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这里不是伊秋语的房间,更不是伊府或是单府,单府虽然富可敌国,不过单家人行事一向低调内敛,连同他们所住的宅子布置也是古朴典雅,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想起身一探究竟,可才一动,她就感觉浑身疼痛虚软。
忍不住在心头低咒了声后,何若薇暗自呼唤着伊秋语,想问问她这里是哪里,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她有点心慌,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才想起自己在水里被君灼华攻击的事,后来呢?最后她应该是沉入了水底,是谁救了她?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脑子发疼,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头更是疼得让她想去撞墙,她抬手揉了揉发疼发胀的脑子,忍不住大声咒骂了起来,“君灼华,你这狠心歹毒的女人,白眼狼、毒蜘蛛、黑寡妇,忘恩负义,心肠这么黑暗邪恶难怪单墨寻看不上你……”
她把所有想得到的骂人词汇都骂了一遍后,吁了口长气,总算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却骤然发现两名穿着一模一样衣裳,模样十分清秀的少女站在她床边。
大概是她骂得太畅快了,没注意到有人进了房间。
其中一人惊恐的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您怎么在骂自己?!”
“不行,得赶紧请太医过来,郡主这样子不太对!”另一人则急促的对同伴说。
“你们是谁?”何若薇一脸纳闷的看着两人。
她们方才说什么,说她在骂自己?她骂的是君灼华那个坏女人,怎么会是在骂自己……除非……何若薇被自己想到的那个除非吓了一大跳。
“郡主,您忘了奴婢是谁?”两名丫鬟不约而同捣嘴惊呼,用非常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两个有没有规矩,竟然在郡主床边大呼小叫,你们忘了太医的交代吗?”一记低沉充满威严的低喝声自两个丫鬟身后传来。
两人连忙低头认错,“姜嬷嬷,我们错了,请嬷嬷责罚。”
接着,方才说要请太医的丫鬟赶紧告知眼前的中年妇人情况,“不过,嬷嬷,我们不是故意要惊扰郡主的,而是郡主她真的不太对劲,她不认得我跟秋月了。”
“什么?”姜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推开两个丫鬟站到床边,担忧的看着君灼华,“郡主,您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何若薇心惊震撼不已,定定看着着眼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一脸严肃,穿着墨绿色福字暗纹衣裳的中年女子。
从她们的谈话中,她清楚听到她们三人唤她为郡主,不可能吧……她也许是穿到另一个有着郡主头衔的女子身上了,不可能那么惨穿到君灼华身上吧!
“你是谁?”她压下心头的紊乱和惊慌,力持镇定地问道。
“郡主,奴婢是姜嬷嬷,郡主您难道不记得奴婢了?”
“我是郡主?我叫什么名字!”
卷嬷嬷惊惶至极,“您是西疆王跟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是太后最宠的外孙女君灼华啊,您怎么忘了?”
听清楚她说的名字后,何若薇下巴掉了,瞪大的眼眸惊恐地看着床边的两个丫鬟和姜嬷嬷,直到找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她压抑不住的在心底朝着老天爷咒骂了一句——靠,老天爷,祢玩我啊!
姜嬷嬷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郡主那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让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姜嬷嬷也不由得心惊,赶紧招来秋月,“秋月,你快去让管家拿着王爷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春风,你赶紧到长公主的院子,向长公主禀告这事,就说郡主清醒了,可是不认得所有的人,有可能是丧失记忆,你们两个快去。”
何若薇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姜嬷嬷她们,要她接受现状都很困难了。
唉唷,她的老天爷啊,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的吧,她竟然附身到把她当情敌,恨得拼命杀她的君灼华身上!
这是怎么样的悲剧啊,她感觉欲哭无泪!
而在何若薇仓皇失措的时候,接到通报的长公主心急如焚地赶来桃夭院看女儿,连在军营坐镇观看士兵操练的西疆王也匆匆赶回来,整个太医院医术顶尖的几个太医都被叫到王府里来为她看诊。
最后的诊断结果就是,落水伤到脑部导致记忆丧失,只要经过休养有可能就会慢慢恢复记忆,但也可能无法恢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落水没有对身体造成其他损伤。
这让西疆王夫妇松了一口气,放了太医们离开。
待所有人离去后,何若薇定定的看着床顶的雕花,虽然她已经能够接受自己又穿到别人身上了,可翻腾激动的情绪还是无法平复,忍不住又问候了一下老天爷。
穿越是满大街的地滩货吗?还买一送一喔!
