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向晴出门后再谈,行不行?”阿丰苦著脸,叹气问。
他以为他们至少会晚个几天,让他有时间整理一下状况,谁知道这群天降神兵出现得这么无声无息。
“怕什么?你监守自盗呴。”灿灿凉凉问。
“我……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没错,奸夫通常都有苦衷。”灿灿语不惊人死不休。
怒焰高张,蓝天向前跨了一大步,两百公分的身高顿时在阿丰身上造就强烈压力。
“呃……阿天,这是大大,你家儿子。”阿丰忙把护身符往前送。
在接触到儿子那双和自己像极了的眼睛时,狂怒迅速平息。这就是他的儿子?向晴闹了很久,逼他去看医生、拜观音,想要生的儿子……
凶恶褪去、温柔来袭,他的食指让儿子握住,小小的掌心、大大的力量,把老爸眼底的戾气除尽。
两个月的婴儿会长得这么大?会吧,他家老爸比人家高,儿子当然不同一般。骄傲在胸口酝酿,粗手粗脚的他,首度认识慈祥。
“他叫大大?小小是谁?”灿灿凑过去,想捏捏大大的脸,蓝天抱著儿子闪掉了。
“他的双胞胎弟弟,两个人长得不像,小小比较像妈妈。”阿丰解释。
“大大、小小,你是帮狗还是帮猫咪取名字?”灿灿一句话又把蓝天的火气挑出来。阿丰把他的儿子当成猫狗?浓眉紧蹙,阵阵寒意窜上阿丰的背脊。
“你告诉我,一切顺利!”
阿架和向晴的汽车发动声才响起,蓝天就迫不及待发难。
客厅里面,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刚从鬼门关绕回来的武弟,没有人想错过这场好戏。小小在鬼火手上,小帅哥在他怀里睡得份外安心,他们的感情已经培养半个月,连亲生老爸都比不上。
大大被魅影抱著,他扳动他的手指头,观察他的手指头长度和手掌厚度,研究哪种枪枝最适合他,也许等周岁的时候,弄一把来给他当生日礼物。
“我没骗你。向晴的身体很好,她生了双胞胎儿子,她和老爹处得很棒,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阿丰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近乎心虚。
“然后?”他抬高下巴。
蓝天抬高的是下巴,但阿丰看见的是他抬高的拳头。
“我照顾她,我把她带离了海边木屋,律师转移到她名下的财产,我一毛钱都没动,这段时间,她吃的花的用的,我通通报公帐,你交代我的事,我通通办到……”他嘻皮笑脸、避重就轻,期待能躲过阿天的拳头。
“你为什么变成她丈夫?”蓝天一针见血,他要听重点不要旁枝末节。
“说到这个……”
阿丰对著魅影拚命使眼色,要他把大大塞回人家老爸手里,他恳切希冀,抱小孩的父亲比较不具杀伤力。
“说!”蓝天没耐心等他吞吞吐吐。
“你离开那天她神志不清,穿著睡衣就跑到马路上去,我开车回木屋时,看见她被一辆汽车撞倒。”
“你说她撞得不严重。”
“是不严重,只有手肘破皮。可是她却一直昏迷不醒,我想也好,先把她带走吧,不然麦基的人回来,我肯定没办法招架。然后,我就带著你们家那两只狗和睡美人,一路开回台北,没想到……”
“怎样?”
“她一醒来就冲著我叫木头。”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明明是灵芝怎么会变成木头。
“为什么会这样?”
“简单来说,向晴启动了她的防卫机制。”
大伙儿看著他,眉形扭曲,很显然他的解释还不够简单。
“有人说,那叫选择性失忆,她记得自己和阿天之间的所有细节,记得乖乖、坏坏、海边木屋,记得你擅长电脑、爱喝矿泉水,却不记得你的长相。”
“你是说,向晴下意识遗忘阿天?”魅影问。
“我看她是在惩罚阿天,说不定,她是在演戏。”灿灿质疑。
“不,她的确是遗忘了。阿天和灿灿离开、跟她离婚这件事,带给她很大的冲击,她根本没办法理解、接受,没办法带著那段记忆继续生活。
“于是潜意识里,她直接跳过那一段,在脑袋里面把它们删除,用一种让自己最好受的方式过日子。我是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她迅速把我和木头做结合,认定我是让她过三年幸福日子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否认?”魅影问。
“在发现向晴怀孕且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下?不,如果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阿天不把我砍成三段才怪,说实话,向晴怀孕的过程并不顺利。”
阿丰偷看蓝天一眼。他的解释好像、似乎、仿彿……让自己脱离了暴风圈。
“所以我扮演阿天,照顾她、陪伴她,让她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段时间,我研究很多关于失忆症的文献。”
“可以让她好起来?”
