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家伙听出他上一次想传达的讯息,至少有点脑子了,要不他真的很难相信小家伙是他儿子,小家伙可聪明着呢。阎明巍不怀好意的道:「你不用猜了,对我来说,他就是我儿子,虽然没有娘照顾,我这个爹当得也不尽职,无法时时陪在身边,可他很能干很懂事。」
「谢谢你将他养得这么好。」
「……」这家伙真的很令人生气!
卢诚安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阎明巍行礼,「还请阎将军出手相帮,如今连晋王妃都在找人了,我很担心她会抢先一步找到,如此一来,当初的真相很可能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我会考虑。」真相石沉大海也与他无关好吗!
卢诚安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走过去放在阎明巍手边的几案上,「这上头的名单有唐婆子的亲人,也有她在英国公府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人,我不知道是否有助于你寻找唐婆子,还是先帮你备下了。」
「……」他明明说会考虑,又没有答应,这家伙未免太懂得顺竿子往上爬。卢诚安再一次恭恭敬敬的行礼,附上一句「劳你费心」,便告辞离开。
阎明巍根本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回来回来,他又没答应,可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明摆着不让他拒绝。
站在一旁的阎成见状差点爆笑出声,其实小主子不只容貌像英国公世子,那种一旦打定主意的执拗也是不相上下,而主子看似很有当爹的威严,很多时候拿小主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是韩大姑娘在小主子面前还能坚持得住。
阎明巍当然也看出来了,心里更加郁闷,怎么觉得儿子快要跑走了?
这种情况下,阎明巍觉得自个儿很需要某人的安慰,接着他就起身出门了,阎成先是一怔,连忙跟上,他又苦了,只能闻着香气,却吃不到。
*
面粉加了鸡蛋,再加上盐水来和,和出来的面团偏硬,醒上片刻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大圆面皮,接着切成条状,撒上一些细细的玉米面,将面条全部抖散防止黏连。
锅中的水烧开,放入锅中煮熟,过凉水,捞出之后,放入青菜豆芽,数到一百八十捞出沥干。连同面条一起放入碗中,撒入葱末、蒜末、辣椒、酱油、盐,最后将烧开的热油浇在上头。
滋啦一声,香味四溢,取后再加点醋,这就是一碗油泼辣子面,不过,韩凌月并不是制作宽面,而是筷子粗细这样宽度的面条,方便筷子夹取。
「这真是太好吃了!」阎明巍深刻体会到一件事——儿子令他操心,娇妻令他幸福,可是,目光一不小心瞄到床上的小人儿——大剌剌的张开四肢摊平在床上,幸福感瞬间龟裂。
「他为何睡在这儿?」阎明巍指控的看着韩凌月,要睡,也是他先,怎么可以让这小子抢在前头呢?
「下午作噩梦,吵着晚上要跟我睡。」
「你就由着他?」根据他的了解,她很有原则,妥协向来是别人的事。
「他梦见遭我遗弃。」韩凌月很无奈,为了洗刷「冤屈」,她能不屈服吗?
「……」难道小家伙察觉到了吗?