一个穿越者,可以连着穿到不同人身上,两次,两次!这穿越机会不会太多吗?还穿到自己的仇人身上,买乐透都没这么幸运过!
骂到后来她都无力了,现在她只能想想未来该怎么办?
她想去找单墨寻,可是一想到单墨寻对君灼华可不是一般的厌恶,她就感觉自己前程多灾多难。
唉,她该如何是好?
“父亲,您找我们?”
单墨寻跟单墨书两人一同来到书房,正忙着查看帐本的单家家主单远雄,闻声抬头看了眼已经来到他面前的两个儿子。
“你们先坐一下,一会儿为父有事同你们说。”单远雄随手指了下一旁的太师椅。
两兄弟各自落坐后,训练有素的下人即刻为他们两人送上茶水点心,待喝了一盏茶后,单远雄才阖上帐本。
他拿过一旁的茶盏呷了口,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个儿子,“今天为父让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与你们商讨。”他叹了口气后拿出一张帖子,“这是皇上邀请我们单家参加今年秋猎的请帖。”
“邀请我们参加秋猎?”单墨寻眉头倏地拧起,接过父亲手中那张帖子翻看,“往年从未有这种殊荣,今年为何如此?”
“其实不只有我们单家接到帖子,皇甫家、江家、王家也都接到了,还有其他几户大商家,一共十家。”
“京城四大商家都接到,事前竟然没有半点风声……”单墨寻将帖子递给单墨书。“皇家突然下帖子给他们最瞧不起的商户意欲为何?”
单远雄所说的皇甫家做的是印刷,江家掌握着茶叶生意,王家买卖丝绸,这三家与单家为京城四大商家,而其他三家又以单家马首是瞻。
“为父接到帖子便派人打听过了,都是在今早接到的,为父猜测,皇上恐怕是因多年战争国库空缺,眼看就要冬天,将士们急需物资,他想要咱们慷慨解囊,于是邀请咱们这些商户一起参加今年秋猎。”
一听单墨书就很不爽了,气呼呼地说:“我们单家每年所缴出去的税金,足足占了全国总税收的一成,更别提每年特意给西疆大营的捐款跟物资,现在皇帝竟然还要我们捐银子!”
“住口,皇上是你可以议论的吗?”单远雄喝斥。
单墨书依然愤愤不平,“我就是不开心啊,这些吃饱没事干,整天只会上摺子,没有一点贡献的朝廷官员以为我们商人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跟皇帝提这种建议!”
“你又知道是朝廷官员建议的!”单远雄没好气地瞪二儿子一眼。
“不是那群老匹夫提议的,皇上会想到从我们口袋里掏银子?”单墨书一脸不信的反驳。
“你!”单远雄气结的瞪了小儿子一眼。
“父亲,您别生气,墨书你也是,现在追究是谁出这种馊主意没有意义,问题是这秋猎该怎么应付。”
单远雄叹了口气,“既然下了帖子,我们就必须出席,为父可不想落下话柄让有心人利用了。”
“既然父亲心中已有主意,为何还唤我兄弟二人前来?”单墨寻疑惑道。
“这请帖上表明了要你们两兄弟其中一人出席。”
大儿子因君灼华的关系,厌恶一切与皇家有关的事物,二儿子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可还在休养之中,狩猎这活动太过激烈不适合他,他才会如此伤脑筋,不得不把儿子们找来问他们的意思。
单墨寻沉声道:“为何指名我们其中一人必须出席?”
“皇家办事一向让人费解,为父也不清楚,不管如何,你们两人商量商量谁去。”单远雄睐了他们两兄弟一眼。“我知道你们没有一人想要去,但我希望墨寻你能够跟为父一起出席,狩猎属于激烈的活动,墨书的身体才刚复原,并不适合。”
“就算墨书说要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只是……”他应该点头同意的,可一想到秋猎
时间长达近半个月,他就有些踌躇。
看出他心里的顾虑,觉得都是自己身体不中用,连累兄长的单墨书连忙道:“哥,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放心陪父亲,伊姑娘那边你别担心,我会每天过去探望她的。”
“伊姑娘的身体还未复原吗?”单远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身体是已经恢复健康没有大碍,可不知怎么的,她落水被救起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见大哥,也让大哥不要再去找她,整个人变得很消沉……”单墨书一边回答父亲的问话,一边拧着眉头回忆最近这些日子伊秋语的变化。
“你大哥她都不愿意见,又怎么会见你?”
