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见面没几日,又要分别了?」寒幽得知此事有些郁闷。
莫青夜这几日天天至寒家拜访,寒远夫妻面对这威严的未来女婿一直很有压力,他上门没一会儿,夫妻俩便赶着他们小俩口去外头逛逛。
这正合莫青夜心意,于是带着他的小未婚妻四处走,游遍京城著名的景点,最后来到皇城里首屈一指的酒楼望月楼用膳。
「舍不得我?」莫青夜挑起浓黑的剑眉,调侃的看着她。
寒幽眨巴着大眼,也不矫情。「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她如此坦率,让莫青夜笑弯了眼。「要不,我不去了?」
「不去?」寒幽瞪大美眸,故作凶恶的瞪着他。「你是打算从了梁歌牧?」
她可是知道梁歌牧那女人为了让莫青夜娶她,无所不用其极,放话只要他肯娶她,她便让太子另挑人选去魏城。
闻言,他哈哈大笑。「我的姑娘这是在吃醋?」不得不说这感觉甚好。
「吃什么醋?」她白了他一眼,才又道:「不然你是打算抗旨吗?」
「自然不是。」他夹了一只芙蓉醉鸡腿在她碗中,柔声道:「若是你真不愿我去,我自然有办法拒绝,你希望我去吗?」
「说清楚。」寒幽没被那只鸡腿收买,而是认真的凝着他问道。
她本以为他是被太子逼着去魏城,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青夜也没打算要瞒她,低声道:「让我去魏城的实际上是皇上……」
就在前几日,离京三年的盛锦帝突然回京,找他详谈了整整一宿,他才知道目前魏城的情况比石寨沟还要严峻。
南扬皇帝重病,如今执政的是颇有野心的南扬太子,南扬太子一直想进犯离路国,如今终于掌权,如何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盛锦帝的飞鱼卫网罗各地情报,南扬国练兵一事就是藏得再隐密,也不可能完全不漏风声,更何况是瞒过盛锦帝精心培养出的密探。
盛锦帝告诉他,南扬国的确秘密与莱新国合作,南扬国大量练的兵有一半都被派去了莱新国,正是藏身在落夕山的那一批人。
盛锦帝告诉他,若不是他识破了莱新国的诡计,此时的离路国早已受到前后夹攻,这离家的天下恐怕早就易了主。
听完这话,莫青夜这才明白太子为何会如此干脆的答应封寒幽为县主,这根本就是盛锦帝授的意。
盛锦帝会派他前去南扬,一方面的确是想让他当饵,好引出南扬的杀手,只要抓到他们的把柄,不仅主动出兵师出有名,未来谈判时也能得到丰富的赔偿,另一方面则是要派他去探查一件极为隐密之事……
「这么说,你这次去南扬十分危险了?」寒幽一颗心提了起来,俏脸满是担忧。
梁歌牧那蠢女人,要是真心喜欢莫青夜,怎么会想出用这样的昏招来逼他妥协?
莫青夜最见不得她拧眉,他的姑娘就该天天挂着笑脸,自信飞扬。「皇上说了,若是我不愿去,他便另派人选,让我好好留在京城陪你。」
闻言,寒幽讶异了。「皇上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可是皇权至上的时代,来到这里近一年的时间,她深深了解到什么叫皇权,也因此她才会如此惊讶。
莫青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并未多说,而是道:「皇上是贤君,知道我未婚妻特地从蜀地来陪伴我,自然有成人之美。」
寒幽才不信他的鬼话,却也没拆穿他,而是反问:「你可想去魏城?」
若是可以,她不愿他去,生平头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相处的时日却不长,若是在现代也就罢了,有电话、有通讯软体,想见对方还能视讯,可如今却只能靠书信,这一来一往就得费去好几日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他此行危机重重,她怎可能安心的送他远行?
