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瞧瞧我家的模样,像是请得起厨子的富贵人家吗?”上官融融一边说话一边又舀了一匙,依样画葫芦的靠近他的唇。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曹奕这回倒是坦然的张开口,将一匙粥吞入肚内,“那敢问姑娘的家人呢?”
“我爹娘在四年前相继过世了,现在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从上官融融甜美的笑容里找不到一丝哀伤,有的全是她对未来满满的活力。
“那你靠什么维生?难不成你的父母有为你留下一笔财产吗?”这小姑娘那双小小的白皙双手能做得了什么事?
“我爹娘没有留下钱财,不过他们留下了店面以及做包子的技巧和固定的客源给我,所以我完全不愁吃穿。”上官融融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将热粥放入他的嘴里。
她透亮的大眼里有着无比的生命力,她的眼神品透无瑕,让曹奕对她充满了异样的情感。
也许是他在宫中见遇太多娇生惯养的公主了,成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无事可做时便串串门子,互相谩骂,因此眼前这为了生活而努力的女孩,在他眼底看起来符别的耀眼。
“店面都是自己打理的吗?”曹奕不明白自己对于这救命恩人怎会如此好奇,只是看着她自由自在生活的模样让他感到有趣极了。
“不是的,我的包子店还请了一名唤作小花的女孩来帮我,现在她人就在外头卖包子,所以我才有时间能进来看你醒了没。”上官融融很仔细的为他解释。
“原来如此,还真是麻烦姑娘了。”曹奕吃下最后一口咸粥,朝她轻扯着嘴角。
“别客气,不过你……”上官融融审视着他,偏着头,可爱的努了努丰厚双唇,“你应该很少笑吧?”
“我?”曹奕眼底有些许的疑惑。难道他笑起来真的如此不真诚吗?
身为禁卫军统领,他身负皇宫内院的所有安全,而且他还是摄政王私底下派遣为他铲除敌人的得力助手,他的压力、他的责任非比寻常,所以久而久之,他忘却了怎么开怀大笑,也遗忘了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也许上官融融说的是,他真的很少开口笑来显示他的友善,因为他的心是冰封的,那无法对谁道出的沉重责任感以及对家人的失望,让他渐渐的以冷漠来武装自己。
“从你一醒来到现在,我们之间也谈了好几句话了,虽然你的态度非常友善,但是你却鲜少露出笑容。”上官融融望着他,粉色的双唇下露出一排贝齿。
她水灵的眼底瞧不出丝毫恶意,有的只是真诚的望着他,当下,他的心感觉到一丝温暖,由他的心窝向四处流窜。
“姑娘还真是观察入微。”曹奕扯起嘴角浅浅的笑着。
他从来就不喜爱被盯着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刀砧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是对眼前这天真的小女孩而言,他的不舒服感觉似乎就不受用了。
他自己都没发觉,当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时,他的心竟然会有幸福的感觉。
“我每天都要和许多人接触,所以对人的观察会比较深入一些。”上官融融望着他。现在的他虽然刚毅下巴上有着一夜长出的些许胡碴,但深邃的五官以及锐利的眼神却无法被其掩盖一分一毫。
曹奕扯着浅笑不语。
“你说我观察人微实在是太抬举我了。”瞧他不说话,她只得说些什么来填补两人之间的安静。
“别这么说。”曹奕低哑的嗓音终于发声。
上官融融那双灵动的大眼盯着他,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彼此,这时,不知为何,她急忙别开眼,站起身将圆凳拉回原本的位置,佯装忙碌的模样。
“想再吃点东西吗?”她发觉他似乎看透她的无谓动作,只好硬着头皮说话。
“我还想再吃一碗粥可以吗?”他又不是姑娘家,只吃一碗粥怎么能填饱肚子。
“当然好啦!你等等我。”上官融融急忙转过身,捧着已空的碗往外头跑去。
当他的视线消失在她的后背时,她才靠在墙上喘着气,心跳如擂鼓。
她不知道当自己的眼对上他深如子夜的黑眸时,会是如此胆怯。
奇怪了,她又不是没有跟男人眼神接触过的经验,每次她那双灵动的大眼都会诚恳的望着同她买包子的所有人,无论是男女老幼、样貌粗犷或是青年才俊,她总是能一视同仁。
唯独他,怎么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调?
躺在房里的曹奕眼神盯着上官融融娇小的身躯又蹦又跳的消失在房门口,头上系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响音,像是能使他放松的乐曲股,令他的心情平静不少。
他闭上眼将头靠在床架上,听着外头上官融融可爱的嗓音正与另一个女孩对话着,他总是生硬的嘴角又忍不住轻轻扬起。
“融融姊姊,你怎么又盛一碗粥给他吃。”年仅十五岁的小花噘着一张嘴,十分舍不得将好吃的咸粥分给躺在里头不认识的男人。
“他是个大块头耶!我看这整锅粥都不够他吃了,更何况是一碗粥。”上官融融望着小花,双手还不忘忙着盛粥。
“真是的,融融姊姊,你就是心地这么好,所以才把他拖回家里治疗。”
小花跟着上官融融卖包子也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她老是看着上官融融三不五时用抱或用拖的方式,把一些受伤的小猫、小狗、小鸟、小兔子等等,能够想到的动物都带回家治疗过,并将泰半积蓄拿来买药治疗动物,当时她也觉得上官融融的心肠实在非常好,因此常常加入治疗动物的行列。
不过今天一早,小花在平常天未全亮的时间准备上工时,赫然发觉这回上官融融的爱心居然由动物发挥至人类身上——
天微亮时,小花站在店门口准备开门入内烧水好蒸包子,远远的就看见上官融融娇小的身躯死命的拉着一条沉甸甸的东西往她走来,当她跑上的要帮忙时,才赫然发现,上官融融拖行的东西,居然是浑身浴血的男人!
