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饱了。”
“这么快?”霍家婶婶一愣。
“余小姐,书在哪里?”他开门见山地问。
余容贬了贬眼,扬了掮长长的睫毛,有一丝娇弱又无措。
“霍先生,你很讨厌我吗?怎么好像……迫不及待签完名要走的样子呢?”
“我还有事。”他丝亳没有被说中心思的心虚。
“唉。”余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霍玄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冲动,反而浑身寒毛纷纷竖了起来,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自小就见惯了那些花精柳怪狐妖桑弱弱娇滴滴的手段,所以他只要一看到类似气质的女人就退避三舍,全身警戒。
“书。”他索性摆出万年寒冰的脸色,就不信吓不退对方。
“白阿姨……”余容可怜兮兮地望向霍家婶婶。
“咳,容容好歹是个女孩子,你怎么对人家这么不客气?”霍家婶婶只得出来主持公道。
“婶婶。”他微愠地皱起眉。
“这次是你不对,实在太没有绅士风度了,我跟你叔叔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看着婶婶坚持的神色,满心郁闷不悦,还是只得勉强再拿起筷子,“我最晚八点就得离开。”
余容和婶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笑得好开心。
不知怎的,霍玄心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错觉吧?
入夜之后,唐秋生把自己穿里得跟头熊似的,不但有羽绒衣、牛仔裤、靴子、围巾还有毛帽,背后还背了一个野战包包,腰间环带挂着两支手电筒,一支手用,一支备用,还有老社长给她的符水和防狼喷雾;她详细地看过上头标示的成分,里头辣椒的成分强到足以辣瞎一头大象,々是居家旅行必备防身圣品。
唐秋生就这样穿戴一身,顶着刺骨寒风骑着机车上了大肚山,在经过山路转弯时,她努力对跟前飘过的山岚白影无动于衷,因为不想还没开始探险就先自己吓死自己。
现在东海碉堡已经被拆除得差不多了,剩下没几座,地下密道的入口也大多湮没在乱草之中,花了她好一番力气才找到其中一个。
看着底下黑幽幽的洞口,她吞了好几口口水才鼓起勇气攀爬那生锈的铁梯,慢慢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可怕的寂静包围住她,她每走一步,背上冷汗就狂冒一分,等到好不容易踩到实地之后,狂悸的心跳声已经塞满了耳际,她紧紧抓住铁梯边缘,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敢打开手电筒,照向前方路。
好,好恐怖。
幽深脏乱的地下密道有不知名的诡异味道,强力灯光照射处,有个小小黑影飞窜了过去,她心脏吓停了一瞬,勉强辫认出了那是只老鼠。
老天爷啊,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其他大学生也要来东海碉堡夜游探险呢?
要是身边有人陪还好一点点,可是现在冰冷幽寂的地下密道里只有她一个人,前方手电筒光线没有照到的地方,黑沉沉得像是张大了嘴的野兽,不怀好意地等着吞噬她。
“现在爬上去应该还来得及吧?”她声音低微颤抖,喃喃自语。
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唉,不知哪来的似有若无的叹息在她后脑勺响起,彷佛还带着一镂冷风。
唐秋生倏地僵住了,脑中有一刹的全白,过了几秒后才干巴巴地小声问:“请、请问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周遭越来越冷的诡巽寒意,她自强力手电筒灯光下,清楚见到了本该气窒不通风的地下密道里,忽然吹起了一道旋风滴溜溜地打转着。
她全身寒毛一炸,惊恐地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
哈……
有东西在她耳垂旁冷冰冰地呵了一口气,随即喋喋喋地笑了起来。
肉……新鲜的肉……
惊恐到冻结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老社长的声音--
记住,听到声音就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可是来不及了,下一刻,她眼前一黑……
在此同时,远在市区另一端的霍玄手上的笔条地一僵--
“怎么了?”余容不顾他反对地坐挨得很近,正充满崇拜地看着他签名,却见他签完了三本后就静止的动作。
霍玄心里有些莫名地乱了起来,几次想稳定心神,却发现有种异常的寒冷藏自丹田处直直窜升上心头,隐约可听见自体内深处传来一阵啪啪啪的雷爆轻响声,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他心脏一抽!
这种感觉……只有在他高中时出现过一次,那次是他一个最好的同学深夜在地下道过见了鬼魅,几乎回不来……秋生。
他目光锐利如刀,霍地站了起来,大步匆匆往外走。
“霍先生,你要去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余容被他脸上凶悍森冷之色惊得有些花容失色。
他懒得浪费时间停下来回答,置若罔闻地迅速冲出门去。
“玄玄怎么走了?”自楼上捧着相册下来的霍家婶婶疑惑地问。
余容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
黑色休旅车如箭般飞射了出去,霍玄稳稳掌控着方向盘,猛踩油门,努力按捺下心里焦灼激动慌乱的不安,强迫自己凝神专注,意聚印堂。
九娘婊,艳姨,牡丹姨,你们在哪里?
