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四儿在前头挑着灯笼开路,美宝在后头扶着慕容悠慢慢地散步,日常服侍她散步的都是春景和绿意,而她们两人平日里就像双胞胎似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竟然也同时生病了,肯定是互相传染了。
前几日她们俩同时受了风寒,昨夜都发起了高烧,绿意身上甚至还起了小红疹子,她这个主子还没免了她们俩伺候,她们便自动自发的躲了起来,迅速把日常伺候起居的工作移交了给美宝、四儿,说是怕把病气过给她就不好了,等痊愈了再来跟前伺候。
因此这几日跟在她身边的都是美宝、四儿,且说也奇怪,这两天只要在寝宫里待着她便觉得闷,出来走走便好一些,因此时不时便让美宝、四儿陪她出来走一走,不想招人注目,也不想劳动侍卫和其他人,主仆三人便在后花园里走。
这一夜亦同,主仆三人边走边聊,从凤仪宫后殿出去,并无惊动侍卫护驾,而美宝本就是个话唠,一张嘴从早到晚动不停,此时逮住可以说话的机会更是畅所欲言。
不过慕容悠也喜欢听她讲就是了,宫里的八卦美宝简直都了若指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三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走着,慕容悠说道:“雍北只花了三个月便讨平了凶狠的滑月族,打了个大胜仗,在皇上为他办的庆功宴上又自请出战北匈奴,皇上心情自然是极好。”
美宝眼里闪着崇拜。“说起雍王,那真是咱们大云朝的一个传奇啊!”
“哦?”
“娘娘在入宫前没听说过雍王的事迹吗?”美宝觉得奇怪,同是武将出身也同在京城,娘娘这将门之女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雍王才对啊!
慕容悠也想到这一点了,她打哈哈道:“本宫对雍王的名讳是如雷灌耳,但对他的事迹却是一知半解,因为本宫素日里忙着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和礼仪,所以无暇听闻闲事。”
身为一品军侯府的嫡小姐却不知道雍王有哪些事迹,她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会不会太扯了?应该不会吧……
正不确定,就听到美宝不以为然地说道:“可奴婢也就看过娘娘画画,而且画的画还颇为古怪,别说琴、棋、书娘娘碰也没碰了,就是上回娘娘心血来潮想给皇上绣个荷包也绣得歪七扭八不是?礼仪嘛,更是一般般,怎么可能无暇听闻闲事?”
走在前头的四儿噗哧一笑。“美宝姊姊此言差矣,我就看过娘娘看书啊,虽然才看一刻钟不到就睡着了。”
慕容悠一时语塞。
哎呀,她真是把这些丫头宠得无法无天了,若是春景、绿意在,她们才不敢如此口无遮拦。
都怪她,她平时对待春景、绿意就不大像在对待丫鬟,倒是美宝这几个丫鬟才像她的丫鬟。
她清了清喉咙暗示她才是主子。“总之本宫没听过,你就告诉本宫吧。”
美宝自然懂得见好就收,主子随和,可不代表她们可以造次。
她娓娓道来,“娘娘,人人都说雍王是天界的武曲星转世,得此少年英雄是咱们大云朝的福气,雍王名叫崔赢,十六岁投军,没有靠山,没有家世背景,是个从小混在天桥下乞丐堆里长大的孤儿,最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单凭一己之力立下战功,先帝在位时他已立下大小战功,突厥一役又以三万大军大败突厥的十五万大军,打得突厥伏首称臣,先帝龙心大悦封他为镇安大将军,又封为雍王,又赐府第。要知道,那府第极为考究华丽,是前朝大萧太子的旧居,说明了先帝对他的重视和信任,还特准他拥有自己的亲兵,那之后他又单枪匹马率了一支仅三千人的军队奇袭了不断骚扰南境的天蛮族,以寡敌众,两个月内打得天蛮族狼狈不堪,最后投降,那一回先帝更是高兴的赏了封地,从此他每每出战必定凯旋而归,从未吃过败仗,只要那扬着‘崔’字的大旗出现在战场上,就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
慕容悠听完也明白了。“难怪他自请出战北匈奴,皇上便像吃了颗定心丸,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娘娘,重点奴婢还没讲。”
慕容悠奇道:“还有重点?”
