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百货公司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她,就是仲玲的妹妹,也就是好友口中的知名编剧小姨子,真是久仰大名了。
只不过,先前她义正词严警告他教育小孩子不能太过放纵,看她严谨的态度,还让他一度以为她的职业可能是个老师或是什么社工之类的人士,可事实与他所认为的,好像有点差距。
严洛华到现在只要想起那天,在好友住处所见到的素颜佳人和她身上的皮卡丘图案衣服,总是会不觉莞尔,只是那天她招待的茶水是苦涩的、饼干是软烂的、笑容更是虚假冷漠的,佳人彻头彻尾的轻视、不满态度,不禁让他苦笑。
想想也是,都怪他一时失察,才会造成了这么大的疏忽,所幸仲玲母女均安,否则他确实难辞其咎。
不过她生气、硬是要和他作对的模样,倒是在她刚直的脾气中增添了一丝可爱……想着,严洛华不禁又笑了。
「严律师你一直笑,那是否代表这案件你有把握了?」在严洛华的办公室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当事人,心急的问道。
伤脑筋,大概是委托人的陈述过于琐碎冗长,他才会不小心神游太虚去了。
为了维持应有的专业形象,严洛华不着痕迹的敛下心神回道:「张先生,毁谤罪不是说告就能提告的,要有相关的人证、物证和……」
他大约说明了要点,眼看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开口结束今天最后的咨询。
「很抱歉,我晚上还有事,今天的咨询只能到此为止,至于答案如何,明天我会给您回复。」严洛华阖上资料,起身送客。
人家大律师都开口下逐客令了,当事人也只好摸着鼻子走人。「那严律师,我等你的好消息!」
「OK,我让秘书送你,慢走。」严洛华将桌面的公文收入公文包里,打算提早打道回府。
今天是童童新保母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他还是尽早回去看看好了,以免人又被那小鬼给气跑了。
果不其然,当他将车子开进门禁森严的住处停妥之后,方一上楼,便和夺门而出的女老师撞个正着。
「林小姐,你还好吧?」他连忙展臂护住踉跄的来人。
年约三十出头,梳着包头的女老师,一抬眼看见是雇主,便开始歇斯底里的吼道:「啊——我、我不干了﹗」之后,一溜烟的逃命去。
严洛华揉揉泛疼的眉心。「这个礼拜的第四个……」即便他开出了相当优渥的条件,新老师最长也撑不过两天。
用磁卡刷开门板后,就见严家童手里捧着一只绿油油的小青蛙,他俊脸当场垮下。
「你到底又对新老师做了什么事?」他不禁质问。
这时严家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无辜的道:「我只是和她介绍我的好朋友而已,她就不高兴的跑出去了,我也不晓得老师在气什么呀?今天如果换作是仲玲老师,她就不会这样了。」
严洛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像管仲玲一样,不怕这小子古灵精怪花招的老师?
就在他叹息之余,稍早才出现在脑海里的倩影,再次浮现脑海——等等,或许她可以﹗
但就算她有办法制住童童,他要如何才能消弭她对他的成见,和说服她接下童童的保母一职呢?
也许可以请仲玲帮忙。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去当童童的保母!」
一道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祥和的气氛,直直劈向了正在冲泡牛奶的管仲玲。在妹妹强烈的气焰之下,她仍旧是好声好气的劝说。
「你不是打算暂时不接剧本,想休息一下的吗?那么就趁这段难得的空档时间,帮洛华一个忙嘛!」
「帮一个忙?姊,你倒是说得轻松,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他的忙?」管宸君撇唇道。
「你不是也很喜欢童童吗?怎么要你带他,你却百般的推辞?」管仲玲不明白,为什么任凭她说了老半天,也打动不了妹妹的心?
「喜欢和带,那是两码子的事。」管宸君从沙发上抱起圆润可爱的小外甥女,郑重申明,「我已经有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外甥女了,我想玩小孩子的时候,就来这里像这样子逗逗她,玩累了拍拍屁股闪人,省时又省力,干么要自找麻烦。」
「现在你会这么说了,上次你不是还嫌妞妞的哭声只会摧毁你的灵感?可童童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大孩子,比较懂事,你只要在他下课回家后盯着他吃饭、写完作业,再帮他温习一下功课,其他的时间都是你自己的。」管仲玲不厌其烦的继续游说妹妹。
「何况你暂时不接剧本,不就得搬出电视台的工作室?以你的个性,若搬回家里住,一定会受不了爸要你回去当老师的要求,洛华的家很大,可以提供你免费的食宿,空闲时间,你也可以想想下一档的剧本该怎么写,两全其美这样不好吗?」
看姊姊为了严家童努力说服她,管宸君敛眸直言。
「姊,既然你这么重视童童,就更不该要我去当他的保母。」她叹气道:「如果我有资格胜任,就不会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去当编剧了!你难道不明白我的苦衷吗?」
虽说创作也是她的兴趣,可比起当老师这个从小的志愿,这只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姊是和她最亲近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情呢?