诡异的是平常起心动念即来的精怪们却一个都不见,他的心越绞越紧,呼吸粗重了起来。
“该死!”
他想也不想立刻拨了唐秋生的手机,却只得到了“您拨的电话没有回应”的讯息。
到底是没有开机?还是收不到讯号?或是……出事了?
难道真的是秋生……
他只觉有只无形的大手极住了自己的喉咙,心脏跳得越急越猛,脚下油门踩到底,迅速往她家方向飘去。
才拐进她家巷子,却看见那栋日式平房漆黑一片,不似有人在的迹象。
他的心直直地往下沉去。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了有简讯的提醒音,他立刻抓过手机开了简讯,上头只简单却不祥地出现了几个字。
东海碉堡。
他心一跳,急急查寻这则简讯的来处,赫然发现来电显示竟是刚刚还屡拨不通的唐秋生手机号码。
这下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他立刻倒车迅速退离巷子,转道直奔大肚山方向。
“这个笨蛋!不是叫她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给我的吗?话都当耳边风了,等找到人后,非好好修理一顿不可!”霍玄又惊急又气愤,咬牙切齿低吼着。
他眉心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了,彷佛有什么即将破额飞升而出。
强抑着焦虑和惊惧,他数不清闯过了多少红灯,又被多少测速照相拍个正着,却不管不顾,满心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东海碉堡。
在休旅车的车头灯照射之下,有辆孤零零的机车停在草丛边,他急切地下车奔了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密道入口。
他想也不想迅速攀爬了下去,彷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奇异的默契引导着,再加上天生夜间能清楚视物的能力,霍玄完全不需要任何光线,脚步坚定地往某条特走的通道奔去。
右转,再右转,再左转……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那令自己惊怒得几乎目皆欲裂的一幕--
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唐秋生被某种无形力量压在墙上,脚尖离地,身体周围泛起点点刺目惨然的幽幽青光。
有个黑色巨大的影子正在她身边游移着,自黑暗中传来了垂涎的声音,它好似饥肠辘辘,迫不及待享受美食,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放开她!”他盛怒难当地大喊了一声。
那巨大黑影缓缓地回过身来,看不见五官,却仍旧发出了那狰狞贪婪的吞咽声……喀喀……咽嘟……
肉!
霍玄及恶地冷冷盯视着跟前鬼物,是魑魅,一种山林异气浊邪而生的妖物。
但是这只魑魅显然吞噬了长年阴寒的地气及各种死不瞑目的恨魂怨魄,反倒越发凶厉万分。
魑魅离得唐秋生太近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不慎,万一惹得那魑魅凶性大发,唐秋生就危险了。他眉心的灼热感烧炽得像火焰一般,心神却瞬间冷静镇定了下来。
“放她走,我可以帮你净化引渡。”他低沉地道。
吃……肉……咽都……
魑魅黑暗影子越发暴涨,一瞬间彷佛笼罩了大半密道,一股冰寒刺骨的旋风凶狠地直扑他面前。
他一凛,愤然地低咒一声,“别逼我……”
该死的,他真不想这么做!
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在那带着腥臭的寒风刀片般切刽而来的刹那,两手迅逄结了一个霍家道印,双手食指指尖紧贴眉心火焰窜烧之处,而后大吼一声--
“破!”
那朵火焰随着双指拈起,凌空飞射而过,小小的馅色瞬间轰然化成了巨大火网,牢牢捆缚住了措手不及的魑魅。
在魑魅惊恐尖啸声中,但见那巨大黑影恐惧痛苦地扭曲着、抽动着,腥臭之气被烈火燃烧得弥漫空气中,令人无法呼吸,渐渐地,黑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淡,最后在一记爆炸的炫目光华中,瞬间魂飞魄散消逝一空!
霍玄彷佛浑身力气被抽空般摇晃了一下,可是下一刻自体内深处不断窜烧蔓延的烈火熊熊而起,周身极阳至刚气馅上窜丹田,上涌眉心,熟悉的感觉再度降临……
可恶可恶可恶!
他总算勉强维持脑中最后一丝清明的自制,大步奔向颓然瘫倒在地上的唐秋生,手指有些颤抖地轻触她的鼻端下方,在察觉到那微弱却平缓的呼吸时,紧绷纠结得疼痛的心终于得以松弛些许。
“太好了,你没事……”他喃喃,目光忧虑中再掩不住一抹温柔地注视着她。
霍玄像是唯恐碰碎了珍贵瓷器般地小心翼翼抱起她,双臂紧紧拥住她微冷却柔软的身子,没有沿着原路回去,反而一步一步地走向某条可以直接通往出口,不需攀爬的秘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