祖……祖婆婆蒙羞,小气财神莫迎欢可是扬州名胜,她怎么能坏了她敛财有道、收钱有理的名气呢!
十分沮丧的应虞儿想着该如何筹措患急的一百万元。浑然不知天色已暗。街灯已亮起,来来往往的下班人潮朝同方向前进。
那是一间外观相亮眼的爵士酒吧,酒红色的招牌闪着七彩霓虹灯,采高消费的会员制,是一般上流社会最爱流连的场所。
她不是会员,但是当她一掏出尹子夜给她的金卡,当下受到贵宾级的招待,不但可以坐在离帅气酒保最近的吧台前,还有小提琴的即兴演出,让她一时开心得多喝两杯,话也变多了,口无遮拦。
“Kian,你说我可不可怜,好好一间讨债公司被我搞得快要倒闭,你说我的能力真那么差吗?连祖先留下来最赚钱的事业也保不住。”现在她根本不必想什么报应问题,守不住家业就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小姐,你喝多了。”具有亲和力的酒保笑着为她的粉红佳人添些冰块,稀释酒精浓度。
“不,我不是小姐,我们说了要互称名字,你是Kian,我是虔儿,我们要喝个痛快,把该死的臭男人全都忘个一干二净。”
他苦笑,“嗄儿,我也是男人。”
虽然他一点都不臭,惯用古龙水。
“你不一样,你是好男人,最最英俊可爱的好男人,不像矬毙的尹子夜,他根本是一根蛀掉的烂木头,顶着丑到爆的发型也敢四处吓人。”他是遗弃她的没良心鬼。
尹子夜?!
吧台左侧有位戴着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忽地抬起眼,俊秀清朗的脸庞不带任何表情,若有似无地投去淡淡眸光,优雅而沉稳的啜饮威士忌。
他看起来无害,像是气质儒雅的中高阶主管,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仿佛春天拂过的风,充满诗人的浪漫和写意。
可若有心仔细一瞧,会发现他的笑其实带着冷酷的讥诮,眉宇间隐含的戾气足以致命,平光的眼镜不是一双锐利如豹的黑瞳,随时准备猎杀他看上的猎物。
除了应虔儿外,店里的服务人员和客人都知道这人有一个“最危险的男人”外号,因为不论对道上兄弟或女人,他的无情和火爆脾气一样有名。
而他还有一项家傅绝技,源自他某一代的女性祖先,那就是首屈一指的开锁技。
“我接受英俊的赞美,但可爱可以省略,男人被称为可爱是一种羞辱。” Kian好笑的送上一盘水果,将帐记在尹子夜名下。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吧!姓尹的那家伙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可爱的地方,我看他脱光了衣服也没人想看一眼,你要有自信,我支持你。”应虔儿上身横过吧台,拍拍酒保健硕的手臂子以安慰。
其实她无饮酒的实力,是标准的三杯醉,微醺的她已经有些大舌头,迷醉的水眸看人有三个影子,她必须非常努力集中注意力才能捉住唯一下晃的身影。
“喔!尹先生得罪你吗?”看来积怨颇深,才会没一句佳评。
一提到他,她牙根立刻咬紧。“你干么叫他尹先生,你认识那个烂人?”
Kian清清喉咙,不笑出声地提醒,“你用的是尹先生的贵宾卡,而本酒吧采会员制,自然熟知每一位持卡上门的客人。”
因为他每一次来都喝啤酒,而且指定要台啤,让身为王牌酒保的他很没成就感,即使他调出花样众多的酒色也难博青睐,自是印象深刻。
“喔,是这样呀!”她翻看平凡无奇的金卡,心想人如其卡,一样的淡而无趣。
“你需要一些餐点填填胃吗?我们有牛排、浓汤和自助式色拉吧,一切供应都免费。”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持卡者自会买单。
“那就给我五分熟的沙朗牛排和酥皮玉米浓汤,谢谢。”吃饱了才有精神继续开骂。
“是的,马上来,”Kian转身准备吩咐厨房上菜,却又被唤住。
“等一下,Kian,再给我一杯长岛冰茶,我口有点干。”想喝冰冰凉凉的茶解渴。
他表情微怔地再一次确定。“你要长岛冰茶?”
她还能喝吗?看她醉得差不多快挂点了。
“对,冰茶,我口渴。”他那是什么表情,怕她喝不起吗?
应虔儿把他的担心神情看成尹子夜嘲讽的嘴脸,原本烦恼公司快倒闭的郁闷被一股突起的怒意取代,手痒痒地想拍桌叫嚣。
所幸以客为上的Kian很快地送上一杯,她才暂时压下一肚子火气。头一仰,一口气干掉半杯灼喉的液体,呛得她眼泪直流。
“你……你想谋害我?”天呐!怎么有这么难喝的茶,居然还有酒味!
