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好吗?」她真的很怀疑,虽然温氏说话很没礼貌,但是她不能一样不礼貌呀。
于悬笑睨一眼。「刚刚把我压在地上的狠劲呢?你都敢把我压在地上了,还担心她对你发难?」
「等等,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刚刚是在切磋武艺,被你说得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一样。」尤其「压」这个字有的时候带有很暧昧的讯息。
「我没被人压过。」
「……所以,我要感到骄傲?」她疑惑地问。
于悬没防备地被她逗得笑出声,瞧她一头雾水,更是止不住笑。
洛行歌双手一摊,连阻止他的欲望都没有,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鸿沟,遑论分别不同时空的人。
不过,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笔墨无法形容的俊美。
于悬瞧她满是无奈又极为痴迷的目光,心里有股发颤的悸动。「你……不如你要是得闲,教教我角力吧。」
「可以,可是你要教我剑术。」互惠一下才公平。
「真要学?」
「我以前学过,可是你的剑法我更喜欢。」说着,她就在马车里大略地比划着。
马车里够宽敞,但比划剑法多少还是会扫到对座的他面前,可他闪也不闪,直瞧着她的动作,尽管不够到位,但已抓到精髓,更可怕的是——
「你把所有动作都记下来了?」
「没,你后来这个动作收得很快,所以我不是很确定。」她说着又大略地比划了下。
于悬扬起浓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剑术是父亲启蒙、宫中暗卫头子手把手教的,剑法复杂刁钻,寻常人光是要记每个招式都得反覆练习数回,可她竟然只看一次就能比划出精髓,这是从哪冒出的奇才?
「怎么了?干么这样看着我?差很多吗?我记错了?」说到最后她已经变成喃喃自问,手又大略地比划来比划去。
「你的记忆力很好?」他问的同时,伸手抓着手腕,一路摸到她肩头。
洛行歌停下比划,直瞪着他已经到肩头的手,见他只是抓着她的肩,并无性骚扰之意,就没拨开他。「我的记忆力还不错,通常看过的招式只要演练过一次就会完全记下。」
于悬抓完她的肩头,继续摸她的手肘。「可以算是奇才了,只可惜……」
「可惜怎样?」
「你的骨架不那么适合练武。」
洛行歌叹气了。「确实如此,所以我只能更勤奋一点,毕竟勤能补拙,虽然没办法成为高手,至少可以强健身体。」
于悬想了下。「行吧,一会到侯府,跟你爹问问是否有适合你的剑,如果没有,再给你寻一把。」
「你愿意教我剑法?」洛行歌喜出望外地道。
「你也得教我角力。」
「没问题,一会我再想想咱们要怎么安排时间,毕竟你还要外出工作,时间得抓一下。」她平常闲闲在家,反观他昨天进宫谢恩后直到晚上才出现……「对了,我能弄一套像你晨练时穿的那种衣服吗?」
于悬想起练武时身上穿的是窄袖收腰的劲装,她一个姑娘家穿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想了下,他故意刁难道:「家里有我年少时的装束,我挑个几件让你试试。」
谁知道洛行歌完全没有被刁难的感觉,迫不及待想回家,赶紧挑两件好行动的衣袍。「好啊好啊,等一下回去时你赶紧拿给我。」
天晓得,她已经受不了这些层层叠叠的衣裳和裙子,她要简单且不会老是绊住她的衣袍,光是想想就好期待。
「你……不介意穿我的旧衣?」于悬诧异问着。
她这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他总是猜不到她下一刻的反应和做法。
「不介意啊,为什么要介意?」她不解反问,随即又微蹙眉头。「难道有什么习俗还是规定的什么?不对呀,是你提议的,那代表没问题,是吧。」
她只要有衣服就好,谁的衣服都无所谓。
「姑娘家不会穿男人的衣物,不成体统。」
洛行歌听完觉得好笑极了。「我都嫁你了,你如果应允我,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嘴?」
于悬听她说得理直气壮,有种说不上来又不讨厌的感觉梗在胸口处,暖暖的。
「行吧,你要是不介意就好。」
「喏,你先想好哪个时间要学角力,咱们把时间挪一挪。」一想到可以学他的剑法,她内心的武痴魂又窜了出来。
于悬看着她没再开口,只是任由她眸底唇角的笑意感染着自己。
待马车停在永定侯府门前,于悬刚牵着她下马车,转头就瞧见脸黑得像是被雷打中的洛旭。
「岳父。」于悬拱手作揖。
洛旭瞧也没瞧他一眼,一双眼直盯着宝贝女儿。「行歌,这家伙没欺负你吧,如果有你尽管说,我还镇得住他。」
刚新婚就被岳父当面放箭,于悬当真觉得有些委屈,于是——「岳丈放心,小婿不敢欺负县主,都是任由她压着,不敢轻举妄动。」话落,顺便牵起她的手,紧紧交握。
「等等、等等,你干么这样说话?说什么我压着你……」洛行歌被他一席话吓呆了,结巴得话都说不全。
「说,早上你有没有压着我?」
「有,可是……」
「是不是压得我无法动弹?」于悬笑眯眼,寻衅般地看向洛旭。
「是,可是……」
「……岳丈哭了。」于悬诧道。
「嗄?」还在气他不断打断她的解释,听他这么一说,抬眼望去,果真瞧见她爹眼里两泡泪滚落,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个不停,教她彻底傻眼。
女孩子哭了还可以拍拍头安抚安慰,中年男子也可以比照办理吗?