“我是她的病人,复诊时能见到她,至少还能聊上一两句,知道她的近况。”单墨书解释道。
单远雄颔首,“既然如此,我们不在这段时间你就代替你哥多关心她。”长子早跟他提过他心仪伊姑娘的事,本以为好事将近,却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墨书,这一阵子就麻烦你了。”单墨寻也认真地请托。
秋语刚醒来的那几天,是不愿意见他们的,伊老爷子也没有消气,仍阻拦着他们,是后来他拿墨书要复诊为由,秋语才终于松口,这阵子才有见面。
然而,这阵子无论是上门拜访,还是墨书复诊,只要他出现,秋语整个人就变得十分紧绷,看他的眼神莫名带着恐慌,还有一丝愧疚,只有跟墨书说话时她才会稍稍平静一些。
看来不如利用秋猎这段时间让墨书去旁敲侧击,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她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大哥,不要这么说,我不可能看你们俩就这样下去的。”单墨书虽是这么说,可想到最近跟伊秋语相处的情况,再想像兄长跟现在的伊秋语在一起的模样,心头却有说不上的怪异感觉。
“那就这么决定了……”单远雄说着,书房门就被敲响,管事进来禀报客人到了,便摆手示意他们两兄弟先出去。
单墨寻、单墨书起身行礼后便退出书房,两人沿着蜿蜒的回廊走着,单墨书看着单墨寻的侧脸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憋了这么多天舒服吗?”弟弟最近几天不时用这种眼神看他,本想等他自己说,不过依他看,自己不开口,墨书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哥,其实……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我又不好受……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说吧。”
“我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单墨书没指名道姓,但单墨寻还是听懂了,“这点我们不是早知道了吗?”
“不,哥,我的意思是,她像是换了一个灵魂,躯壳还是她,可是魂魄已经不同了!”单墨书将他赠抑多时的感觉激动地说出。
“你在说什么鬼话?”单墨寻整个眉头纠结在一起。
“我是真的有这种感觉……”
“够了!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种话,会为自己跟秋语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冷下脸提醒弟弟。
“哥,我就是知道将这感觉说出,让有心人听了去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我才一直憋着不敢说,可是我真的是憋不住了。”单墨书焦急解释。
单墨寻盯着弟弟良久,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今天的话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你就说说你的感觉吧,最近秋语改变太大了,我也几乎要不认识她了。”单墨寻捏捏鼻梁,神情略显疲惫。
单墨书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哥,其实我躺在床上那两年,体质变得有些特殊,有时可以听到一些无形之物的声音,有一天,我听到一个姑娘的声音,她在我耳边对我说话,关心我、给我安慰和鼓励……那一天,正好是伊姑娘见到我的那天。”
他阵光有些凝重地看着神色冷凝、定定看着自己的兄长,“后来,在我复健的那一个月,偶尔,我也会听见她的声音;住进伊府,让伊姑娘为我治疗之后,次数更是频繁。经过这些日子,可以说她跟我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在发生落水意外后,我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反而是……”
“反而是什么?”
单墨书犹豫了下,手紧握成拳,决定将心底最深的怀疑告知他,“我反而在现在的伊姑娘身上找到她的影子……我感觉现在的伊姑娘就是那位不停鼓励我的姑娘!”
单墨寻眯起锐利眼眸,沉声提醒他。“墨书,话不能乱说!”
“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感觉到伊姑娘已经换人了!”单墨书激动反驳,“除了我的感觉,我还有几个证据,伊姑娘最近帮我检查时,并不会用过去那套手法为我检查,而是改用伊老爷子那套手法。
“另外,笔迹也不一样,以前的伊姑娘习惯用炭笔写字,甚至习惯用我们看不懂的、像蝌蚪的字写我的病历,可是现在的伊姑娘,别说写蝌蚪字,她拿炭笔写字的姿势也不对。”
单墨寻心下暗惊,“你确定?”
单墨书点头,“是的,甚至我拿了她之前写的蝌蚪字给她看,提醒她,她答应过我,等我康复就要教我认那蝌蚪字,让她为我翻译,她却是一脸茫然,后来甚至找藉口躲过教我认字这事。”
单墨寻十分震撼,他知道墨书对于秋语习惯书写的蝌蚪字很有兴趣,也亲耳所闻秋语允诺弟弟只要他身体好转,便教他那些叫做英文的蝌蚪字,秋语也曾经跟他说过她习惯用英语写病历……一个人的习惯就算是丧失记忆也未必会改变,况且只是落水。
思及此,他的眼眸倏地睁大,难道,秋语真的如墨书所说的……换人了?