“大脑是个很复杂的器官,你无法预测它下一步会有什么反应,有人试过用催眠法把遗失的记忆翻出来,效果不错,但复元的过程中,病人会相当痛苦,有一成的病人虽然恢复,却得到躁郁症。阿天,你打算这么做吗?”
蓝天沉默不语。他真的伤她那么深?
他太蠢,还以为女人心和电脑一样坚韧,程式错乱可以重新再来一回,只要他平安回来,所有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他始终相信向晴爱自己和他爱的一样深;他相信只要对她解释自己的苦衷,她就会无条件原宥。没想到……命运竟然开他一个大玩笑。
“除了催眠,没有更好的做法?”屠夫问。
“我说过,人脑是很复杂的器官,说不定哪一天,她自己突然醒过来,等待是另一种做法。”
“为什么向晴那么排斥我?”黑鹰问,这个问题存在他心底很久了。
“你也看出来了?”阿丰耸耸肩。“我想过好几个答案,最可能的答案是,你和阿天都是魁梧的大个头,她排斥的不是你,应该是阿天。”
“那她为什么也讨厌我?”灿灿插话。
“她讨厌你?怎么会?”她的话引发阿丰的兴趣。
“刚才她经过我两次,两次都故意转开头不看我,还皱鼻子、挑眉头。”虽然很多女人对她的长相很嫉妒,但向晴不是嫉妒而是厌恶。
“真的假的?所以她对你有残余印象。”阿丰敛眉深思。
“你是说,她记得我是抢她老公的狐狸精?”
“也许,说不定被你刺激刺激,她就记起来了。”
“我再当一次坏女人?这么简单?”
“可以试试。”阿丰不排斥任何可能性。
“如果不行,你们觉得绑架大大、小小怎样?”屠夫插话。
“到时候她就会向阿天求救,阿天看起来比阿丰灵光得多……”
“再不行,阿丰直接和她上床,床第之间的差别就大了。”鬼火出馊主意。
“就怕到时候向晴欲罢不能,就算记起阿天,也要死巴住我这根‘木头’。”阿丰对自己的男性雄风可是很有自信的。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越讨论越热烈,从艰困的任务中解脱,所有人都需要找点乐子,蓝天和向晴刚好可以提供新乐趣。
“都不许做任何动作,维持现状。”蓝天一喝,大家同时噤声。
“不动作……向晴什么时候才能记得你?”
“我不介意等待。”
“不介意等待,也不介意阿丰每天在向晴的房间过夜?”黑鹰凉凉问。
一道冷冽目光扫过,射得阿丰浑身起鸡皮疙瘩,急得他赶紧自清,“向晴和宝宝睡床、我睡沙发。我发誓,我对向晴没有野心。”
“十个月,对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你不怕再继续下去,会摩擦出意外火花?”鬼火说得更凉。
蓝天起身,往阿丰方向走去。
他连忙高举十指,对天发誓,“我、我……不会……”
“狼人总会碰到十五月圆。”屠夫说,蓝天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知道,我是享乐主义者,我痛恨睡沙发,痛恨……”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当然这句话,阿丰没敢说出口。
“你还有多少借口可以找?之前告诉向晴,怀孕不适合行房,现在说夫妻同床会伤害婴儿纯稚的心灵,接下来咧?你在等待向晴恶虎扑羊,到时就有理由装无辜吗?”
鬼火一说,蓝天的脸上青红交加。
“阿天,你不可以对恩人动手,没有我,向晴和宝宝都很危险,你知道,大大小小可是比一般的胎儿还要大只,都怪你的遗传基因……”话没说完,就让蓝天揪住前襟拉起来,情急之下,阿丰急道:“你要干么?不爽的话,就催眠嘛,我又没说不行……”
“以后,向晴睡著,你就给我退出房间。”
“呃……好啊,我没意见,小事、小事咩。”蓝天松手,阿丰吐气。
“自讨苦吃了吧,说什么恨比爱容易放手,这下子,是谁放不了手哦。”灿灿轻嗤一声,落井下石。
蓝天脸色凝重,默默走到窗边,对著窗外蓝天,今天的天空有些忧郁。
*
十几个人的大餐桌上,笑声连连,只是家常菜,却吃得一群老在外面包餐厅的男女心满意足,三下两下,把每个盘子扫光光,好像几十年没吃饱的难民,就连注重身材的灿灿也添了两碗饭。
老爹说:“向晴在的这段日子,让我觉得有家的感觉真好,我决定退休了,阿天,我和你一起回南部好不好?”
