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就赢虽是有孕之人,但肚子还没大起来,身形依旧轻盈,脚程颇快,一路跟着来到距离街市有点路程的僻静小路。
看着两旁的萧条老旧房舍,显然住在此处的人生活并不宽裕。
“区夫人,就快到了。”男子回头再跟她说了一声,“真是抱歉,要你走这么远。
她温和一笑,“别这么说。”
而后她跟着他转进一条幽巷。
“就在前头,那有着一扇朱漆木门的就是我家。”男子说着的同时已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
夏就赢赶上他,“大哥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媳妇儿跟两个孩子,他们都在家守着我娘。”
媳妇跟孩子都在,却听不见说话声,她想,许是老人家的离世教他们措手不及吧。
“大哥,”她诚恳地道:“若有什么困难,我定会帮忙的,你莫担心。”
男子一听,连声感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感谢区夫人,区夫人请。”
夏就赢点头,迈出步伐,往他所说的那户人家走去,突然,一块布蒙住了她的鼻子嘴巴,她一惊,本能地用力挣扎,可很快的她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这时,从朱漆大门的房子里走出来另一个人,“行了?”
“行了,推出来吧。”男子一手托着她,催促道:“快点。”
“知道。”另一人回到屋里,很快的推出一具棺木来。
两人七手八脚的将昏迷的夏就赢放进棺木里,驾着马车载着棺木一路往城郊而夏就赢在摇晃中慢慢恢复了意识,一时之间,她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皮,像是沉睡已久,身体无法立即苏醒一般。
她感觉自己在一个移动的物体上,没多久,持续的移动停止了,接着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惊觉眼前一片黑,手一摸,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头箱子里。
顿时,她的思绪惊醒讨来,想起在她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她记得她接受委托,到一户宅子要商讨治丧事宜,然后就……天啊!她被绑票了?
许是她区府夫人的身分引来亡命之徙的觊觎,想绑架她以勒索赎金。
她太大意了,她不该只身跟着陌生人走,她应该……一切都太迟了,不管如何,她已经给区得静惹祸了。
夏就赢用力拍打木箱的顶盖,放声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是谁……”
“哟,醒了?快打开,可别闷坏了夫人,否则我可很难跟那家伙交代。”
陌子男子说完话,她就看到木箱盖子慢慢被移开了。
虽是黄昏,光线已温和许多,但待在黑暗好一段时间的她,一时适应不了,不自觉眯起双眼。
夏就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待眼睛适应光线后,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木箱里,而是躺在棺材里。
好吧,躺棺材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惊吓的,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区夫人,委屈你了。”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性格男子眼眸带笑,看来聪黯。
另外两个人,一人是找上夏家说要治丧的男子,至于另一人她没看过。
她怒视着性格男子,“你是谁?你绑我来是想威胁我夫君吗?”
性格男子先是一怔,然后开怀的笑了,“嫂子真够胆识,从棺材里爬起来,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吓哭吧?可你还这么呛。
“你到底是谁?”夏就赢一顿,刚才他喊她什么?嫂子?
她狐疑的看着他,她不怕,那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恶意。
“嫂子莫惊,在下齐浩天,是得静的拜把兄弟。”
“齐浩天?”
夏就赢听区得静提过这个人,他来去无踪也来去匆匆,据她所知,他是侯府世子,深受圣上重用,之前还为了查人口贩卖的案子来过赤石城。
为了办案,他也没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人,她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原来你长这样?”她打量着他。
“哈哈哈!”齐浩天朗声大笑,“希望没教嫂子失望。”
“你到底为什么将我绑来?这里是哪里?”
“我是受得静所托。”他说。
闻言,她一怔,“什么?”区得静叫他绑架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嫂子还是先从棺材里出来吧,得静应该快到了。”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夏就赢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嫂子稍安勿躁。”齐浩天好整以暇的在这小宅院里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看他一副不打算为她解惑的样子,也不再浪费口水。
这时,远远传来马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在宅院前停下,却是辆她不曾见过的马车。
她才想着到底还有多少她不认识的人要来,就见区得静从马车上下来。
“得静?!”她惊喜的大叫,迈开步子就要朝他跑去。
区得静连忙制止,“赢儿,别跑,你有身孕。”
她听话的停下脚步,等着他走向她,待他来到她而前,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紧紧抱住他。
区得静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不舍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夏就赢抬起头,不满的瞪着他,“没有,我只是很生气、很困惑。”
齐浩天笑着插话道:“得静,你可讨了个有八颗胆的媳妇儿,没见过从棺材里醒过来还那么凶的。”
“躺棺材她有经验。”区得静难得也开起玩笑。
“得静,快跟我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区得静拉着她坐到一旁的石椅上,“别急,事情要从你坏了慕曦跟柯霸的好事开始说起。”
“那哪是什么好事?慕曦哪能嫁给那种人!”夏就赢非常不以为然。
“可你坏了姑丈的计划。”他接着娓娓道出周适才对他及祖母心有不满,想藉由跟柯家结亲以巩固势力,却意外被她破坏而心怀怨恨。
她听着,一脸惊讶不解,“这跟你将我绑来这儿有何相关?!”