Kian笑得无辜。“你要的长岛冰茶,是一种后劲很强的酒品,我建议你小口品尝。”
为什么不早点说,等我喝了一大口才告诉我?她狠狠的一瞪,发出无言的控诉。
不过酒性在体内挥发,她原就白里透红的水嫩粉颊更显艳红,神情迷离地开始有些醉酒的迹象,捉起身边的男人便大吐苦水。
“你说你说,那个姓尹的混蛋是不是很可恶,不过想向他借一把开宝盒的钥匙而已嘛!他居然小气得不肯出借,非要我当他一个月情妇才肯借我一用。”专门打扫的。
“宝盒?”镜片后的眼闪丁一下。
“我们应家祖传的宝盒一定要那把钥匙才能开启,可是不小心被我给拍卖掉了,他还我用一不会死呀!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她打了个酒嗝,手捉的位子突地一空。
“听到应家两字,原本还有点兴趣的斯文男子骤地眼一冷,快速闪身,不想和任何姓应的扯上关联,以免后患无穷。
“不一定要用钥匙才能开锁,找个这方面的专家一样可行。”酒保的视线看向戴眼镜的男人,笑得好似一只成精的狐狸。
她猛地一震。“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Kian,你真是我的贵人、我的福星……嗝!你送佛送上天,帮人帮到底,指点我迷津吧!”此路不通,她还可以爬墙嘛!
应虔儿太过兴奋,醉得星眸有些涣散的她差点踩空跌跤,还好她呵呵傻笑地抱住固定的高脚椅,十分困难的扶着椅柱站直身子。
“Key Man。”
酒保说了这一句,换来狠厉的一瞪。
“Key Man?”似乎在哪里听过。
开地下钱庄的,最重要的是消息要灵通,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什么人都得认识,不然也要知其名号和专长,若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他们帮忙。
应虔儿对公司的营运一窍不通,可是身处这个环境中,在父执辈的口耳相传下,也耳濡目染地记下不少和他们行业有关的人名,但因记性差,必须想上好一会儿才能将人名和其长相合在一起。
“喏!就是他,开锁专家,”Kian努努下巴,毫不在乎某人射来的冷戾箭芒。
开锁专家、开锁专家……“啊!你是Key Man,全世界最有名的小偷……”
她不假思索的高喊,丝毫不知小命几乎快玩完,一把飞镖就这么稳稳地割过她发际,削落一小撮发丝,射入她身后的红心镖靶。
Key Man不只有开锁这方面的专长,还擅长射飞镖,绝无虚发。
“小偷?”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把风云企业总经理看成没用的宵小。
他的祖先尉天栩之妻杜丫丫才是梁上佳人,被姓应的老婆逼着向奸商贪宫伸出不友善的手,落了个盗贼之名引人诟病。
所以他最痛恨别人喊他小偷的后代,或是贼,那不仅是侮辱他,同时也辱及他不得不背负黑锅的祖祖……奶奶,一切的元凶全是贪财好银的应家所为。
“不、不是啦!Key先生,我怎会说你是小偷呢!你是救苦救难的大伟人,民族的救星,要是没有你,这世界会一片黑暗。”而她也会无望的堕落。
“巧言令色。”
不认为自己伟大的Key Man抽出被她紧握的手,口气不快的一嗤。
“你一定要救我出水深火热之中,我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我们家的宝盒……嗝!咦?你……变成三个、四个……喂!你不要动来动去,这样很没礼貌。”害她看下清哪一个才是Key Man的本尊。
“我没动。”女酒鬼。
要不是看在她是尹臭虫的女人份上,他早给她一拳,哪容她上下其手的乱摸。
西装革履的Key Man和尹子夜是一起喝台啤配鱼翅的好朋友,他们可以在海产摊上跷脚划酒拳,或是蹲在夜市捞金鱼。
一开始他的确十分好奇好友的卡为何会落在一个女人手中,以他们的交情他从未听过好友交了女友一事,因此才走近想弄个清楚。
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惹了一个麻烦上身,而且是喝醉酒的黏人精,把他当柱子攀着不放。
圣人都有火,何况是他,要是真把他惹毛了,他就……就……就揍某人出气,谁叫他有眼无珠的挑上有酒胆、没酒量的笨女人。
“……Key先生,你帮我开宝盒,里面的贵重物品卖了我分了你一半……”一说她觉得心痛地连忙改口。“不……三分之一……呃……五分之一好了,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很值钱,错过会遗憾终生……你不要再考虑了,有你的好处……喂!你不要太贪心喔!我家祖妈很灵,会打你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