蓝天同意老爹的说法,向晴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觉,她是个贤妻良母,在这个女人必须和男人抢钱的时代里,她传统得太物以稀为贵。
向晴忍不住窥觑蓝天。他也住在南部?他的家对面有没有一座海洋,他会不会在晨曦间带著两条狗和一个女人去跑步?想到这里,几幕模糊光影突地跃上,下意识地,她摇摇头,把那些模糊场景压回去。
“不好,我只有一个房间。”蓝天没说谎,现在多了两个小孩,他开始考虑,要从哪里做增建。
“你以为钱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不能买下附近的土地,和你当邻居。”老爹一笑。
“随你。”他没意见,只要他们别打扰他和向晴的生活就好,但是打扰……对她而言,他会不会是她和“木头”之间的打扰?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老爹!”灿灿撒娇说。
“好啊,只要你别招惹太多的苍蝇。”老爹笑著拍拍她的手,这群孩子都是他收养的,只有灿灿一个女孩子,从小他就对她多几分溺爱。
“你把我说成花痴了。”
“谁说不是?!”向晴不自觉地说了句,喧闹声中,没有人听见她说什么,但隔著阿丰的蓝天听见了,他的听力特别敏锐。
一个几不可辨的微笑浮上脸庞。也许阿丰说得对,灿灿是向晴的刺激,整个下午,她都不让阿丰和灿灿独处,只要看到他们两个在说话,她就木头、木头叫,把阿丰叫回自己身旁。
向晴的妒意表现得很过份,激得灿灿很不爽,要不是蓝天恐吓她,灿灿不整向晴才怪。
“我吃饱了。”鬼火满足地伸伸懒腰。
“我也吃饱了。”
一群人纷纷放下碗筷,准备到客厅进攻那两盘看起来很好吃的水果。
把向晴当菲佣?蓝天不爽。
“黑鹰、魅影,你们负责整理厨房,地板拖干净一点;灿灿、屠夫,你们去洗碗筷;阿丰,你带向晴到客厅休息。”
蓝天很客气地饶过几个病号和老人家。
“喂,你叫我去洗碗,我的玉手只能碰电脑……”灿灿抗议。
他大步抢上前,冷眼低声问她,“你的意思是指我老婆命贱,她的手就不是玉手?”
“好啦,知道啦。”她瞄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进厨房里面。
向晴看著大家动手帮忙,一点点开心、一点点惬意,她已经当很久的菲佣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著想。
难得地,她走到蓝天身边,虽然还是不喜欢大个儿,还是对巨人心存排拒,但她看著他,露齿一笑,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三个字,简短又单调,但他用尽了自己所能释放的柔情。
“我……烤了一点派,你想试试吗?”那是她专为“木头”准备的,别人都没份。
听见她的邀请,蓝天的双眸瞬间发亮。“我可以吗?”
“派?”阿丰也听见了,一脸愁云惨雾。甜食是青春的最大杀手啊,他真搞不懂,为什么向晴老是烤派给他吃?然而,看见阿天闪闪发亮的眸子,他懂了,原来是大木头造的孽。
“当然可以。”
“谢谢。”
“不客气。”
他们像陌生人,对话的方式很生疏,但蓝天已经很满意,至少她看他的眼光不再带著畏惧与些许敌意。他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
等待,为难不了他。
向晴进厨房,蓝天凝视她的背影,他发现,原来光是看著妻子的背影,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阿天……”阿丰在他眼前挥手,把他的注意力捞回来。
他憎恨被打扰,口气不善,“做什么?”
“你喜欢吃派呴,通通交给你,我一个月吃五次,吃到很想吐,何况甜食危害皮肤,我要去躲起来啦……”阿丰话没说完,看见蓝天警告眼神,他把话缩回去,垂头丧气。“好啦,我吃一块。”
蓝天嘴角微扬。
所以他是假木头,真木头就算一个月吃三十次,也会觉得向晴的派让人吮指回味,别说危害皮肤,他愿意用糖尿病、高血压去换向晴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