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书禾最近生活过得异常忙碌,原本她只有萧珍珍的店里定时教授几个学员,偶尔帮忙做些赶工的手工艺品,顺便看看店,日子充实却不至于太忙,可现在,她除了多出才艺班的课程,也要另外赶工准备一些成品做样品或商品贩售。
不过即使再忙,她还是会找时间回娘家,因为父亲最近食欲不振,脸色也不太好,让她有点担心。
今日,在采买一堆食材后,她坐在计程车上,一边打电话给父亲,一边思考着晚上该做点什么菜为他好好的补一补。
“爸,今天怎么样了?食欲有比较好吗?”
栗望国呵呵笑着,声音虽然有点疲倦,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和女儿聊天,“不用担心我,只不过这几天没特别想吃的东西而已。你最近不是在忙什么才艺班的事情吗?顾好自己就好。”
“爸……”明明是在说他的事,却又扯到她头上来,她实在无言以对。
她身边的男人总是保护欲过剩,让她有点无奈又哭笑不得。她真的成年很久了,根本不需要他们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来保护。
他们难道不知道,她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关心,保护他们吗?虽然她的能力有限,可只要自己能够做到的,她也希望可以为他们付出。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不用担心太多,我家里还请了佣人帮我照料三餐,不会让自己饿到的。”栗望国话说得轻松,其实是把自己心中的不安给压抑下来。
他自从几年前做了手术后,便感觉身体状况稍微变差,可因为医生说接受治疗后只要好好保养,存活率还是很高,所以他也就没多想,只尽力保养、照顾自己的身体。
然而没想到,最近同样的部位又开始感觉不舒服,让他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他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已没什么好留恋的,只除了自己的独生女令他挂怀,放不下心。
当初他就是发现病症,怕自己真有个万一,才急忙让女儿先订婚,提早替她找个依靠,免得她那样单纯柔弱的个性,之后遇到困难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那就糟了。
前阵子听到他们夫妻俩正在闹分居,他会那么生气焦急,就是因为他的病疑似又复发了,担心她若真的受了委屈,他只怕自己再也照料不了她多久,到时又剩她孤身一人。
“每次你都这样说。”她轻皱眉,不是很相信父亲那种轻描淡写的说法。“总之我买了一些菜回家,今天朱嫂没过来煮饭,你先不要出去吃,等我回去煮。”
“好吧,那我就在家里等你……”栗望国笑着回答,却开始觉得腹部又隐隐作痛,而且这次比之前都更为剧烈。
他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已冒了不少冷汗,甚至连话筒都拿不住,摔到地上发出响声。
计程车上的栗书禾,听到父亲话说一半就没声音,觉得不太对劲,连忙着急的喊着,“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可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没再回应她,反而先后传来两声物品和重物跌落在地的声音,令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司机,拜托快一点!我家里好像出事了!”她忍不住慌乱的要求。
计程车司机隐约知道情况,毫不犹豫直接加快了车速,一边还不忘安慰她。
“小姐放心,没几分钟就到了。到时我车停在外面等你,要是需要送医院,我再直接载你们过去。”他热心的说。
“谢谢。”栗书禾双眼直直盯着前方的道路,紧张不安的心情,让她在不自觉间咬破了唇。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家门口,她甚至没等车子完全停好就跳下车,差点扭伤自己的脚。她冲到大门口,抖着手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后,试了好几次却都对不准钥匙孔,让她恼得几乎想要尖叫。
等她总算打开门,火速冲到客厅,看到倒在地上的父亲时,她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又往外面冲出去。
“拜托你帮忙一下!我爸晕倒在地上了,我要送他去医院!”她气喘吁吁,声音颤抖的喊着。
司机一听连忙下车,两人马上进屋,手忙脚乱的将人给扶上车。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看着身旁满头冷汗、意识陷入半昏迷的父亲,她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寒从脚底升起。
天啊!一切都会没事的……对吧?
***
栗书禾苍白着脸,面无表情坐在病房外走廊的椅子上,此刻空荡荡的长廊,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寂静。
方才她下意识的将父亲送去一间他惯常做健康检查的医院,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震撼的消息……
病人之前有胃癌切除的病史,最近有没有复发的症状?
她有点恍神的想着自己后来是怎么说的……
我不知道……那时,她的脸上想必充满茫然及震惊。
医生一听到这话,声音就冷了下来,“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是怎么照顾老人的。”随后就走了。
她默然无言,只能提着一颗心看医护人员将父亲由争论室推出来,然后再将他推进病房里休息,等接下来的检验报告出来。
从那时候起,她就坐在病房外,脑海里思绪纷乱,不明白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曾经得了胃癌。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竟然不知道?
她应该要知道的,他们不是唯一的亲人吗?父亲生病了为何不告诉她呢?甚至,他都已经动过手术了,她仍被蒙在鼓里?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医生说的切除手术绝对是这几年的事,因为直到她新婚后,父亲才稍微改变了饮食习惯。虽然她也曾就这点提出过疑虑,但父亲总是用医生建议他改变饮食预防高血压的这个答案来搪塞她。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慢慢转头,看向正急着往她这里走来的身影。
严立纲一听到她打来的电话,马上就将正进行的会议暂停,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现在怎么样了?爸的病是不是……”话到嘴边,他蓦地打住。
坐在椅子上的栗书禾霍地站起来,平常温柔的模样已不复见,此刻双眸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我爸的病怎么了?”她冷冷的问,双手紧紧握拳,甚至用力到白皙的皮肤上青筋隐隐浮现。“严立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爸的病?”她直接喊他的全名,那是她将要发怒的前兆。
见到她这种像是快要抓狂的表情,严立纲知道事情终于瞒不住了,心中不禁泛出苦笑。“是。”他冷静的回望她,没有找任何理由解释,直接坦承。
栗书禾先是愣了下,不敢相信他竟然那么爽快的承认,然后便沉下脸,感觉身体里一股火气不断在增温。
她眼中带着怨怼,苍白的脸上泛起愤怒的红晕,微干的嗓音有不满和质疑,“你是多久前知道的?”
他不再有任何隐瞒,坦白说:“我们订婚以前。”
她身子晃了一下,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她想呐喊出声,但喉咙却有如被梗住,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吐出来。
“爸他……他希望能够瞒住你。”他心疼的看着她恍若受到打击的样子,身体似乎摇摇欲坠,吐了口长气继续说着,“他希望你不要担心那么多事,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
够了!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听到她身边的男人这么说。
栗书禾闭上了眼,平定眼底说不出的哀伤,半晌后又睁开,缓缓的问:“对你们来说,我是什么?是不是以为我是个软弱的人?是不是以为我只要没了你们,就活不下去?”
严立纲沉默了,眉头紧皱,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他早知道岳父罹癌这件事,当初订婚前签下那份协议时,他就问过岳父为什么要这么急迫的安排这些事,而那时岳父就给了他答案。
他想过,他们隐瞒的事情,以后假如她知道了,必定会无法谅解,而他的猜测果然没错,最起码,现在他的确第一次看见她几乎要崩溃,她这样子连在他们说要分开的当晚,他都不曾见过。
她咬着唇,望向沉默的他,眼中有着失望。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原谅你们的欺骗。”她冷漠的转过身,咬牙再说出最后的话。“尤其我曾经那么相信你,现在更以为你应该明白什么对我最重要,但你却这样欺骗了我……严立纲,我们复合的事,再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