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笑嘻嘻地冲着他娘道:「娘,我们还要听《伊索寓言》的故事。」
这是个没有网路、电脑游戏的古代,每日睡前蕴月光都会给两个小家伙说一个睡前故事,《水浒传》、《西游记》都说完了,原本打算今儿个要给他们说一说《三国演义》的,这可是个大长篇,不料大王却想听《伊索寓言》。
她每天都会说一个小短篇,然后把故事后面的涵意解释给他们听,譬如乌鸦喝水的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只要不断的努力,一定能成功,虽然过程非常艰辛,但是一定会和故事里的乌鸦一样,得到非常甜美的结果。
然而,乐乐却有不同的意见,「娘,给我们说说爹吧,王爷是做什么的?」尽管开始哈欠连天,就是不想睡,心里始终惦记今天刚认的爹,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爹好奇心大过于听故事。
「让爹来告诉你吧。」方进门的晁寂一听到这话,立刻脱了鞋上炕,就躺在两个孩子中间。
蕴月光见两个孩子缠住晁寂,心里是有些吃醋的,唉,两个标准有了爹忘了娘的现实小子,接着又嘲笑自己吃的是哪门子的醋,做完心里建设,这才靠着另外一侧躺了下来。
她气血两虚,手脚冰冷,夜里经常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半夜脚还经常抽筋,可今儿个为了侍候晁寂忙来忙去的,连歇口气的时间也没有,这会儿躺下只觉得温馨又暖和,耳边就听着两小一大嘀嘀咕咕,居然像催眠曲般的睡了过去。
蕴月光难得睡了个舒服觉,清醒时天色已经大亮,炕上不见一人,父子仨不知去了哪里,她缓慢地起了床,洗漱过后,换了家常的窄袖短襦。
昨夜她就和穆叔说好了,他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不必因为家里来了一尊大佛就拘谨着,地里、外头可都有活儿等着。
他们原先不肯,后来穆婶灵机一动,说人家一家好不容易团聚,咱们两个老的还是一边去的好,穆叔这才点了头,一早起来把早饭给烧好,鸡鸭都喂了,菜地的水也浇了这才出门。
蕴月光还没走到堂屋,就听见厨房里热闹得很,什么声响都有。
她心想,义父、义母不是出门去了,谁会在厨房?
她靠近一看,厨房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让人不忍直视。
只见晁寂爷儿仨正在灶前忙活着,两个小不点坐在小凳上烧着柴火,那位爷忙不迭的掀起蒸笼的盖子,也不知道要垫块布,一下就被烫着了,可烫着了他也只是甩甩手,接着就这样空手把屉笼里的一只大碗徒手拿起来,放到灶台下的一个柜子里,那柜子还是希罕的黄花梨木。
再看看到处都是面粉、削坏的水果和水渍、散置的锅碗瓢盆,蕴月光无言了。
「娘,您起来了?」小孩眼尖,看见杵在门口发呆的蕴月光,也不管灶膛的火了,两个都冲了出来。
蕴月光就看见两只脸上抹了灰的小花猫,想也没想就用帕子替两个儿子擦了脸和手,柔声问道:「一大早的,这是在忙什么呢?」
「爹正在给娘做吃的,说要送进去给您呢。」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有参与,乐乐明白得很,也说得清清楚楚。
「还有啊,爹让人带回来一个大柜子,说那个叫『冰鉴』,里面放了满满的冰块,爹还说,一到夏天只要把这柜子打开,屋子里就会很凉快,我好想夏天赶快来喔。」大王一副非常向往的模样。
蕴月光知道那叫冰鉴的玩意,这得赞美一下古代人的智慧了,冰鉴就是现代冰箱的原形,是一个类似盒子般的东西,内部是空的,只要把冰放在里面,然后将食物置于冰的中间,就能对食物起到防腐保鲜的作用。
当然,它的实用度还满低的,这种盒子只能储存很短时间,只要打开盖子,冰块很快就会融化。
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也只有这位爷有能耐让人去弄来。
他大费周章,就为了做一道吃食?