莫青夜静静的凝着她,沉声道:「若你不愿,我便不去。」
这意思够明白了,寒幽露出灿烂的笑容。「放心,我不会拦着你,你是离路国的护国大将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再说了,你又不是去游玩,而是保卫咱们的家园,我又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子,岂会阻止?就是很担心罢了。」
听见这话,莫青夜只觉得胸口又暖又涨。
他从小便梦想能和祖父一样,做一个能悍卫家国的大将军,他也知道祖父因镇守石寨沟的缘故,好几年不能回京,祖母便是因此郁郁而终。
身为镇国公府的独子,他从未想过不成亲,相反的,他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坚强勇敢,又能够体恤他、明白他的姑娘。
本以为这辈子都遇不见,谁知老天垂怜,不仅让他遇上了,还如此聪慧可人,唯一可惜的便是年纪太小了……
「幽幽,你说我要是现在吻了你,可会被人说是淫魔?」他着实忍得辛苦。
寒幽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还得等上一年,这日子可真难熬。」
「你也可以不必等,有个现成的人选让你挑。」她调侃的道。
这下换他瞪了她一眼,一脸哀怨地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么舍得让我去给别的女人糟蹋?」
想把他推给梁歌牧,这女人还有没有良心?
这话让寒幽笑得不行。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吃完一顿饭,直到霞光满天,莫青夜才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回寒府。「我明儿个再来接你。」
「明儿个?」寒幽一愣。「你不必上朝吗?」
他可是朝廷重臣,一个月休沐不过两天,他怎有这么多假?
「皇上给了我一个月的假,让我好好陪你。」他捏了捏她的巧鼻。
「真的?」寒幽双眼一亮,开心的抱住他。「那你每天都得来接我,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你得一一陪着我去游玩。」
寒幽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的陪伴如此开心,谈恋爱会让人变傻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见她如此兴奋,莫青夜的心情也十分愉快。「好,都听你的。」
接下来几日,两人可说是如胶似漆,一块走遍京城里的名胜古蹟、一起吃遍各地美食,感情突飞猛进,相处得十分开心。
然而他们开心,有人却是既难过又气愤。
「贱人!寒幽你这个贱人!」
梁歌牧听见莫青夜这几日无时无刻都陪在寒幽的身边,俨然就是一对小夫妻模样,差点嫉妒得发狂,将房里的一切全都砸了依旧不能解气,最后气得哭倒在床榻上,对着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乳母萧嬷嬷哭诉。
「奶娘,你说母亲怎么能这么狠心?为什么就是不愿帮我?」
早在梁歌牧发飙时,萧嬷嬷便让所有人退了出去,此时房内只剩她们两人。
「郡主,长公主有她的难处,您就别怪她了。」除了劝,萧嬷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歌牧抹去泪,恨声道:「既然她不愿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
她受够了!每日听着两人的甜蜜情形,就像在刮她的肉割她的心,她忍不到一个月后,她现在就想除掉寒幽!
梁歌牧什么事都会与萧嬷嬷说,与长公主的谈话自然也不例外,萧嬷嬷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安抚她。「郡主,左右就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再忍一忍可好?」
梁歌牧却是连一刻都不愿忍,哀求地拉着她的衣摆。「奶娘,你帮我好吗?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因为这事,她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胸口似火烧一般,只要一阖眼,便会看见他们卿卿我我的模样,再多来几次她肯定活不成。
「郡主……」萧嬷嬷很为难。
长公主早已发话,不许任何人帮郡主,要郡主凭自己的本事让寒幽退婚,若是让她知道有人帮郡主,后果自负。
她不敢违背长公主的命令,可梁歌牧可以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见她如此伤心,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奶娘,奶娘,我知道你最疼我,甚至比母亲还要疼,你一定不忍心看我这么难受对不?你就帮帮我吧!」
「郡主,老奴不过是一介下人,实在不知能帮什么忙……」
「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儿子人面极广,由他出面,定能把事儿办妥。」梁歌牧急切的说。
一提到儿子,萧嬷嬷的脸色变了。「郡主,您也知道老奴就这么一个儿子……」