「侯、侯爷?」晚来一步的曹氏见到这一幕,先是惊呼了声,再看向女儿女婿恩爱的模样,能有什么不明白?「进来吧,怎么还在这儿,赶紧进屋里。」
她招呼的同时,赶忙将洛旭拉到一旁,抽出手绢替他拭泪。
「侯爷,行歌归宁是大好日子,不能哭。」曹氏擦得一条手绢都快湿透,惊诧不已。
「侯爷,快停住,不能再哭了,被人瞧见了,你侯爷威风还要不要?」
「要!」他原地大吼,气势万千,可是一提及洛行歌——「他说行歌压着他……我的女儿怎会做这种事?我没这么教她,干么这么要强……坐在男人身上像样吗?」呜呜,他难受,他无法接受。
「我没坐在他身上!」洛行歌羞得满脸通红。「我只是压着、压着,懂不懂?」
「压着跟坐着有什么差别?」洛旭哭吼着。
「不是啊……我们都有穿衣服,我们只是在角力而已!」
「有穿跟没穿有什么差别?你压在他身上……」洛旭痛哭失声,无法接受女儿这么要强地办了男人。
洛行歌死死地瞪着他,这是她头一次生出想暴打一个人的冲动,为什么不好好听她说话?她都说是在角力,他却不听重点!
「这种事进屋再说!」曹氏甩开嫖雅表现,咬牙低声道,示意门房赶紧关门。
洛旭和洛行歌父女回头一看,发现已有不少百姓围观,他们刚刚的对话……丢死人了!
父女俩掩着脸快步冲进屋里,当然于悬也被洛行歌扯着走,只在门板掩上前,隐隐听见外头道——
「县主不愧是县主,竟能将锦衣卫都督压着这样那样……」
「是坐着。」
「有什么差别?横竖就是都督被县主给强办了!」
于悬笑眯眼,当这条流言在街坊流窜时,他要想想,该要她怎么补偿自己。
大厅里气氛诡谲凝滞,洛旭毫不遮掩杀人目光,死死瞪着于悬,洛行歌则是发狠地瞪着不讲道理的洛旭,至于于悬依旧笑容可掬。
同桌的尚有洛行歌的弟妹,洛行飏和洛行瑶。洛行瑶目光痴迷地直瞅着于悬,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洛行飏则是呆坐着,等着不知道何时才要开动的一顿饭。
曹氏操碎了心,只能赶紧出声打圆场。「动筷呀,尝尝,桌上的菜色全都是厨子新拟的食谱,尝尝合不合口味。」
洛行歌哪里还吃得下饭,想起自己被误解得这么严重,就想再好好解释一遍,可她更怕愈描愈黑。
人哪,一旦不相信真相,说破嘴也不会信,说的就是洛旭这种人。
正忖着到底要怎么解释她爹才听得进去,她面前的碗就被人搁了菜,洛行歌侧眼望去,就见于悬像是心情大好,正忙着给她布菜。
几乎同时,从洛旭那边投射过来的目光更歹毒,于悬脸上的笑意却更浓,彷佛正享受着他的杀人目光。
洛行歌眨着柔媚的琉璃眸子,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默默观察,最终握住了于悬的手。「行了,我没吃那么多。」如果她没判断错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他跟她爹有过节吗?明知道她爹此刻对他极为不满,何必在这当头献殷勤?她都怀疑她爹可能随时抽出一把剑朝他砍来,让她当场变寡妇,还要面对她爹坐大牢的惨案。
只见于悬笑意比平常还要和煦醉人,彷佛已经臣服在她脚边,反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在大家面前别这样抓我,要抓回家再抓,想怎么抓就怎么抓。」
咦?这是哪门子的鬼话?他为什么一直吐出似是而非的话试图激怒她爹?
