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躲起来,躲着,好好理清这复杂的一切,而且她的手好痛,痛得她差点忍不住落泪。
「爱薇!」
一个男人在身后唤她,她惊得当场将身子蜷缩进花丛后。
「爱薇。」安书雅走过来,试图拉出吓坏的她。「你怎么了?干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走开,走开!」她歇斯底里地拍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他震住,怔怔地看着她苍白的容颜,过了好片刻,才扬起沙哑的嗓音。「你怎么了?爱薇,发生什么事了?」
赵晴没说话,说不出话来,瞳神黯淡,双手环抱自己,不由自主地阵阵冷颤。
她彷佛有些明白了,为何沈爱薇会憎恨自己的父亲,甚至厌恶自己的丈夫。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爱薇。」安书雅试着碰她,刚触及她臂膀,她便发出一声闷哼,他警觉不对劲,拉高她衣袖,原该白嫩的肌肤竟浮现一片片青紫的瘀血。「怎么会这样?是谁弄伤你的?」
「你不要碰。」她再度甩开他,眼眸一酸,莹莹含泪。「很痛。」
他又惊又怒。「是谁打你的?」
她摇摇头,咬唇不语。
而他蓦地恍然大悟。「是你爸吗?」
赵晴轻声哽咽。那个男人不是她爸,她的亲生父亲不可能会是那种人!
安书雅定定地望她,月光昏蒙,她看不清他深不见底的眼潭是否沉浮着对她的怜惜。
「走吧!」他低声道。
「不要!」她惊慌地摇头。「我不要进去!」
「我们不进去。」他对她微笑,那笑,温柔似水。「我们回家。」
安书雅找到岳父岳母,编了个借口,说是妻子头痛不舒服,他要先带她回家。
沈夫人听到这话,假装关心地问了两句,沈玉峰则是不置可否地瞥了女儿一眼,跟着不耐地挥挥手。
「好吧,你带她走吧!别坏了客人的兴致。」
就这么一句话,赵晴得以脱身,在安书雅的护送下离开。
车上,两人都静默不语,安书雅稳重地开车,速度控制得宜,由他开车的架势,便知他是个冷静从容的人物。
赵晴偷觎他,想着如果他问起沈玉峰为何打她,她该如何回应,但等了好一阵子,他问都不问。
是不愿提起,徒令她伤心,又或者是漠不关心?
她蓦地感到怅惘,撇过头不再看他,木然地望着窗外。
夜色苍茫,车子驶过一段又一段弯路,终于来到山下热闹的街道,忽地,手机铃声清脆作响。
他戴上耳机,接电话。「什么事?」
赵晴下意识地竖耳倾听。
对方像是说了一长串,安书雅微拧眉。「值班医生怎么说?」他停顿,等对方报告。「好,我马上过去。」
断线后,他向她解释。「医院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什么事?」她好奇地问。
「有个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有些状况,我担心可能是术后排斥,得过去看看。」
这么严重?「那你开快点啊!」
安书雅瞥她一眼。「你坐好。」落下叮嘱后,他立即踩油门加速。
突如其来的后座力令赵晴差点坐不稳,急忙抓紧车顶的把手,她这才知晓,原来这男人也会飙车的,而且飙起来不比那些专业车手逊色,双手娴熟地操控方向盘,车体转动灵活,犹如野生动物,急速奔驰。
不到二十分钟,他便赶到医院。「你在这里等我!」
他丢下车,也丢下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进医院后方的住院大楼。
赵晴尚未从方才的飘车中回过神来,呆坐了几分钟,才将车子停靠到角落,交代门口值班的警卫一声,也跟着进住院大楼。
她搭上电梯,来到位于较高楼层的外科病房.询问护理人员。「安医生呢?」
「喔,他在ICU。」
已经送进加护病房了吗?赵晴蹙眉,直觉情况不妙,她并非护理人员,不能接近ICU,只能在附近探头探脑。
病人家属匆匆赶来时,急救已经结束了,病人顺利脱离了危险。
家属感动地频频向他道谢,而他依然是板着那张酷脸,面无表情。
不论家属对他是辱骂或答谢,他一样是那么酷,身为医生,就该抹煞所有的喜怒哀乐吗?
赵晴怅惘寻思,看着他将后续的照护交给值班医生处理,一面脱下白袍,随手丢给一旁守候的护士,转过身来,正巧与她相对。
她对他嫣然微笑。
他愣了愣。「你怎么上来了?」
「我不想一个人呆呆地等,所以上来看看。」她细声低语,若有所思地睇他。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托起她臂膀,她吃痛,不禁一颤,他倏地警觉。
「抱歉。」他歉意地扯扯唇,改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她以为他要带她离开,可他却是将她领进休息室,亲自拿了去瘀血的药膏过来,卷起她衣袖,在她瘀伤处涂抹。
「不用那么麻烦了。」她想缩回手。「只是一点小伤。」
他不由分说地拉回她的手。「女人不是最爱漂亮的吗?搽上这药瘀血才会散得快。」
他用指尖点了少许药膏,轻轻地在她伤处抹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按摩。
药膏凉凉的,涂上去感觉很舒服,瘀伤处也不那么刺痛了。
他搽过药,在敷药处吹了吹,才慢慢卷回她衣袖。
她怔忡地望他,他察觉她的视线,抬头一看,两人目光相接,心头同时感觉电流窜过,一阵奇异的酥麻。
气氛暧昧,两人一时都找不到话说,安书雅默默收起药膏,在洗手台将双手洗净。
她注视着他洗手的背影,忽地幽幽扬嗓。「都是这样吗?」
「怎样?」他回头。
「你都是这样只要医院一通电话,就算三更半夜也要赶来吗?」
他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沉默数秒才回应。「这是医生的责任。而且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以前当住院医生的时候才真是要随Call随到,如果是值班当天更几乎别想有睡觉的时间。」
「是吗?」她柔声感叹。「医生还真辛苦啊。」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所有工作都是这么回事。」他刻意淡化。
赵晴微笑。
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样说,他看起来就不像那种喜欢夸耀自己的男人,有些人在这种时候会天花乱坠地吹嘘一番,争取认可或同情,他不会。
就像他面对那些病人家属责骂时,不为自己辩解,感谢时,也不因此居功。
这种个性,该怎么说呢?是低调内敛,还是天生冷感?
她凝视他。他愈是坚持戴着淡漠的面具,她就愈想将那面具撕破……
「为什么想当医生?」她忽问。
他更惊讶了,半晌,才半嘲讽地回应。「你今天怎么了?这是在出某种考颢吗?」
「你答不出来吗?」她幽默地反问。
他不说话,眉峰微拢,墨眸闪烁着异样神采。
皱眉是他的习惯吗?为何他总显得这般忧郁不开朗?
他生活里没有一点点快乐吗?不懂得享受人生吗?她真想看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摸样,他笑过吗?
他为何成为医生?为何非得到这家医院不可?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想更深入地了解他、探索他的内心,但,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不要陪我喝酒?」她笑笑地提议。
他怔住。「你说什么?」
「我说,」她眉目弯弯,笑颜如花。「我们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