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对你别无所求,只盼着你调养好身子,早早为李家开枝散叶。”太后一改先前的冷漠,变成慈祥的长者。
进宫之前穆姌就预想过今日难逃疲劳轰炸,并告诉自己无论太后如何训话,她都要低眉顺眼的应一声“是”,反正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偶尔装乖一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太后会如此温情脉脉,真是教她受宠若惊。
“至于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来日方长吗?”太后一转向李允晟,立即板起面孔。
“臣弟日日盼着,终于等到了,忍不住就放纵了。”
“可是她年纪还小。”
“她已经及笄了。”
“及笄了,还是很小。”
“知道了,臣弟会尽最大的努力控制。”
“你可别忘了自个儿的承诺。”
“臣弟不是说知道了吗?”
穆姌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前一刻,她还很高兴太后责备李允晟,可是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这对姊弟会不会太夸张了?他们好歹考虑一下她本人也在场,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对话令人很难为情吗?难怪太后对她温情脉脉,见她精神萎靡不振,明显被宝贝弟弟折腾过头了,如何好意思训话?
总结来说,这一次进宫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感觉紧紧藏在衣服下面的青红痕迹全教人看见了。
出宫之后,他们去了一趟镇国公府,认了所有的亲戚,之后就回自个儿的府邸,然后又滚回床上,不过这次纯睡觉。李允晟也知道明日要回门,穆姌禁不起他继续折腾,可是从穆家回来,他又扑上去了。
当李允晟终于不再缠着她白日黑夜的胡闹,已经是十日后了,穆姌总算能够见一见府里伺候的人。
穆姌看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二、三、四、五……再数一遍,还是没有错,不禁迟疑的道:“叶嬷嬷,潇湘院的丫鬟和婆子全在这儿了吗?”
“是,两个负责洒扫的丫鬟,两个管理潇湘院门户的婆子,一个婆子跟着老奴管理正房。”叶嬷嬷是潇湘院的管事嬷嬷,只管着五个人。
穆姌唇角一抽,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比不上她在穆家的馨芳阁就算了,竟然连她带来的丫鬟和婆子也比不上,这个潇湘院真的是这座府邸的主院吗?
叶嬷嬷显然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以前,爷一年有八、九个月都在外头奔波,就是回了京城,往往待在前头的书海轩,很少来潇湘院,所以潇湘院不需要太多的丫鬟和婆子。”
穆姌接受了这样的说法,转而问:“书海轩那边有多少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五个。”
为何还是五个?穆姌觉得努力维持的笑容龟裂了,他不会舍不得花银子养人吧?
叶嬷嬷连忙补充道:“不过另外还有两个小厮和十个侍卫。”
穆姌这下子明白了,他不是舍不得花银子养人,而是不喜欢用女性。
“严总管交代老奴,若是夫人需要添人,他会让人牙子带人过来。”
“不急,我先问过爷,若是爷想添人再说。”穆姌多少可以理解李允晟的心情,他的容貌太美了,丫鬟容易想入非非,若是丫鬟有几分姿色,更会觉得自个儿有机会入得了主子的眼。潇湘院毕竟不同于书海轩,只能添丫鬟,不能添小厮,因此这事还是由他决定。
晚上,用过晚膳,李允晟总会拉着穆姌在府里的花园散步消食。
“我还以为你财大气粗,没想到这么大一座府邸,你只用了二十个人干活。”穆姌取笑道。
“二十个吗?我记得应该有四、五十个。”
“剩下的全都是侍卫。”
“我怕吵,但要是你不觉得,你就多添几个人。”
“我真的可以添人?”
“当然,不过我们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个月,你不要添太多人。”
他们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个月……穆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把扯住他,急着问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你为何还要带我浪迹天涯?”
“我是商贾,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我要出门做买卖,你当然要跟着我。”他绝对不会将她单独留在京城,看不到她,他成日牵肠挂肚,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为何她会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千辛万苦拿了第一,结果她还是要跟着他“浪迹天涯”,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你不觉得带着我东奔西跑很麻烦吗?”
“我已经习惯你这个小麻烦了。”
她不敢再争论麻烦的问题,洞房花烛夜她可是狠狠的栽在这上头。穆姌换上谄媚的笑容,撒娇的勾着他的手,“李允晟,我们来打个商量。”
“商量?李允晟?”李允晟很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夫君。”她很识相的娇喊了一声。
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吧,只要不是让你独自留在京城,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她已经很清楚他有多“变态”了,绝对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带着老婆东奔西跑,他不嫌麻烦,她还觉得很麻烦,穆姌内心腹诽,面上却笑得更灿烂了,“你已经是土豪了,用不着辛苦的到处奔波,还是多点时间留在京城,你觉得如何?”
