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他着凉,她将书包里平时备着的粉色薄外套拿了出来,当她将外套轻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了开来,没了眼镜的遮挡,他带着醉酒后的迷醉和狡黠的眼神像夏夜的星空般那么璀璨。
夜风那么的清凉,他的怀抱却温暖结实,他的唇微凉,混合着青草与酒精的气息格外的醉人,只是他在她耳边喃喃的“沫沫”让她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在泥地里,也就是那一次,她决定克制自己不去碰触他的世界,尽可能的远离他。
单恋和暗恋是如此折磨的一件事情,几乎耗光了她全部的骄傲。
“也许我们见过面也说不定。”他低语,越这样想,似乎就真的觉得好似见过面,越看她就觉得越面熟,而不是调查资料里显示的文字和资料,眼前这个女人再活色生香不过。
“我是无名小辈,台大又那么大,吴先生怎么可能见过我?”她急急地打断这个话题,不想再往下说的意图很强烈。
他当然见过她,只是从来都是无视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点也不想再重复一遍当年初恋的苦涩滋味了。
吴书源并不生气,“你和沫沫是同一届的,可以喊我学长,不用这么见外。”
“我想我和吴先生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她的语气又变得冷硬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同一个女人这么不给面子地对待,吴书源推推镜框,有些无能为力,“那好吧。”
这个女人应该与李沫沫年纪一样,毕业很多年了,但比起李沫沫的暗藏心机,她的脸上却依旧有着学生才有的那种稚嫩,一身清纯的洋装,头发乌黑亮丽,没有染也没有烫,皮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一双眼水汪汪的、柔柔软软的,虽然神情上依旧带着一股清淡的清高,可还是掩不住那种天生的是如小鹿斑比般柔弱的气质。
岁月对这个女人似乎格外的优待……让人有一种想狠狠欺负蹂躏的冲动,这个想法浮现,吴书源下意识地摇摇头,真是见鬼了,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呢?他虽然谈不上是正人君子,可是对女人一向挑剔得很,当年除了李沫沫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入他的眼,只是对李沫沫,他一直是以欣赏为主,爱慕则是其次。
这个沈燕如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吸引人的魔力,并且能诱发男人的劣根性,这样想着,吴书源的表情转淡,这样的女人,难怪连李沫沫都忌惮她。
“吴先生放心,我和项瑞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会影响你那位朋友的家庭幸福。”她睁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神态很是倔强。
吴书源未置一词,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关系,只是他做事情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什么事情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知道。”
灯光下,他的容颜透着书卷气,神态平和从容,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沈燕如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顿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他怎会不知道她的资料呢,他可是开征信社的,只要是他想调查的事情,没有得不到的资讯,不然今晚也不会在门口等她了。
她一直不自觉的关注他的消息,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远离这个男人,但实际上只要是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还是能轻易地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此刻她是否该感到荣幸和庆幸,他们终于正式碰面了。
“明天我就走,吴先生大可放心。”沈燕如端端正正坐着,眼眸却半垂,“我不会让大家为难的。”
即使研究过心理学,吴书源还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情绪为什么可以这样大起大落、变化无常。
“你要去哪里?”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他还是神差鬼使地问出了这句话。
去哪里?沈燕如自嘲一笑,“只要不是这里就好。”
南部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不管是出于自尊心还是其他,她都不可能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回到家乡,父母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一直认为她在台北发展得很好,况且如果回去,面临的不仅仅是闲言碎语,还会被抓去相亲。
相亲,多么遥远的词,除了残酷的暗恋和烦恼的纠缠,她还没有尝过爱情的甜美,却有可能要以这种直接、简单甚至有些草率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涯,心里多少是不甘愿的,但更多的是害怕。
但不回去的话她又能去哪里呢?在这里她没有真心的朋友,女性朋友防着她,男性朋友除了项瑞冬,她还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谁,干脆就一个人生活吧,刚开始可能会有些累,但至少不会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
可是独立生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租房、找工作样样都需要钱,而她频繁的跳槽、搬家,身上几乎没有剩余的钱了,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任何一种令她满意的方案。
吴书源见她沉默不语,结合最近调查所得来的消息,多少能猜到她的一些想法,“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她的声音冷冷的,“我不需要怜悯。”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珠如黑琉璃般泛着冷冷的光华,配合那张娇媚又天生有着些许清高自傲的脸,莫名让人产生一股保护yu/。
这个女人是与生俱来的妖精,最特别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魅力。
吴书源叹了一口气,“这么晚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站起了身。
沈燕如跟在后面送他出了门。
关门的时候,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潇洒的在名片上写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沈燕如盯着他的手犹豫着,而吴书源也耐心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发起善心来了,他一向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任何一切只为达到目的,而今天他却有点多此一举了,尤其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很领情。
“谢谢。”她最终接下了名片。
吴书源吁了一口气,心里感到一阵轻松,“那么,晚安。”
沈燕如倚在门边,望着他突兀地说:“吴先生,你是我见过最专情的男人。”
吴书源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沈燕如看他表情变化,微微一笑,和缓中带着忧伤,“爱上一个人,求而不得却还能甘愿为那个人做任何事。”语气稍顿,她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住他,“那个人可真是幸福呢。”
吴书源收起了惊异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清雅的笑,“的确。”
沈燕如眼眸里那一点点的光亮便一点一点地灭了下去,吴书源静默地望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那么,晚安。”她的语气平平,一说完就将门砰的关上。
吴书源望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而沈燕如背靠着门,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反覆看着手中的那张名片,上面是清雅的字体,一如那个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沈燕如暗叹一声,最终将那张名片丢在垃圾桶里,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牵绊,就连那年夏夜星空下的一个拥抱、一个吻,他也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么现在他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联系了,是谁说过,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或是求之不得。
吴书源就是她沈燕如此生求之不得的那一个。
◎ ◎ ◎
第二天,沈燕如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了字条给项瑞冬,再将手机一关就离开了。
项瑞冬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一点,意气、自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初收留她的时候就高调得很,弄得绯闻满天飞也全然不在意,现在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为了避嫌而离开,他肯定不会让自己走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找不到自己,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口才可以说服他,而且她累了,她该尝试另外一种生活了。
台北的夏天还是那么的炎热,天空万里无云,毒辣的阳光晒得人心慌,沈燕如在路旁的树荫下走着,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
存款已经所剩无几,而且那是留着应急用的钱,不能轻易动用,钱包里的钱也不多,虽然可以向项瑞冬开口求助,以后慢慢还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现在一想到吴书源的眼神……沈燕如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依赖别人了。
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理应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把握好未来的方向,她再也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的牵扯和纠缠。
她只希望未来的自己能有份简单而忙碌、充实的工作,有一个安稳的家,有个会对自己好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宝宝,那么一切就圆满了。
可是梦想总归是梦想,一想到眼下的困境,沈燕如只觉得烦恼极了,炎热的夏日,她才走一小段路就觉得有点累,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一支甜筒,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慢慢吃着香甜美味的冰淇淋,舔一口,冰凉柔滑的感觉稍稍抚慰了她有些烦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