她是个苦命人,丈夫早逝,留下她和甫出生的儿子,孤儿寡母能靠什么生存,只能来京城投靠亲戚,谁知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才知早已人去楼空。
她盘缠用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得知长公主在应聘乳母,抱着一丝希望前来应聘,竟然真被选上了。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狠心将才三个月的儿子交给一块来京城的同乡,答应她每个月给她在长公主府一半的月钱,求她替自己照顾儿子。
那时她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那同乡自是欣喜的应下。
儿子自小没有她身边长大,成日在街头巷尾私混,长大后成了这附近的霸王,正经营生没有,倒是学了一些偷拐抢骗的本事。
但就算如此,她儿子的本性仍然善良,且他会变成这模样,有一半是因为她没能陪在他身边的缘故,她怎么肯让自家儿子去得罪莫青夜?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就像你的亲生女儿吗?如今让你儿子办点事,你就不愿了?」梁歌牧愤然的甩开她的手。
萧嬷嬷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惹怒了梁歌牧,急忙跪下请罪,「老奴该死!」
就算是被郡主责骂,她也不愿点头,何况就是因为真心疼爱郡主,才不愿她去做傻事,如今的莫青夜已不是年幼的孩子,若让他知道郡主强逼他的未婚妻与他退婚,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梁歌牧见她宁死也不肯答应,气得浑身发抖,可毕竟是带大自己的奶娘,她再气恼也不可能处罚她,最后只能让她滚出去。
「你们以为不帮我我就没法子了?不,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她双眸闪着狠毒的光芒,咬牙道。
她就不信有银子还请不到人替她办事,再说了,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不想莫青夜娶寒幽为妻……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寒幽就是再不舍也只能放手让莫青夜离开。
「这是我亲手串的护身符,在觉海寺开过光,能替你消灾解厄,你记得,一定要贴身佩戴,绝对不许拿下来,懂吗?」她细心的将珠串戴至他的手腕上。
自从知道他要去魏城之后,她便努力练习新的符图,熬了整整一个月的时日,才终于画出四种符图,包括清心符图、千里符图、传音符图以及解煞符图,其中只有清心符图她实验过。
清心符图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拿在手上便能感到头脑特别清明,为了实验,她甚至抱了本史书来看,看着那些文言文,不到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脑袋瓜阵阵生疼、头昏脑胀,差点直接倒上床榻时才拿起清心符图。
果然,符图一拿到手,她的脑袋不仅不疼了,精神还变得极好,彷佛能将那和她拳头一样厚的史书看完。
至于其他符图,她暂且看不出有何作用,若非时日太短,她肯定是将所有符图研究透澈才会给他,虽说如此,但她深信这些符图肯定会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作用,替他消灾解厄,让他平安归来。
可符纸太过醒目,又轻飘飘的容易遗失,她这才请了人制作这么个内里镂空的珠子,将画好的符图藏在里头,一共十二颗。
莫青夜看着手上那串不知是用何材质做成的黑色珠子,俊眉微微的拧了拧。「我身上从未配戴过饰品。」
他说得婉转,事实上是嫌这玩意累赘。
寒幽看出他的想法,倏地板起小脸。「我告诉你,要是你敢把它拿下来,你看我给不给你写信,还有,那些肉酱也别想我送去。」
莫青夜立马将手腕捂得紧紧的,「你放心,你送我的东西,说什么我都不会拿下来。」
「就是沐浴也不能拿下。」她加了句。
他点头。「不拿。」
见他如此乖巧,寒幽这才露出微笑。
莫青夜也弯起了嘴角,伸手拂了拂她额前那细碎的发。「傻丫头,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这是当然,要是你不回来,我就带着你给的聘礼改嫁,让你人财两失!」她咧着一对小虎牙威胁着。
那可爱的模样让莫青夜哈哈大笑。「你舍不得的……这世上哪有男人和我一样这般纵容你、疼宠你?」
他不只对自己有信心,也莫名的对这小丫头有信心,他相信这世上除了他,她是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
寒幽无语,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自信?偏偏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那黏糊劲儿,让一旁的离谦不停地搓手臂。「你们两个恶不恶心?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点。」
两人极有默契的转头扫了他一眼。
「没人让你看。」