洛行歌内心呐喊,却无法应对这等场面,不知道怎么阻止身边这个闹事的疯子。
「臭小子!」果然洛旭直接拍桌站起。
曹氏赶忙将他拉住,扬笑道:「新人感情好是好事,好事。」
「好个屁!」洛旭左看右看,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长剑不见了。混蛋,谁藏了他的剑?
「难道要小婿冷落县主较好?」于悬念笑问着。
「你敢!」
洛行歌往旁踢了于悬一脚,用再诚恳不过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央求——够了,可以了,别闹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养出他这种恶趣味来着?
「吃饭了、吃饭了!」快,赶紧吃完,赶紧走人。
她打定主意,却感觉于悬凑得极近,才要避开,却听他道:「你可以问问岳丈这里有没有适合你的剑。」
说到剑,她立刻想到他要教自己剑法,压根没注意到洛旭彻底黑了的脸,笑问:「爹,家里有没有适合我练手的剑?」
「当然有。」洛旭黑着脸,嘴边挂着阴恻恻的笑,话是对着洛行歌说,目光却死死钉在于悬那张碍眼的笑脸上。「想要什么剑都有,看你要怎么把人砍成段还是剁成末,都有!」
「……」武器是拿来防身的,好吗?
「一会爹带你到兵器房挑,要几把有几把。」
「好。」
就在她才应了声好,觉得气氛好像稍微缓和之际,府里的管事突然跑来,一脸局促地站在厅门外。
洛旭本不想理会,可瞥了管事一眼,还是起身走去。
管事压低嗓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洛旭脾气又爆了起来。「今儿个什么日子,他敢上门闹?把他给我缅起来,一会有他好看的!」可是话才说完,他又觉得不妥,摆了摆手道:「走走走,我去瞧瞧。」
「侯爷,我也去。」曹氏见状赶忙起身。
洛旭看了眼,心想有她在应该可以事半功倍,点了点头,对着洛行歌道:「行歌,你吃慢点,爹一会就回来。」
洛行歌本想问他上哪去,可他走得太快,根本来不及问。
「肯定是舅舅。」洛行瑶咕哝了一句。
「舅舅?」洛行歌不解问着。她哪个舅舅来着?淮南王吗?要是淮南王来了,她爹肯定马上把人迎进来,哪可能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又不是欠教训。
「不就是右副都御……」
「行瑶!」正忙着夹菜的洛行飏硬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洛行歌不由看了他一眼。记忆中,她跟这个弟弟相处的状况不好不坏,大概比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要好一点,她想,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爹的偏宠所致。
「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她直接问道。
洛行飏低头扒饭假装很忙,洛行瑶也跟着乖乖吃菜不说话。
「不就是右副都御史上门,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洛行歌没好气地重复道。洛行瑶话虽只说一半,但说了舅舅以及一半的官衔,自己还猜不到?「对了,右副都御史夫人现在状况如何?」
「她前儿个夜里被杀了。」洛行瑶脱口而出。
「洛行瑶!」洛行飏气到拍桌。
洛行瑶瑟缩了下,可怜兮兮地瞟了洛行歌一眼,像是恼她无故问起,害她失言,这下子要被骂惨了。
洛行歌愣了下,压根不睬洛行飏,追问:「怎么会被杀?她不是还昏迷不醒吗?」顶多是救不醒,怎么会用被杀这个词呢?
洛行瑶闭口不言,打死也不肯再说。
洛行歌只好转移目标。「行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说,你如果非知道不可,一会爹来了,你自个儿问爹。」
意思是他们被下了封口令?「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如果是前夜发生的事,昨天去宫中谢恩遇到爹,他早就跟她说了。
「因为觉得是冲着你来的。」于悬凉凉抛下这句话。
她转过头去,一脸讶然。「你怎么知道这事?」
「因为皇上让我着手查办。」他说着,还顺手给她布菜。
洛行歌瞪着他良久,才问:「你昨晚要我问你在查什么案子,说我今天就会知道,指的就是这件事?」
「嗯。」于悬回应她的是连日月星辰都被衬得黯淡无光的灿烂笑容。洛行歌瞪他瞪得眼酸,垂眼思忖着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是冲着我来的?」她跟黄氏半点不熟,冲着她来却杀了黄氏,这到底是怎么牵扯上的?
「回家再跟你说。」
「你不如现在跟我说了。」
「岳丈会怪我。」
「得了,你怕吗?」刚才把她爹气得想拔剑砍人的到底是谁?
于悬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扫向状似专心用膳,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两人,附在她的耳边道:「听我的,回家说,我才能畅所欲言。」
洛行歌抿了抿嘴,以为他大概不想被老丈人太记恨,所以点到为止,可话题每次都只说一半,真的很会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