当场吓傻的她只能赶紧帮着上官融融将这男人拖回屋内。
两个小女孩手忙脚乱的为他清理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袍,接着上官融融悄悄的到隔着店铺有三条街的“长春药铺”,找将她视为女儿的林大夫,偷偷的为这来路不明的人诊治。
“笨小花,如果当时你也跟我一样看见这男人的话,你一定也会想要帮助他的。”上官融融捞了好几条肉丝放人碗里,笑望着一脸扼腕的小花。
“如果我知道他那么会吃的话,在帮助他之前,我就会好好考虑。”啊啊啊……她的肉丝呀!一天只能吃两条的肉丝竟然就让他白白抢去了。
小花噘着嘴,大眼瞪入屋内,真希望自己的眼神有喷火的功能,好把那躺在床上吃她肉丝的男人烧个精光。
“你这呆子。”上官融融知道她的心正在淌血,但是现在病人最大,所以任何能补元气的东西都理该先让给他才对。
“我才不是呆子,我看真正呆的是融融姊姊。”小花瘪着嘴,小声的嘀咕着。
“你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上官融融明知从小花的嘴里只会听见谩骂,但她还是开口问,因为她明白小花只是舍不得罢了。
“没什么啦!”小花也知道帮助受伤的人是责无旁贷,可是她们两人赚钱却是不容易呀!将白花花的钱花费在连名字、连住家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身上,她说什么都无法释怀。
虽然长春药铺的林大夫为上官融融打了很多的折扣,但是那男人的伤口深及见骨,所以他需要大量的药石以及补充体力的昂贵食材,她们只是卖包子维生的平民百姓,怎么会有闲钱来治疗他。
不过小花相信,就算上官融融身上没有多少积蓄,她也会二话不说的全数拿出,或是想破脑袋生出钱来,只为了救活躺在床上的男人。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到里头喂他吃饭,就麻烦你到外头顾一下店面。”上官融融说完话,端着热粥便要入内。
“融融姊姊。”这时,小花开口唤住她。
自从见到那男人身上的伤口后,小花的话与心一直悬着,无法踏实。
“怎么了?”上官融融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小花望了望四周,才小声的说话,“我们收留他应该不会怎样吧?林大夫说他身上的伤是刀伤耶!所以他会不会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如果他真的是被官兵捉拿的犯人,我们这样就是藏匿人犯,被发现的话,我们两人就死定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放心好了,林大夫是不会出卖我们的,就算他真的是被官兵捉拿的犯人,林大夫也会在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们的,到时候再想办法不就成了。”上官融融很努力的给了小花一个放心的微笑,转身便走入屋内。
其实她的心不需小花说便早已惴惴不安,她明白现在躺在屋内的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活生生的男人,还是一个身负重伤的陌生人,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总不能要她开口赶重伤的男人离开吧?若是这样,她的良心绝对会过意不去,但是不开口要他走,她又得让小花沉浸在担忧情绪里头,这两难的局面困扰着她,让她两道眉全纠缠在一起。
听力甚好的曹奕早已将救命恩人与另一名女孩的对话听入耳内,他知道自己给这两名天真的女孩添麻烦了,但是当下他就算想走,身上的伤口也无法让他能说走就走,这让向来独行的他感到怔忡。
上官融融一走入内,原先满怀忧愁的可爱面容立刻换上粲然的微笑,她又拉着圆凳靠近他,漾着笑意的粉色唇瓣画出一条弧线。
“久等了,趁着粥还热着时快吃吧!”上官融融舀起一匙咸粥往他嘴里送去。
一回生二回热,曹奕这次很干脆的张开口吃入咸粥,他咀嚼了一会后再吞入第二匙,没多久,一碗满满的热粥又这样进入他的肚子里。
“还要吃吗?我炉子上还剩下很多呢!”上官融融望着他,只怕人高马大的他会吃不饱,到时伤就不易好。
“不用了,多谢姑娘的款待。”光两碗粥怎么能填饱曹奕的肚子,但是他明白眼前这心地善良的女孩正说着反话,这教他怎能张口说要再吃呢?
他的出现已经给她带来极大的困扰了,所以在他还没能身体力行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吃少一些,好减少她的开销。
“是吗?”上官融融黑白分明的眼眸仔细的审视了他一番,想要从他刚毅的脸上找到有无说谎的痕迹。
“是真的,我已经吃鲍了。”这小妮子不相信人的功夫还真是一流,让他不得不开口佐证。
“喔!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了。”上官融融收起探询的目光,挂着笑容又将圆凳收回原来的地方,“那我到外头忙了,要乖乖休息喔!”
“我会的。”曹奕轻扯着嘴角。
上官融融又捧着碗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把这里的宁静留给了曹奕。
他那双深邃的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流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鲜少扯起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这是在自嘲自己呀!
他的心早已冰封,从不准让任何的暖意渗出他用冰冻防备的心,但这回怎会在生平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身上感觉到“温暖”两字?
是错觉吧?
没错,这一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