“土豪?”这丫头不但想法稀奇古怪,连说出来的话也是。
“就是很有钱的意思。”
李允晟轻声笑了,反过来问她,“你还要继续写侠义小说吗?”
“当然,这是能挣银子的事。”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都想要挣银子,我能不想吗?”
穆姌不服气的道:“我们不一样,我待在书房就可以挣银子,你还要四处奔波,很辛苦的。”
“我娶你这个小麻烦都不嫌辛苦了,还会怕四处奔波吗?”李允晟俯身凑向她,亲了她的唇一下。
“李允晟!”她气得咬牙切齿。
他愉悦的低声笑了,带着气呼呼的她走进荷花池边的凉亭,两人在靠着围栏的石椅上坐下来,伺候的丫鬟和侍卫都在凉亭外。
李允晟将穆姌紧紧圈在怀里,她挣扎了一下,就乖乖的伸手抱住他,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喜欢她抱着他,她严重怀疑他缺乏安全感。
半晌,李允晟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幽幽道来,“我若不成为皇商,镇国公府早就被皇上牺牲掉了。”
穆姌惊愕的坐直身子。虽然向来帝王很喜欢拿母舅家开刀,好证明他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是当今皇上跟李允晟这个小舅舅感情很好,而且皇上也是个孝顺的,岂会容不下母舅家?
“你祖母可曾跟你提过镇国公府的事?”
她点了点头,将祖母说过的事细细道来。
“人人都说丽妃娘娘像朵娇嫩柔弱的花儿,绝对不会拿儿子的生命冒险,其实不然,我在宫中待了一段日子,自然也观察过她,她可以笑着摘下一室盛开的牡丹,还温柔的说宫中有她就够了,用不着牡丹增色,她是一个真正狠毒的女人,先是给自个儿下毒,再巧合的害唯一的儿子遭罪,这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
李允晟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众人以为他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放过他一马,事实上丽妃娘娘的狠毒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我也觉得这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明明是要毒害丽妃娘娘,却又碰巧让前去那儿的容亲王代为中毒,这很明显是要让丽妃娘娘从此事摘出来,毕竟一般人都会认为虎毒不食子。”
“丽妃娘娘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先让人去先皇面前搬弄是非,再收买人弄个假证据送到祖父面前,让祖父跑去告御状,先皇岂能不跟太后离心?而容亲王中毒一事也确实让丽妃娘娘得到空前胜利,让先皇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可惜老天爷站在镇国公府这一边,先皇旧伤复发,想起祖父的功劳,祖父都瘫在床上了,岂能狠心在此时换太子?随后,先皇斥责几位上书换太子的大臣,朝堂上的风风雨雨这才渐渐止息。”
“丽妃娘娘就这么放弃了吗?”
“她不能不放弃。当时先皇的情况很不稳定,不得不让太子帮忙处理朝政,若是她再贸然出手,万一先皇驾崩了,她不但要死,容亲王也别想活下来。”
穆姌感慨道:“她是个狠心的女人,但她依然是个母亲。”
“皇上是在风雨飘摇之中才能坐上今日的位置,这也让皇上充满不安,想将一切牢牢抓在手中,而镇国公府是皇上证明自己最好用的踏脚石。”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曝嚅道:“帝王无情。”
“皇上倒也不是真的无情,只是狠得下心。”
皇上在成为帝王的途中遇到丽妃娘娘这个强劲的对手,是丽妃娘娘磨去他的柔软,这么一想,穆姌也不忍心责怪皇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同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如今的镇国公府,大哥的军功是大魏第一人,可是他只有一个儿子,还不是因为害怕镇国公府太兴盛了,教皇上看了不顺眼。而我一成亲,皇上将爵位给我,我若是就此赖在京城不走,皇上会如何看我?我留在这儿,只会给镇国公府添麻烦。”
她一直觉得他很任性,任性的过自个儿想过的生活,如今才明白,他从来不是任性,而是看得太透澈了,他是一个可以为家人舍弃自我的男人。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委屈,我觉得当皇商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皇上不曾领略的大魏风光,我都亲眼目睹了。”
“是啊,我也觉得当皇商很好,可以挣银子,又可以看遍各地风情。”略微一顿,穆姌变得有气无力的。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浪迹天涯。”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宠爱的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我给你打造一辆最舒适的马车,保证到了荒郊野外你也可以睡好觉。”
她放弃挣扎了,虽说马车还是比不上床,但至少比帐篷好一点。
“走吧,我们去书海轩给你画马车。”
好吧,但愿将来有一日,她会习惯坐马车奔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