她认为那些战功已经够彪炳了,难道还有更精采的?
前头的四儿笑道:“美宝姊姊又来不正经了,娘娘别听。”
美宝驳道:“我不过要说雍王不但浑身是胆,骁勇善战又长得十分俊美,哪里不正经了?雍王是长得俊嘛,这是事实,难道你要否认?”
四儿抿嘴笑。“什么俊不俊的,多羞人啊,我可不敢说。”
“你们是说,雍王长得很俊?”慕容悠也喜欢听这种八卦。“比皇上俊吗?比宁亲王俊吗?”
美宝抢着说道:“俊到每要上战场都要戴着面具,怕敌人误以为他是女子,娘娘就知道雍王的相貌有多么颠倒众生了,奴婢敢打包票,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如同雍王般的绝色公子了。”
慕容悠心里一动。
戴着面具?
她娘跟她说过一个兰陵王的故事,故事里的男主角一生金戈铁马,他便是在出征时都会戴着狰狞的面具以吓退敌人,而他本人是相当的俊美,高傲的看不上任何女人……,她随口问道:“雍王不会也是高傲的看不上任何女人,至今没有王妃吧?”
那也字十分奇怪,但美宝没发现她的语病,只惊诧地道:“是啊,是这样没错,雍王至今尚未娶妻,不知道有多少媒人上门提亲,京里的官家小姐都想嫁进雍王府,先帝也曾想将凤眉公主许配给他,但都被他给婉拒了。”
“连公主都拒绝?”慕容悠啧啧称奇。“眼界确实是高了点。”
她娘说,兰陵王有个天女倾心相随,就不知道雍王有没有那缘分遇到他的天女了。
沉静的月色下,主仆三人信步走着,蓦然之间前方的树丛间疾步走出来一个人,身形修长,气质有说不出的冷冽。
莫容悠奇道:“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出入,又是个男人?”
美宝扶着慕容悠的手蓦然一紧,她兴奋地道:“娘娘!那个人正是雍王啊!”
慕容悠更奇了。“他就是雍王?”
怎么可能说人人到?不说现在是夜晚,外男不得进入后宫,就算是大白天,外男也不得入后宫,除非是像宁亲王、翼亲王那样的亲王等级,他们的母妃都在宫里才能随时入宫,否则即便是战功再怎么盖世,也万万不可能拥有出入后宫的权力。
“不会错的,他就是雍王!”美宝的声音已经兴奋到颤抖,不知如何是好了。
真是幸运,她也就在宫里见过雍王三次,三次都是他受邀入宫参加宫宴,他俊美的相貌她可是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你不会看错了吧?”慕容悠一眨也不眨的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美宝觉得受辱,“娘娘,奴婢眼力好得很,打小奴婢的奶奶要穿针引线都会叫奴婢,绝对不会看错。”
慕容悠不语了。
好,姑且当那人真是雍王好了。
他以为夜深人静不会有人看见,哪想得到她们三个人深夜在这里散步,从他的方向来看,他肯定是没有发现后头的她们。
那方向是往凝雪宫去的,难道堂堂雍王在凝雪宫里有相好的宫女吗?若是如此,他大可以向皇上讨了人去,皇上没理由不答应,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夜闯皇宫密会?一时之间,她也想不明白。
“娘娘……”美宝的声音又悄然响起。“今夜看到的,您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
四儿也道:“是啊,娘娘,您千万不可以说。”
“你们这两个丫头真是的……”慕容悠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她这个主子该讲的话吗?
美宝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是为您好,您入宫不久,不知道宫里深浅,奴婢们自小在宫里长大,这种肮脏事看多了,宫里可要比战场更加险恶,看到了要假装没看到才能保命,而且雍王是什么人?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很快就要披上战袍出征北匈奴了,要是娘娘把雍王夜入后宫之事跟皇上说了,皇上不会治雍王的罪,反而会怪娘娘不懂事。”
慕容悠蹙眉片刻。
所以,她们的意思是,雍王夜入后宫可能是得到皇上默许的,来见某个他相好的宫女,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这深宫里的生存学问果然玄乎,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懂的。
她点了点头。“本宫明白了。”
美宝、四儿亦松了口气。“娘娘明白奴婢的苦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