管仲玲好言相劝,「君君,那件事绝对不是你的错,我和妈一直都很希望,你能藉由这次带童童的经验,走出过去那件事带给你的阴影。」
「姊,你不用再说了,我不希望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在我的手中又……总之,就是不行!」覆着的长睫,掩不去内心里不断涌出的罪恶感。
「童童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管仲玲忽然语出惊人。
管宸君一阵错愕。什么?怎么会这样?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害他了。」虽是心疼,但她还是很鸵鸟地说。
见妹妹如此固执,向来温婉的管仲玲也不禁气结。「好吧,你不带童童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继续带他好了。」
闻言,她大力反对。「什么?姊,你自己带妞妞都已经快忙不过来了,要怎么继续带童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回去写赚钱的剧本,妞妞要吃奶了,我先带她进房间。」抛下话后,管仲玲从妹妹的手中抱回小孩。
小奶娃的香气与体温忽然从怀中骤失,管宸君的心也随之产生了种细腻的感觉,就好像是再次失去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似的。
她想抚平心间那股漫无止境的空洞,却不知该从何着手。
「本庭宣判,由于罪证不足,被告当庭无罪释放,如有异议者,仍可于日后再上诉……」当法官执起法槌敲下,庭上审理的案件也跟着告一段落。
下了法庭,回应了当事人的感谢后,胜诉的严洛华踏出法庭,却听见了助理的哀鸣。
「阿刚叔叔,你骗我!管老师明明就没有要回来带我,她生小宝宝了,根本没空照顾童童。」严家童的语气里难掩小小的失落。
「呃……这个、这个明明就是管小姐打电话来说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严洛华的法务助理陆刚,支支吾吾的说明。
「所以阿刚叔叔就是骗子,我要叫叔叔告你诈欺。」
这口吻是耳濡目染的成果吗?再照顾这小子下去,他就要没好日子过了。「我的小祖宗,拜托你饶了我吧!」
就在陆刚头痛的求饶之际,一旁的严洛华终于看不过去的开口告诫。「童童,你不可以对陆叔叔那么没礼貌,听见了没有?」
「是陆叔叔先骗我的!」严家童抗议。
这时一旁冷不防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嗤笑,「啧啧啧,这就是刚刚在法庭上唇枪舌剑、意气风发的严大律师的侄子吗?真是不简单啊﹗」来者语带褒奖,神情却出乎寻常的轻蔑。
「原来是邱律师,看来方才的败诉,使得你的心情不太好。」严洛华扬起了一抹笑,从容回道。
「哈,不过就是件小官司而已,我还不放在心上呢,倒是听说令侄子出类拔萃得很,在短短时间里就换了不少的老师,真不愧是大律师的侄子,果然和叔叔一样难搞。」邱上进故意问:「今天他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老师又被气走了吧?」
「童童才没有气走老师,是老师怕、怕……」严家童想为自己反驳,却一时答不出话。
「是怕你吧!哈哈哈。」邱上进把握这难得的机会,毫不客气的大肆羞辱他们叔侄俩。
忍耐到了极限,怒气在严洛华锐利的眉宇之间快速聚合,正当他打算开口回以反击时,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划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童童,不好意思,老师来晚了。」方才他们的谈话内容,管宸君可是全部听见了。
为了不使自己众叛亲离,今日她可是奉大姊之命前来法院接童童回家,结果说巧不巧的撞见了这开战场面。
眼前这个看来衣冠楚楚的男人,没想到这么过分﹗自以为是能言善道的律师,就可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欺负小孩吗?
「麻烦你靠边闪开。」她眼神鄙夷,随意的挥了挥手,就像是在驱赶什么蚊蝇似的。
「啧,你不会是这小子的老师吧?难怪一样没礼貌。」邱上进不屑地挪动脚步,让出走道。
管宸君绕过了他,走到严家童的身边微笑的抱起他,才旋身道:「那也要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呀﹗」她意有所指,「如果对方只是个会欺负小孩的男人,那么根本没必要尊重他,大律师你说是不是?」
邱上进霎时气得面红耳赤,接不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