「小家伙醒过来就不好了,你赶紧走吧。」
「我是爹,干啥迁就儿子?」阎明巍越看越恼,真想走过去戳他。
韩凌月微微挑起眉,「谁惹你不开心?」
「那位世子爷要我帮忙找唐婆子。」阎明巍从怀里抽出信函,扔在几案上,气呼呼的又道:「还很好心的准备了一份名单给我,什么唐婆子的亲人,关系比较密切的人,这不是认准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吗?」
「唐婆子……是当初抱走孩子的人?」
「应该是,世子夫人生下孩子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找个人,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阎明巍忍不住瞪人,「我为何要帮他找人?」
韩凌月摇了摇头,彷佛是在说:我支持你拒绝帮忙,接着状似随意的道:「换成是我,绝不会长途跋涉投靠亲人,躲藏当然也要待在自个儿最熟悉的地方,一来方便打听消息,二来有个风吹草动,我才知道往哪儿逃跑,总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阎明巍若有所思的轻蹙着眉,「你认为唐婆子根本没有离开京城?」
「我又不是笨蛋,明知出事之后,人家最先找的就是我的亲人,我不但跑回去自投罗网,还祸害他们,这说得过去吗?再说了,离开亲人那么多年,我可不知道他们的品性是否一如当初,万一不是我投靠他们,而是他们成为我的麻烦,我岂不是从狼口跳到虎口?」
闻言,阎明巍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唐婆子肯定没有离开京城,不过,无论英国公府还是晋王府,识得她的人必定不少,这几年她如何不曝露行踪?」
「其实上个妆掩饰一下就能避开大部分耳目,不过肯定有人相助,要不什么都靠自己,只怕早就教人发现了。」
阎明巍轻轻敲着信函,「这份名单还是有用,是吗?」
「当然,除非他们的关系不在明面上。」
「不在明面上?」
「这些大户人家的奴仆都很机灵,明面上的关系不见得是真正的关系,有些是建立在私底下,某一方面来说,这可以说是给双方留后路,对彼此都有好处。」
怔愣了下,阎明巍不由得笑了,祖父不就在宫里建立了几个关系,如今这些关系都在他手上,而这些关系当然是见不得人的。
「怎么了?」
「你说得对极了。」
「这是当然。」韩凌月满满的「后来者」的骄傲,宅斗的书可不是白看,接着她伸手拍了拍阎明巍的肩膀,很坚定的道:「好啦,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你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唐婆子的。」
「……」他怎么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韩凌月假装看不懂他脸上的迷惑,他意见再多,还不是会帮忙找唐婆子,这当然不是为了确认小家伙的真实身分,而是要找出那个杀害小家伙的恶人,究竟是什么理由容不下一个孩子?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阎明巍已经忘了今夜来这儿干啥,反正吃到油泼辣子面,这一趟算是值了,当然,若没有那个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小家伙,他的心情会更好。
临走之前,阎明巍忍不住走到床边,戳了戳小家伙白嫩嫩的脸,再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子,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韩凌月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唇角一抽,虽然过去就听人说过,男人的身体里面住了一个孩子,不过,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
韩凌月能想到的事,纪安蓉也想到了,这些年她在后宫也建立了几个关系,不过明面上丁点牵扯也没有,唐婆子难道没有这样的关系吗?
「王妃,这名单有什么问题吗?」张嬷嬷见纪安蓉阴晴不定的盯着名单,觉得刚刚交差的喜悦全没了,一颗心又被高高的提起。
「嬷嬷,这些都是唐婆子明面上的关系,想必英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吧。」
「这是当然,要不春喜也查不出来。」张嬷嬷不安的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只是,唐婆子真只有这些关系吗?」
闻言,张嬷嬷吓了一跳,「王妃怀疑春喜有所隐瞒吗?」
纪安蓉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本王妃是在想,唐婆子会不会有那种不为人所知的关系?」
张嬷嬷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唐婆子年纪不小了,长得不怎么样,又不如齐嬷嬷得二姑奶奶看重,应该没有人愿意跟她有首尾。
纪安蓉一眼就看出张嬷嬷的心思,不由得恼怒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本王妃是说,她有没有认干女儿或干儿子?」
「原来是这个啊……老奴觉得应该没有,不然春喜不可能不知道。」张嬷嬷难为情的一笑。
「你确定奴仆认干亲都会摆在明面上吗?」
怔愣了下,张嬷嬷不确定的道:「就老奴所知,奴仆认干亲通常都是私底下,除了关系很亲近的人,通常不会有人知道。」
「本王妃觉得唐婆子投靠的可能就是这种关系,而不是明面上的关系。」纪安蓉敲了敲榻几上的名单。
张嬷嬷总算明白主子的意思,「这种事春喜不好査,而且,闹得动静太大了,春喜在调查唐婆子的事势必会惊动二姑奶奶。」
纪安蓉知道确实如此,可英国公府只有春喜这条线。
迟疑了一下,张嬷嬷小心翼翼的问:「王妃要不要请王爷帮忙?老奴觉得这事交给王爷,只怕几日就能查出来了。」
「不行,王爷若追査原因,我还能瞒得住吗?」
「可单靠春喜,只怕查不到唐婆子私底下的关系。」
静默了片刻,纪安蓉豁出去的道:「你去找义帮。」
「王妃不是不想将义帮扯进来吗?」
「事到如今,本王妃没得选择了,再不快一点,本王妃担心英国公世子抢先一步。」她了解自个儿的妹妹,既然已经对阎家小公子的身分起疑,她必然会想法子找出唐婆子,而找人的事她肯定会求助英国公世子……说不定他们已经猜到发生何事,甚至联想到她身上了。