区得静蹙眉一笑,然后无奈长叹。“说来,姑丈的怨恨其来有自,多少也要怪祖母太过传统,常在他们面前说什么血缘或是本家外姓等等的话,听久了,怨怼也就加深……”他顿了一下,续道:“姑丈对祖母不满,认为祖母亏待他,区家对不起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
“五年前,我将布庄交给姑丈及学贤打理,也是为了稍稍消强他心中的愤恨,就连他在帐上动手脚,中饱私囊,我也总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我不能姑息他,因为他企图对你下毒手。”
夏就赢惊愕的瞪大双眼,“对我下毒手?你是说……”
“姑丈跟柯霸往来密切,我是知道的,但不久前,全赢告诉我他看见姑丈从柯府出来,又跟柯霸在晁兴茶楼见面,席间还有一名面生的男子,引起我怀疑。”
他接着又道:“我派人密切监视柯霸及姑丈,并私下接触了跟他们在茶楼碰面的陌生人。”说到这里,他看向骗夏就赢说家中老母亲过世的男人。
夏就赢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是你?”
男子点点头,“就是我。”
“原来姑丈见我们感情融洽,事业亨通,你又怀上了孩子,于是嫉妒加上愤怒,决定联手柯霸置你于死地。”
她难以置信,没想到周适才的心这么狠。
区得静浓眉一揪,目光变得冷冽,“他们怕找身边的人会犯行败露,于是找上了外地来的陌生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运至城郊的乱葬岗埋了。”
听见这骖人听闻的毒计,夏就赢的背脊一阵寒凉。
若不是夏全赢注意到,区得静又有警觉,她可能真被埋了,造成一尸两命的惨案,想到这儿,她不禁两腿发软。
她恼怒的瞪着那跟柯霸接触过的男人,“若不是我夫君找上你,你就会帮柯霸埋了我了吧?”
男人连声否认,“不不不,夫人误会我了,一开始柯霸开出的价码确实很吸引我,可我并没有立刻答应,只说会考虑。”他看向区得静,续道:“后来区爷透过齐爷找上我,要我合作,我这才回去找柯霸。”
“嫂子,他这话可不假。”齐浩天一笑,“我能作证。”
“他说的都是真的。”区得静接着又道:“那时刚好浩天来找我,我便请他出面帮忙,毕竟我不方便现身。”
夏就赢沉吟片刻,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打算演一出戏,让姑丈自己露出马脚。”区得静说道:“此时姑丈跟柯霸都以为你已经被埋了,你就当自己真被埋了吧。”
她不解地望着他。
“这辆马车是浩天的,没人知道我出城,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带着你入城。”区得静轻轻揽着她的肩,“这些时日,你就到浩天的别馆待着,我自有安排。”
夏就赢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赤石城。
区家一片愁云惨雾,夏家也一样,当日目送着女儿跟着陌生男人离去的黄娘更是哭断肝肠,自责不已。
区得静疯了似的到处寻她,还去了其他城镇的铺子跟茶楼找人,更命人将夏就赢的画像跟寻人启示贴满了大街小巷。
为了寻妻,区得静无心事业,连茶楼都暂时委任周适才打理。“得静,你放心,姑丈一定会好好帮你看着生意,你尽管去找侄媳妇吧!”
周适才拍拍胸脯,要他放心,同时也关心他,要他保重身体。
一个月过去了,夏就赢就像是沉到海底的石头,无影无踪,区家四处查访,却不曾有人看见她最后的身影。
不多久,流言四起,城里的人都在议论夏就赢可能又被克死了。
这些传闻传进了区府,周适才见诡计得逞,窃喜不已。
这日晚上,他回到府中,看见几个婢女跟仆役围拢着,他心想必定又是在议论区得静克妻之事,便偷偷捱过去听——
“欸,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说话的是潇湘苑的婢女秋香,“是我们院里的小梅看见的,她还因此病了两天呢?!”
“天啊,好可怕。”
“其实……我也看见过。”另一名婢女珠花怯怯的说。
“什么?珠花姊,你也撞见了?”
“是啊,”珠花一脸惶恐不安,“前不久,我夜里起来小解,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的哭声,我因为好奇就循着声音去找,结果我看见夫人她一身泥巴,七孔流血。”
其他人一听,吓得脸色瞬间刷白。
“我当时很害怕,急急忙忙的就跑走了。”珠花续道:“我觉得夫人的样子看起来很冤……”
“冤?你是指……”
“就是看起来很恨,好像死不瞑目一样。”
“太可怕了,别说了。”
几个婢女吓得直搓手臂。
“说真的,我也觉得夫人应该是死了。”秋香说道:“只是……她是怎么死的“难道是第一任夫人跟第二任夫人作崇?是不是夫人跟爷太恩爱了,她们嫉妒呢?”
“天晓得,总之……”
“你们在胡说什么!”
周适才突然大声斥喝,把众人又是一吓,随即全都低下头去。“姑爷……”
周适才指着他们骂道:“不干活,在这儿嚼舌根,信不信我让太夫人把你们都赶出区府去?”
“姑爷,我们不敢了。”大伙儿低声下气的讨饶着。
“还不快滚!
他一声喝令,几个人一哄而散。
偌大的花园只剩下周适才一人,一阵晚风袭来,他不自觉背脊一凉,他下意识的看看四周,风吹树梢,地上的树影像是人影摇电晃动,想起刚才那些仆婢们的对话,他还真有点介意了。
真有人看见夏就赢?不不,一定是有人听了传言,自己吓自己。
“唉……”
周适才听见一道叹息声传来,他的身子狠狠一震,警觉的四下张望,没有其他人啊!
啧,怎么连我都疑神疑鬼了?没事,根本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也没人知道此事跟我有关。他心想着,给自己壮着胆子迈开步子,他飞快的离开花园,朝着他们一家子住的永欢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