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笠恒只在布达佩斯待了十天,因为东方A终于打破沉默跟MI6联系,留了一则讯息给他。
“立刻前往巴基斯坦首都和杰克会合,监视市区内的警政署大楼,在几天内就会有新的发展,其他的事由我来处理。”东方A被MI6录下来的电脑合成机械声,透过越洋电话,传进站在公共电话亭里的邢笠恒耳朵里。
现在,邢笠恒易容扮成一名戴着银框眼镜、外表斯文的巴基斯坦年轻人,正和杰克坐在伊斯兰玛巴德市警政署办公大楼对面的一家茶馆里,一个喝着浓咖啡,另一个则捧着一杯中东热茶。
“杰克,已经两天了,我们究竟在等什么?”邢笠恒的眼睛隔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片,直直的盯着对街的动静。
“如果东方A要我们在这里等,自然有他的道理。”杰克很有耐心的轻说着。
这种磨人性子的工夫,他早就被训练得炉火纯青。
“我只是纳闷究竟要等几天?我倒是不怕行动开始的那一刻。”邢笠恒不轻不重的说着,心里想着,这种巴基斯坦手磨咖啡豆调出来的咖啡,一点也不合他的口味,他倒宁愿在歌剧院的密室里花一个小时戴上一副面具,只为了去布达佩斯的“诗人广场”喝一杯香醇的卡布奇诺。
“有动静了!”杰克突然说道,但是他脸上除了那一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似乎没有兴奋的意味。
邢笠恒看向对街警政署的门口,两部黑色的宾士七人座休旅车刚停了下来。
“你是指那两部休旅车?”邢笠恒半信半疑的问道。
“在巴基斯坦的街头,你看过几部这么高级的车?”杰克半眯起眼睛反问他。
杰克的判断没有错,一群穿黑色西装的人正神色匆忙的下车,看起来像是一群保镖簇拥保护着中间的那个人。
“是东方A?!”邢笠恒情不自禁的拉长了脖子,瞠大了眼睛,看着被团团包围在四名大汉中间的黑西装男子。
杰克突如其来的冒出一串闷声冷笑。
“你有没有想象过东方A戴着一副夸张的淡紫色墨镜的古怪模样?”他的语气中带着尖酸刻薄。
“怎么,你认识他?”邢笠恒仍目不转睛的盯看着那名男子。
“烧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是他。”杰克没好气的啐了一句。“连你哥哥都认识他,因为邢笠维和我曾在峑里岛救过他一命。”
一群访客在门口和几名巴基斯坦的警方人员握手寒暄,接着鱼贯走进警政署大楼。
邢笠恒依然满头雾水,摸不出半点头绪。
“那他不可能是东方A,他到底是谁?”
“他名叫左绍华,以前是美国CIA的大红人,现在则是个任谁只要花得起钱就可以雇用的情报贩子。”杰克看了一下邪笠恒惊讶的反应,接着又说:“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东方A教我们在这里等新状况,而前来和警政署长密谈的人,竟是一名情报贩子,那么,东方A和情报贩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邢笠恒忖想了片刻,但眼睛仍盯着那辆现在正驶到一旁去停在停车格里的黑色宾士休旅车。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东方A跟MI6联系时,却矢口不提和巴基斯坦警政署长密谈的事?”邢笠恒转过来看杰克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注意车子的动静。
“你是说……”杰克挑起眉。
“也许东方A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也没有打算在巴基斯坦现身。”邢笠恒平静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装东方A,放出那些风声?”
“我突然想起俪娸在伦敦警告过我的话,她说,中国政府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把藏在树洞里的兔子用烟熏出来。俪娸她,她……”邪笠恒突然变得像呓语一般喃喃说着。
“所以你的答案是中国政府捣的蛋,他们雇用了情报贩子左绍华来扮演东方A,放了一些狂妄的话,目的是要把真正的东方八逼得现身?笠恒,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你到底在看……”杰克不得不把目光移去,看往邢笠恒正看得出神的方向。
邢笠恒整个人都傻住了。
一时之间,他又有着从脑部受重伤后的这两年来常有的那种半梦半醒的错觉,他不知道在此时自己是否醒着,或是在作梦,分不清楚眼前所看见的一切,究竟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还是历历在目的真实世界;是他虚拟的记忆,还是梦境成真。
因为,当他刚才向杰克提到袁俪娸时,目光从茶馆的落地窗望出去,盯看着那辆黑色宾士休旅车在停车格里停妥,然后,他就看见袁俪娸从那辆车的驾驶座走出来。
“杰克,你看得见我看见的吗?”邢笠恒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也担心杰克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啊!她不就是那个飞行员?”
原来杰克也看见了。邢笠恒如释重负的说:“对,她就是俪娸,所以我不是在作梦。”
由于邢笠恒说得诡异,所以杰克忍不住蹙起眉头瞅看着邢笠恒,然而邢笠恒已经从座位站起身来。
“恕我失陪,杰克。”邢笠恒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拭了一下嘴角,又说:“我得过去跟她说几句话,而且很快的,我们就可以知道那个叫左绍华的人是不是在假扮东方A,还有,俪娸为什么是他们的司机。”
最后那一句其实无关痛痒,只是邢笠恒自己想知道的事。
杰克文风不动的坐在原地抬眼看着邢笠恒,唇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暗示着什么,但是他终究没有阻止邢笠恒的打算。
巴基斯坦的国会大选正如火如荼的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刚返国门就遭暗杀未遂的前任总理布托夫人丝毫不畏惧的到处参加支持群众的集会游行,举行公开演讲。这阵子大街小巷里,到处充满了布托夫人的看板和传单,街道上的人车也似乎显得比往常忙碌拥挤。
邢笠恒走出茶馆,横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笔直的朝袁俪娸过去。
袁俪娸确实是在出任务,她穿着合身、扣起排扣的黑色西装外套和长裤,正提高警觉的站立在宾士车驾骏座门外,目光不时扫猫着附近的动静。
她看见一名不疾不徐地朝她笔直走过来的巴基斯坦男子,于是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插入西装外套里的腰侧,那里有一把手枪。
邢笠恒忍不住露出会心的一笑,假装左顾右盼的注意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向袁俪娸,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走去停在她的面前,而是隔了两步之遥,从她和宾士车的旁边擦身而过。
他眼睛看着前方,连头也没回的急促说了一句话。
“俪娸,是我!”
他的声音够清楚,足以盖过街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袁俪娸听见了,呆楞了一下,之后将手又从西装外套里伸了出来。她受过的严格训练让她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依旧可以不动声色,不慌不忙,但是,她此刻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加速。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看向邢笠恒的方向,眼角余光看见他走向警政署大楼。他故意避开大门口,走到一旁,倚靠在一根廊柱旁等着她。
袁俪娸只考虑了几秒钟,心想,邢笠恒所站的地方只离宾士车大约十来公尺,她即使走过去,还是可以清楚看见停靠在路旁的宾士车,也不算是擅离职守,丢下一部昂贵的车子不管。
她以电子遥控锁把车门全锁上,然后不疾不徐的朝邢笠恒走去。
之后,一对苦命鸳鸯分别看向街道上不同的方向,隔了一步之遥,几乎是背对背的悄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