张嬷嬷也想明白了,只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若是王爷和王妃夫妻同心,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纪安蓉何尝不知道陷入今日的困局缘于何处,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张嬷嬷赶紧将这事办了,她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思绪越飘越远。
*
虽然阎明巍坚持不承认阎文旭与英国公府的关系,可英国公世子夫妇已经认定阎文旭是他们的儿子,英国公世子夫人更是忍不住来看儿子,尽管总是有借口,不过她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小家伙,周遭的人还有谁看不出来的?只是大伙儿看不明白这当中的关系,当然,这不包括小家伙儿在内。
「小小年纪就喜欢望天长叹,这样真的很不好。」韩凌月伸手摸了摸阎文旭的头,接着挨着他在台阶坐下,「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又不是缺衣少食,难道不应该开开心心的过每一日吗?」
阎文旭斜睨了她一眼,老气横秋的道:「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她能懂他的心情才怪,上一世她身体不好,也不曾像他这样不好好当个孩子。
略一思忖,韩凌月决定充当一下心灵导师,虽然自觉见识贫乏,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学问,当然,说话之前得先摸摸头,营造良好的气氛,「小家伙,快乐是一日,难过也是一日,你要快乐还是难过?」
阎文旭给她嫌弃的一眼,「谁会喜欢难过?」
韩凌月好想捏人啊,这熊孩子绝对是破坏气氛高手!
「是啊,这是选择的问题,每个人都想当聪明人,可是又往往将自个儿困在愁苦的思绪当中,这是为什么?」
阎文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告诉她:你实在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不懂呢?
韩凌月见了,不由得唇角一抽,心灵导师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胜任。
「身不由己,你懂吗?」
这小子将她当成小孩子训话吗?韩凌月板着脸转头看着他,声音清清冷冷,「不要说什么身不由己,你有事就直接说出来,懂吗?」
阎文旭立马变成小可怜,那双桃花眼彷佛要喷出泪来。
「……你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吗?」韩凌月很庆幸他是五岁的小屁孩,要不,怎么招架得住桃花眼的攻击力?
阎文旭双肩垂下来,小小声的问:「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是吗?」
韩凌月差点一头栽下台阶。小家伙,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敏锐?
「……你怎么不是你爹的孩子?」
「你别想骗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为何觉得他们在绕口令呢?韩凌月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摆出为人母的姿态训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知闲言闲语不足以尽信,因为几句闲话就愁眉不展,这不是傻了吗?」
「我是听你们说的。」
韩凌月一脸错愕。
「你们利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说话,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明明睡得都打呼了,怎么还听见他们说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看起来明明是一颗白白胖胖的包子,为何说起话来老像一颗老面馒头?韩凌月忍不住抬头望天,好想叹气哦。
阎文旭挑衅的扬起下巴,「你怎么不说话了?」
韩凌月脑子飞快的转动,可是面对现实,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薄弱,只能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感受,「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你不单单是你爹的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
阎文旭紧抿着嘴,看起来很忧郁,教人好心疼,韩凌月很想将他搂进怀里,不过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有些事必须自己面对,别人无法帮忙。
半晌,他低声问:「你真的当我是儿子吗?」
「当然,你不是想吃什么,我就做给你吗?」
「你常常讨价还价,不愿意做给我吃。」
噎了一下,韩凌月清了清嗓子道:「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想吃什么,我会努力满足你。」
阎文旭欢喜的跳起来往下一跃,站在台阶最下面,「我最喜欢韩姊姊了。」
「……」她怎么觉得自个儿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算计了?
「我想吃酱油手撕鸡。」
「……你不是昨日才吃过吗?」韩凌月不知道自个儿如何找回声音,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他,为何最近的对战力如此差劲呢?
「我就是喜欢酱油手撕鸡啊,快快快!」阎文旭迫不及待过去扯她的手。
「……好,我们去做酱油手撕鸡。」韩凌月僵硬的起身走下台阶,随着他去小厨房,此时脑海莫名的回荡起某首歌的歌词——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