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住豪宅、开名车,有个人人称羡的工作,还有个亮丽绝伦、贤慧干练的女朋友。
人生若有颠峰,他肯定已经站在顶端。
于是,他想定下来了,在一个飘着细雪的耶诞夜里屈膝求婚。
若以男性平均结婚年龄来看的话,他这个时候“想婚”确实是早了些,哥儿们纷纷劝他再想清楚点,没必要急着断送自己的黄金年华。
“结婚之后你会失去自由。”
“你会失去你的薪水。”
“身为男人,你的‘行情’会一落千丈。”
“而且,你再也不能去酒吧猎艳。”
“你会从此失去你的男子气概。”
是啊,如此不智的行为,好友们当然要全力制止,可他一句也没听进耳里,坚信自己只会得到幸福,而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对他而言,“莫妮卡.拉萨契”绝对不只是一个情人而已。
她是道地的意大利人,在米兰土生土长,拉萨契家族从事艺术品买卖已经长达一百多年,在上流社会中占有很高的地位。
而他,初到米兰时,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文化差异加上种族因素,即使他的意大利语已经相当流利,他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直到遇上了她。
莫妮卡是邻近一所贵族学校的学生,她高雅夺目、早熟沉稳。走在路上,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意图追求她的雄性生物,小自六岁、大至六十五岁,人数更是排队排到十条街之外。
可是,她却偏偏钟情他,一个来自台湾的亚洲男孩。
正因为有了她的亲近,他才得以打进当地人的社交圈,她甚至带领他踏入了米兰的上流世界。
后来升上了大学,他主修建筑、副修珠宝设计,他的天赋让他在毕业之后立刻找到了一份羡煞所有人的梦幻工作,再加上莫妮卡的引荐,他的客户非富即贵,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在米兰的珠宝界里立足。
当然,不少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吃软饭的娘娘腔、说他今日的成就全凭莫妮卡一手拉拔。可是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那些人说的,其实有一部分也是事实,不是吗?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我。”
何本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带半分自卑,反而以女人为荣。
“那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一杯威士忌下肚,安伽利嗤笑,带点嘲弄地调侃对方,“你想结婚,只是为了报恩吧?”
“报恩?”何本心听了,随即大笑出声,“当然不是!你以为我把婚姻当成什么?更何况她是什么地位的女人?我想报恩,她还嫌多余。”
坐在对面的男人挑了眉,似是不以为然,同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还是,你只是为了她的地位而娶她?”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侮辱与指控。
若是出自别人的嘴里,他只会一笑置之,不会在意;可对方是安伽利,是他大学四年来最亲近的朋友、更是出了社会之后的好伙伴。
两人的情谊算算也有十年了,他与莫妮卡之间的深厚感情,安伽利又怎会不明白?
何本心脸上的笑容淡去,板起了脸。
“怎么连你也不看好?其他人怎么调侃我、嘲弄我,我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但唯独你不行。你认识我多久了?我和莫妮卡这一路的风风雨雨,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不是吗?”
安伽利移开了目光,盯着酒吧窗外的路人、车潮,静了半晌,才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真的已经想清楚……”
“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明白,他只是想结婚,又不是要上火星,为何人人都想阻止他?
听了,安伽利浅浅一笑,道:“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不是很赞同。你自己想想,你才二十七岁,不但有实力、也有潜力,未来不可限量。别说是米兰了,你不想继续征服其他国家的珠宝圈吗?巴黎?纽约?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征战国际?”
“这跟我的婚姻并不冲突。”
“也许三年后你就会爱上别的女人。”毕竟从他十几岁开始,就只有交过莫妮卡这个女朋友。
“不可能。”何本心断然否定了对方的疑虑。
“若是她爱上别人呢?”
“如果她会移情别恋,这十年来她多的是机会,不是吗?”说完,何本心举杯敬酒,笑道:“干了这杯吧,你不需要替我烦恼那么多,只管祝福我就好。”
安伽利盯着对方手里的酒杯,半晌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
“早就知道我劝不动你。”说罢,他亦是举起酒杯,道:“那就干吧,我只是担心你婚后太安逸了,荒废了你的事业。”
“什么呀?你是我妈吗?管这么多。”
“这叫关心你的未来,懂不懂啊?”
“是是,你还是喝酒吧,少罗唆这么一堆。”
“嫌我罗唆?这是好哥儿们的良心劝阻。”
“啧,根本是你神经质。”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喝了好几杯,然后肩搭着肩,醉醺醺地走出了酒吧,各自上了计程车回家。
他真心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再无所求。
当然,他知道没人能够永远站在人生的颠峰上,可是,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坠到谷底。
一个月后,就在婚礼的前一夜,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通电话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也改变了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