晁寂第一时间就知道蕴月光来了,听着她和两个孩子轻言浅笑,也想着赶紧加入他们,这下心急了,就把还没有冻结实的碗拿了出来,看看一摇晃表面就略微动弹的果冻,赶紧把碗放在托盘上,给蕴月光送了过去。
「你以前做过这个叫QQ晶果冻的东西给我吃,现在换我做给你尝尝,看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味道。」他把托盘放在方桌上,示意蕴月光过去。
蕴月光被动的坐下,揭开碗盖,这显然不是个很成功的果冻,因为最上面那层汁液还没凝固完全,但是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们也一起来吃。」看着三双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她忍不住招呼两个小的。
「不了,爹说这是专门给娘做的,我们的还在里面。」大王知道他爹和他们忙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做出那么一盅东西来,何况他压根不嘴馋,娘比他更需要多吃一点营养的东西。
乐乐也没异议。
蕴月光觉得很奇怪,她脑中的记忆告诉她,自己只在现代吃过这玩意,可偏偏她的鼻子和肚子却告诉她,她对这东西很熟悉。
她用杓子挖出一块带汁的李子冻,然后味蕾疯狂地告诉她,她吃过这个,很熟悉,可偏偏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吃过。
她一边吃一边皱眉头,直到碗都见底了,她脑子里才飘过几个无法连接的破碎景象。
她依稀看见自己在一个宽阔的厨房里做果冻,像是要给自己吃的,可后来半分都没落着,因为全进了一个男人的嘴,不过那人没有画面,她还看见自己身上穿着古代的襦裙,至于那厨房的背景就像一个大富人家才会有的周全。
自从她在这个家醒过来后都没有离开过古桥镇,脑子里怎么会有那豪奢人家的画面?这一点令蕴月光相当的费解。
她正绞尽脑汁地回想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然后是砰砰砰的擂门声。
随着擂门声,尖利刺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来人、来人,有人吗?再不出来应门,我们可是要自己进去了!」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清瘦又苍白的脸蛋,「你们是什么人,一大早喳喳呼呼的。」
门一开,蕴月光认得其中一个女人,韩氏。
「婶子可是有事?」今天带这么多人来,肯定没好事,蕴月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韩氏这回上门连笑脸也不带了,更不再拐弯抹角,用她一贯盛气凌人的语气,开门见山道:「你在家最好不过了,我家老爷说你那风鼓机和拌桶的图样就卖给我们吧,也别说我们欺负你这小门小户,二十两银子,就当是买断了,还有,这图纸卖了我们以后,别人家可就不许用了。」
蕴月光听了,顿时心头火起,这个女人昨天来没借成风鼓机和拌桶,今天却想用二十两买她的图样,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不卖。」
「还有啊,你做出来的那两样风鼓机和拌桶得让我们一并带回去……什么?你说不卖?」韩氏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两眼一瞪,难听话劈里啪啦地倒了出来,「你这病秧子别给脸不要脸,二十两银子要买什么纸没有,不过两张破纸跛什么践……」
这时,一股冷到极点的声音传了过来,「掌嘴!」
接着一道掌风据过来,准确的把韩氏据到一边,她一连带倒了几个壮汉,最后肥胖的身子摔在地上,吃了满嘴的鸡屎,涂脂抹粉的脸立刻浮出五指印,肿成了猪头。
「你们这些死人,我请你们来做什么的?看笑话吗?还不给我上!给我往死里打!」她杀猪般的哀叫和咆哮声尖利得刺人耳膜,只是叫声在见到晁寂那宛如杀神般的脸色时,就像被掐了脖子的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大胆刁民,都给本王拿下!」晁寂是真的怒了,他一沉声,凭空冒出四五个暗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拿绳拿棍的大男人都捆了,比捆螃蟹还要结实,就连韩氏也不例外。韩氏的脑袋再不好使,这下也知道自己招惹上不能惹的人了。
她披头散发,连妆也花了,却猜不透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眼见自己这边被制伏住,便耍赖污皱起人来,「强盗啊,光天化日要杀人啊!」
「闭嘴!玢王爷在此,有你说话的分吗?」有谋想也不想就是一顿训斥。
这到底是谁家婆娘,无知还带愚蠢!
「玢王爷?」韩氏再胡搅蛮缠、再无知,也知道自家州县的领头羊是谁,毕竟她丈夫可是一镇的村长,并非目不识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百姓。
「无知妇人,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对王妃漫骂叫嚣!」有谋再骂。
「王、王妃……」怎么可能?这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王妃?
韩氏两腿一软,颓坐在地上,只差没两眼一翻昏倒了事,气势全叫狗吃了。
「可要把这一干人送交县府衙门发落?」有谋请示。
「责霸州知府亲办!」晁寂原本不愿惊动官府,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哪里知道这个蠢妇却撞上枪口。
他不在这里的时候,他的月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的王妃是谁都能欺负的吗?
「知府?」王爷这是怒了。
有谋一个眼神示意,几个下属也不管他们如何求饶,强硬地把人带走了。
当有谋将嚎天喊地的韩氏捆成一串粽子送到知府衙门时,他简单粗暴的掏出晁寂的令牌,也把晁寂的话带到,责令知府亲办韩氏。
知府一身的冷汗几乎流到裤腰,玢王爷何时来到霸州,他居然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既然王爷亲自交办差事下来,他自当竭尽心力,直到让王爷满意为止。
有谋把人交了,也不逗留,又赶回古桥镇去了。
至于知府,他立即开堂审案,问清楚缘由。
韩氏被这一通操作早被吓得尿裤子了,哪里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也很猪队友的把自家相公拖下水,说她就是受相公指使,要不然哪来的胆子去索讨风鼓机和拌桶?
风鼓机和拌桶?
知府记下这两样物品的名称,然后他越听越是心惊,心思电转,莫非那穆家收养的义女竟是王爷寻找多年的王妃?
知府的脑筋比风车转得还要快,坊王妃失足落水,遍寻不着已经不是新闻,三州的寻人告示一贴再贴,赏金从万两攀升到百万两,却始终没有人出来领赏,莫非、莫非……
那几个汉子都是村长家的家仆,知府各罚了他们五两银子、杖十,赶了回去。韩氏吃的苦头就多了,褪了衣裤杖刑二十,掌掴二十,罚银十两。
女子被褪了衣裤当众行刑是奇耻大辱,让她再也没脸做人了。
另外,知府也将韩村长叫来,当众予以斥责,「村长自该主政里内,为村民谋福利,你又是百姓们选出来的,没想到你事情做得不怎样,竟还纵容妻子欺凌乡民,你这差事还是换别人做吧,回去好好正肃家风才是。」
说完,把两人赶了回家,他回后衙换了官服,轻车简从地去了古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