「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离谦咬牙,这两人要不要这么有默契?欺侮他孤家寡人,偏偏他敌不寡众。
这一个月莫青夜带着寒幽四处游玩,离谦几次上门都找不到人,有一回特意起了个大早才堵到人,谁知这重色重友的家伙竟说要去陪未婚妻,没空理他。
正好他对莫青夜的小未婚妻好奇得紧,便死皮赖脸的跟了过去,本以为寒幽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没想到竟是一个妙人儿。
没有半点儿乡下姑娘的小家子气不说,长得美、气质佳,不说话时活脱脱就是个精致的陶瓷娃娃,瞧着优雅又美丽,一开口却是整个人灵动精神,说起话来直接又逗趣,非但不畏惧他的身分,甚至还敢直接和他对呛。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也不像才刚满十四岁,她的谈吐与见解甚至胜过许多比她年长数岁的世家贵女。
说句实话,若不是莫青夜早早将人定下,他都想抢了。
他敢说,这样的姑娘就是寻遍天下也找不着第二个,能遇上寒幽,只能说莫青夜是走了大运。
虽说朋友妻不可戏,可看着他们俩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模样,他一个人形影单只,还真不是滋味。
「时辰不早了,你该启程了。」他是又羡慕又嫉妒,干脆眼不见为净,早些把人赶去魏城,以免他眼睛疼。
莫青夜瞪了他一眼,才拉着寒幽的手叮咛着。「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处理不来的事就到国公府找忠爷爷,不必怕麻烦。」
黄忠一直把莫青夜当孙子一样看待,对寒幽这未来的孙媳妇自然也十分喜爱,只要是她要求,任何事他都不会拒绝。
「好。」
「若是想在京城里开铺子,就让离谦给你找,你自己找人牙盘铺子,肯定没有透过官府来得便宜,若是他敢不尽心,就给我写信,待我回来再与他好好算帐。」
「知道了。」寒幽轻笑出声。她的男人果然霸气,竟敢在当事人面前出言威胁。
离谦则是给了他一记白眼,嘟囔了句。「我以前怎就没看出你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损友,真真是损友!」
两人没理会他,又离情依依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内容无非就是要多保重自己,饭要按时吃、衣裳要穿得暖……这类的琐事,直到离谦快将身上那层皮搓掉时,两人看了看时辰,才终于放开彼此的手。
「我走了。」莫青夜俐落的翻身上马,深深凝视了她,彷佛要将她的容貌刻进骨子里一般。
「护身符绝对不可以拿下来,你千万要小心,我等你回来。」相较于头一次离别时的无感,此时的她只差没哭出声来。
明明只是一个月的相处,两人的感情却已是极深,她真真舍不得他离开,然而再不舍还是得分别。
莫青夜深怕再待下去他会离不开,颔首后便策马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直到看不见那远去的人影,寒幽这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抹去早已落了一脸的泪水。
「人走了,走,我送你回去。」离谦招来早已备好的马车。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眸,哑声说。
「这怎么成!我答应莫青夜要保护好你的安危,要是让他知道他前脚才走,我后脚就把你扔下,他回头还不剥了我的皮?」
要不是寒幽此时没心情说笑,还真想对这没半点皇子样的家伙调侃一番。
她本想着心情不佳,想在外头晃一晃再回去,转念一想,这些日子天天有莫青夜的陪伴,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他的影子,为了避免触景伤情,最终还是决定坐上马车。
马车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寒府,在和离谦道别后,寒幽连家门都还未进,便听见门房同她说镇国公府稍早送来了帖子。
寒远夫妻生性节省,寒幽想买几个丫鬟、仆役他们都不肯,她无奈,最后只能和在蜀地一样,只请了几名护卫和门房。
「镇国公府?」寒幽拧眉,看着那写着让她明日一早至国公府作客的帖子,低声喃着。「这是在搞什么鬼……」
打从莫青夜为了她和莫钧摊牌后,莫钧便再不见她,如今莫青夜前脚才走,帖子便送上门,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但未来公公下的帖子,她就是不去也得去。
虽然莫青夜气恼莫钧将夏岚芯留下,但莫钧毕竟是他的父亲,也是唯一的亲人,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和好如初。
至于该如何做?很简单,夏岚芯离开国公府便成了。
不过她答应莫青夜不插手夏岚芯的事,所以夏岚芯她不会管,只要她不来惹她,她便不会理会。
但莫钧却是不行,那是莫青夜的爹、她未来的公公,父子俩若一直这般水火不容,她卡在中间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莫青夜离京正好,她刚好能搞清楚莫钧对夏岚芯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